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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道士

却说那人原本背对残墙,盘坐在下面,挽了个发髻,披散着满头的长发,一身半新不旧的青布长袍,背心上印着巨大的阴阳鱼图案,看这打扮显然是个难得一见的道士。

那道士好生了得,听声辩位,也不起身,也不回头,不知他使了个什么法门,身子竟凭空横移数尺,轻松躲了开去。

这下苦了叶之秋,本来他已经做好了撞击肉垫的准备,谁知这下突然没了目标,不免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

那道士哈哈大笑,这才站起身,道了一声无量天尊,一把抓住叶之秋的胳膊,把他拉将起来。

叶之秋摔的七荤八素,好险没破相,当即就要破口大骂,谁知胳膊一紧,一股大力不容抗拒,把他强行拽起。

叶之秋从小也跟着老爷子练气习武,虽然没什么成就,好在练的手脚利索,一身力气远胜常人,被这道士一抓,竟半身酸麻,丝毫也动弹不得,知道厉害,这是碰上了硬茬子。他纵是中二病晚期,毕竟不是真傻子,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一时倒也不敢发作,只好心中暗暗腹诽,一面仔细打量这诡异的道士。

这道士倒真生的一副好相貌,面如冠玉,目似朗星,几缕长髯,满头乌发均是一丝不乱,仙风道骨十足。他面相望之不过二十多岁年纪,但双目中蕴含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那是非经岁月积淀方能产生的一种神韵,这道士显然是养身有成,其真实年纪决计已经不小了!

那道人也细细看了叶之秋几眼,不知是不是幻觉,叶之秋总觉得道士目中竟似有五彩光华闪动。就听那道士笑道:“原来是个招摇撞骗的小贼,分明是肉体凡胎,偏大言不惭说自己是金仙转世。就你这等资质,便要评个九品根骨也都勉强,哪里有半分的仙骨灵根!”

叶之秋心想,小爷的名气看来已经不小,竟然惊动了这么位真道士。看他比我还能忽悠的样子,估计是个同行的前辈。这阵子风头出得过了,想必无意中抢了这臭道士的饭碗,人家这是打上门来了。看他表现不俗,定是个有真本事的。既然打不过拼不得,且待小爷先套套近乎再做计较。他眼睛咕噜噜一转,道:“仙长何出此言,同是道门一脉,不过混碗饭吃,小子一向胡言乱语惯了,如有冲撞得罪之处,还望仙长明示。”

那道士嘻嘻一笑,捋了捋长髯道:“小不点招摇撞骗,果然有点小小门道,张嘴就拿道门一脉来堵贫道,你却说说自己是道门哪一宗哪一派?”

叶之秋大言不惭道:“小可虽然道行浅薄,若说起师门来却是大大的不凡,我乃吕祖天仙派嫡传,纯阳道统,传至今日已逾千年,不知仙长又是哪门哪派的前辈高人?”

那道士何等神通,一眼就把他的小心思看个通透。但这道士却不同于一般大能,生平最没架子,偏爱混迹红尘,每每游戏人间,佯狂装傻,扮猪吃虎,从来不以自家的身份为念,当下就欲逗逗这有趣的小东西。他却也不忙说正事儿,故意把脸一板,一巴掌拍在叶之秋脑门上,疼得他原地直跳。

就听那道士佯怒道:“混帐行子,贫道门下几时有你这等败类。需知我纯阳大道乃是飞升证道的无上法门,你既是我门下弟子,怎会惨到要靠卖卦骗人为生?贫道看你这娃娃人小鬼大,满口胡柴,分明倒是个冒名顶替的小骗子!”

叶之秋闻言大为佩服,简直高山仰止惊若天人!看看人家这境界,寻常路不走,普通牛不吹。一上来就敢说自己是吕祖,直接升级为了老子的祖师爷!看看人家这扮相这演技!何等义正言辞,正气凛然,明明就有着偶像派的本钱,偏偏还能抢了实力派的饭碗!这才是孜孜以求,精益求精的大骗子境界,小爷以后还要努力学习再接再厉,争取早日达到这种高度!

