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林高门,远处有鸟鸣四散,此处地方气氛却是降到冰点,连空气都凝固起来。
“一?运气还真是好!”马中收回自己的手掌玩味笑道,散漫的走着步,慵懒的弯下腰,将插在地面的铁牌捡起,只留下一个三寸深的坑洞。
“马胖子,这一次抽牌子算吗?”伍六七怒了,他胖嘟嘟的手指横立,“分明就是你在捣鬼!不算!不算!”
“我捣鬼?我干了什么?只是和你玩玩而已,属于师兄弟间的切磋,我又没有将这块牌子拿出来!是盒子碎了!”马中一副大局在握的模样很是镇定,嘴角扬起的笑容有些阴冷。“为什么其余铁牌都碎了,就他还在?这就是天意!不可违逆的天意!”
“强词夺理!”伍六七颤抖着手指,好半天也只能憋出这四个字,这马中着实不要脸!
“我不要脸?还是某人包庇?想要简单的考核题目?那得先问过我!”马中阴恻恻道,挺起胸膛又表现出大义凌然的模样。
“含血喷人!我···”伍六七一口闷气压在心头,不复往日微笑模样,整张脸胀的通红,如同那秋后的苹果。
“马师叔,你如此做的确有些不合宗门规矩!”柳飞云低下头犹豫一会,最终还是走上前去道,双手摆在身旁,颤抖着。
“我做何事,岂是你这小辈可以数落?宗门规矩忘记了!”马中或许不敢对伍六七如何,但面对小辈的柳飞云狠狠瞪了他一眼。
恩!
柳飞云捂着肚子,头上的汗水不住落下,咬着牙眯起眼睛,好像一副痛苦模样,显然是马中出手了。
“对对对!我倒是认为马师叔没有错!”王步凡刚刚舒缓一会就跳了出来,立马站在马中背后,其余跟班自然是随声附和,声势一下子逆转。
其余的值守弟子全部离得远远,不想掺和进入两位三代的纠纷。
项仲道平稳心中翻腾气血,对话听了大概,有些疑惑的望向柳飞云。为什么他们争论如此厉害?这一号铁牌有代表着什么考核?竟然会让在场所有人为之色变?
柳飞云踉跄退后几步,被项仲道一把搀扶住,他身子有些虚弱,红唇泛白,断断续续道,“项··项兄弟,千··千万别··别去··接受··接受考核··不然··你会有··有亡命之祸!”
“柳师兄?柳师兄!”项仲道亲眼望着柳飞云昏死过去,瘫软在他身上。
伍六七简直要被气疯了,“死胖子,你干的好事!竟然对小辈出手!真不要脸皮了?”
“哼,那也是这个小辈自找的。”马中不屑一顾,即使上报宗门,顶多也是被刑罚长老责骂几句,反正也不掉肉皮,随意吧。
伍六七挠挠大头,手臂刷的落下插在腰间,眸子瞬间冰寒,气势陡然一变。马中自顾自的双手抱胸,头左摇右晃扬起来,高高在上,蔑视众人。
“你这小辈,考核出来了,一号铁牌!想要入指宗山门吗?那就去吧!要不然,就赶紧滚下山去!我们指宗不收胆小怕事之徒,你的懦弱总有一日会害了你,我可是为了你好。”马中以说教口吻对着项仲道,只是那眼中蕴含的挑衅与鄙夷足以激起任何少年心火。
“别答应!”伍六七想都未想脱口而出,“小兄弟,机会没了还可以再找,但是命没了就真的没了!不要争一时之气!”
项仲道将怀中的柳飞云交给一旁一位值守弟子,猛然抬起头,毫不畏惧的与马中对视着。
马中双目微阖,噗嗤一笑,锐利的光芒狠狠激射过来,连带的还有那一股子威慑压力。
项仲道只感觉后背有一重击,如同一把铁锤狠狠敲打其上,它在空中哂笑,死死盯着,想要看他弯下那脊梁!
“绝不!”项仲道硬是为发出任何声响,反而挺起自己的胸膛,那棱角分明的面孔平淡中有情绪游离,处于爆发边缘。
“你的选择如何?小辈!”马中淡笑道,诡异的面容浮现,再也没有先前那副盛气凌人的装扮,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阳谋!马中这是在逼他就范!从出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开始上演这一场好戏了,自始至终就是在用激将法!