叶之秋心念百转,觉得自己比起人家专业道士来,脸皮差距实在太大,想必万万不是这贼道的对手,赶紧赔笑道,“这么说您老就是开派祖师吕祖了?不过我看和画像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啊!画像里的吕祖哪有您老人家这么帅气逼人!”

那道士看他装模作样,忍不住笑道:“什么吕祖洞宾,非假非真,红尘逆旅,万千化身,尽是游戏而已。罢了,我却也不耐烦再与你扯闲篇,知贫道特来寻你所谓何事?”

叶之秋皮里阳秋,心道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脸上笑得却越发“真诚”,玩笑道:“想必仙长见我资质过人,根骨精奇,莫不是要度我成就天仙大道。”

那道士闻言心中就是一动,脸上也不禁微微变色,千算万算,终究还是躲不过这场缘法。本座抢先道破天机,自报家门,原为使这小子心生敬畏,杜绝其非分之想,不料这小子却是个惫懒泼皮,这顺杆而上的功夫倒真有本座当年的风采。如今他已然划下道来,虽是一句无心的玩笑话,却又偏偏应了天数,与我有了这场师徒缘法,倒是叫我两难。我今朝既然有求于他,冥冥中需欠他一注天大的人情,若是不依他这无心之言,那就违逆了天道,念头不通达,日后因果于我修行大有关碍。

那道士心念电转,已是有了一番计较,摸了摸长髯为难道,“自古仙路似登天,一步一劫非等闲,似你这般根骨,如何能证得大道?不过大道无门,总留有一线生机,既然遇上贫道,那就是你命中该当有这段仙缘,只要你帮我个小忙,贫道就依言送你飞升上界,成仙了道虽然没有把握,但求个长生逍遥却是不难,远胜你如今浑浑噩噩在这绝地里挣扎胡混日子。”

叶之秋虽见他一本正经,说的跟真的一样,心里却哪里肯信,只是暗自笑的肚子疼。想来自己装神弄鬼的时候,大约也是这套说辞这般模样。有道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最后总以忽悠别人上当受骗为是。且听他有什么诡计,就当是同行之间交流经验,想要真个骗到小爷,那是门儿也没有的。

叶之秋笑问:“却不知仙长有何吩咐?”

那道士明知他不信,也不点破,略一沉吟道:“这里不是说话处,你且回去,将我传下的三生石取来,今晚我自会再来找你。”

叶之秋心道来了,说了半日,原来想骗我天仙派的掌门印信!那三生石却是天仙派代代相传的一件至宝,据说是吕祖的贴身配饰,门中一向十分看重。不过千年以将,这三生石却从没显示过什么灵异,横竖看都是块普通不过的黑石头,只得半截小指头大小,圆顶方底,合天圆地方之理,形似一枚小印,历代掌门拿它来做门派的信物。自从五百多年前天仙派解散,就落到自家的祖上,代代相传,如今确实是在自己手上。这件事外人决计不该知道,这贼道士却从哪里听来。

那道士却似会读心术,笑道:“你这娃娃人小鬼大,心眼倒真不少。也不要疑神疑鬼,我自家的东西,怎么会不知根底,而今正好好的在你书桌抽屉暗格里是也不是?贫道又何需向外人打听。”

那道士叹了口气又道:“贫道也不瞒你,凡事都有因果缘法。当年贫道一个分身神游至此,却是出了点意外。将这三生石遗落此处,而今贫道也不便再强取,需当借你之手,才好了结这段因果。你且去吧,切记,不能忘了今晚之约。我在这婆娑世界万般的不自在,不好久留的,你千万莫当儿戏。”说罢长袖往叶之秋面门上一拂,叶之秋顿感眼前一黑晕头转向,回过神哪里还有那道士的影子。

叶之秋叹息一回,奇哉怪也,今日见闻真真算生平仅有的奇遇。但他常年骗人,先入为主,决计不信世上真有什么神仙鬼怪,只以为是那道士武功、幻术高明,故意戏弄警告于他,说一千道一万,最后还不是想骗小爷的祖传宝贝?他却哪里把道士的话放在心上。

当晚在家中吃罢晚饭,他将筷子一扔,又要出门。叶妈一把拽住他,柳眉倒竖道:“你又要上哪里去疯,晚上十二点必须到家,不然后果你晓得的,勿谓言之不预也!”

“唠叨,三十多的人,怎么跟个更年期大妈似的。”不知怎么的,中二少年一见他老娘就心烦,说罢挣脱老妈的手一溜烟跑了。

叶妈那个气啊,怒火攻心,不管不顾对着叶之秋背影喊道:“老娘就当没你这个儿子,大不了再生一个就是!有本事你一辈子也别回来!”这气话她不是第一遭说,这次却真一语成谶了。

且说叶之秋自己溜达到了滨江广场,准备去电玩城玩老虎机,他小小年纪,却是电玩城的常客。其实他并不十分好赌,只是喜欢看别人输钱时气急败坏的丑态,每当此时,他就会有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中二嘛,你懂的。

今晚手气真不错,连续抢了几条大鲨鱼,气得边上三个混混脸色发青,他玩得正乐呵,不知从哪里窜出条黑色的土狗,一口咬在他左手掌缘,顷刻间,殷红的鲜血就冒了出来。

叶之秋大怒,他可是会点三脚猫功夫的,哪能怕这死狗,当即抡起凳子砸了过去,口中骂道:“什么狗屁电玩城,怎么把疯狗也放进来了!”

那狗却十分灵活,一扭身闪到一旁,继续对着叶之秋大叫,仿佛和他有深仇大恨一般。

叶之秋火冒三丈,心说今天倒霉透露,简直祸事连连,真个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

电玩城的三个保安齐齐出动,撵得鸡飞狗跳,说也邪门,硬是连狗毛也没沾到半根,那黑狗窜来窜去,只是对着叶之秋叫个不停。

叶之秋被这畜生撩拨的兴致全无,再没心思玩了,干脆开始了撵狗马拉松。那狗东西忒也邪门,逗着他跑了几公里,只要叶之秋一停下来,死狗就找机会偷袭,搞得他欲罢不能,只能和狗东西不死不休。

那狗直把叶之秋逗到公园的六角亭才跑掉,叶之秋气喘吁吁大骂晦气,抬眼一看,六角亭中盘错着个人,却不是白天那贼道士是谁?

那道士对他招招手,他心知被人算计,这里真是月黑风高杀人埋尸的好地方,只能不情不愿的进了六角亭。

眼看今晚要吃大亏,叶之秋就想先讨点嘴上便宜找补找补,绕着弯骂道,“我说嘛,那狗东西原来是道长养的。”

那道士心知他骂自己是“狗娘”,却也不生气,嘿嘿一笑,“黄口小儿真个牙尖嘴利,祸从口出的道理你可知道,修真世界实力为尊,似我这般好脾气的怕是绝无仅有,日后你若再不知收敛,迟早死在那点小聪明上。”

叶之秋失信在先,也不太敢犟嘴,装出万分歉意道:“还请仙长恕罪则个,我这便回家取那石头来。”

那道士嘿嘿笑道:“你小子诡计多端言而无信,贫道却没工夫再陪你做耍。宝物我自取来,你只需递与我就成。待完了这段因果,贫道自会送你一场大大的机缘。”

叶之秋知道母亲今晚一直在家,自家的小区安保十分完善,根本不信这贼道的话,只是想怎么脱身才好。

那道士见他冥顽不灵,也忍不住哼了一声道,“你这小贼油头滑脑,坏得流脓,全无半分道心,放你到上界,多半也是我道门的祸害!你既然沾了这场因果,现在想脱身已是晚了!贫道在这婆娑世界虽被压制的厉害,却也不是你一个肉体凡胎能够算计的!”

叶之秋暗叫邪门,这道士真是会读心啊,小爷的所思所想,他居然一次也没猜错过,却看他怎生能取来那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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