“我接受了。”项仲道露出那紧闭的两排白牙,一个字眼一个字眼抠出来,语气如同古时战士,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恩,你怎么··你怎么不听呢!”伍六七一拍自己的大腿,“小兄弟,你知不知道一号铁牌的意义?”
“不知道,但是我接下了。”项仲道面无表情,硬生生的口气在旁人看来就是在赌气!“马师叔是吧?替我向小侯爷问好!”
“恩?”马中神色微变,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一下略微干裂的嘴唇,“你倒是不傻,我会转达的。不过我可以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五六七,把一号贴牌的事情告诉他。”
伍六七现在对马中恨得牙痒痒,但为了劝阻下项仲道还是来到其身边慢慢道,“小兄弟,我和你说说这一号贴牌在我们指宗的意义,你可别做出后悔一生的事情。”
项仲道感激的点点头,若是换个值守长老来,自己就被吞的连骨头都不剩了,相信指宗大家大业也不会在乎自己一个小小的甚至还未开辟窍穴的人物。
“我们指宗自开派初期就立下门规三千,其中就包含了招收弟子的标准。在那个时候一号铁牌就存在了!五千年多来,考核内容一变再变,但一号铁牌作为祖师爷威严象征,也是门规的见证还是流传下来。那锦盒中近千小铁盘,一号铁牌只有一块!历史上抽到的次数不足一手之数,但尝试的人无一存活下来!”
一上来伍六七就下了一剂猛料,抱着让项仲道知难而退的意思。
“一号铁牌内容是什么?”项仲道是何人?那是从黑山死牢中逃脱的囚犯!死?孤寂?又算什么?和进入黑檀囚山的时光相比,更为痛快,又怎么会被区区一块废铁吓住?
“你··你怎么就这么倔强呢!”伍六七苦口婆心,但在项仲道淡然的表情中败下阵来。“好好好,我就给你讲讲。”
“四明山脉中我指宗主峰为这望天峰!前头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石梯蔚为大观,而在后山荒野山林间还有另外一座石梯!在古籍记载中流传盛久,大名坠龙天梯!”伍六七正色道,最后吐出的四个字更是让在场噤若寒蝉,其威至如斯,可见一斑。
“坠龙天梯?好大的口气。”项仲道喃喃道,坠龙?要知道天汉天子历来自称龙子龙孙,与北冥海龙族共同尊祖龙为宗。这个名字触犯了禁忌,乃大不敬,五千年来难道朝廷不管吗?还是指宗隐藏了什么?这也不对,能够轻易对他这个外人说出,那也不算大秘密。
“龙尸为基,龙骨作阶,龙血浇筑,龙鳞铺砌!坠龙天梯,意志为尊!胆小破败者,死!心志不坚者,死!天赋低下者,死!筑基不稳者,死!不忠不义者,死!犹豫凝滞者,死!”伍六七话语森然,那裸露的白齿打开地府大门,给人以想象血腥场面。
“你是说,那··那坠龙天梯就是···就是···”项仲道愣愣说不出话来。
“真正龙族的尸体,还是蕴含了祖龙血脉的皇族!陨落之后形成了那坠龙天梯,带着深深怨念,却也有选拔后辈之意!”伍六七断言道,“真龙的威压,你承受的住吗?这种考核可不简单,一步一层天,就像踩着青云,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不知为何,体内的气血悸动了,尤其是龙篇不由自主运转起来,那是心灵一股渴望的呐喊!
“有人通过吗?”项仲道笑了。
“这···有!最近的一个便是徐师叔。”伍六七迟疑一会后还是点了点头,武者光明正心,撒不得谎。
“老鬼。”项仲道捏紧拳头,抬头望向那青天白日,在那飘渺云雾间一大张苍老的人脸拼凑,他在肆意嘲笑着,满脸褶皱。
“小鬼,你说过要超过我的,坠龙天梯,你怕吗?你能超越我吗?”
“呵!”项仲道低下了脑袋自顾自笑起来,笑声中狂放不羁,越传越远,如同疯魔之状。
“小兄弟?”伍六七轻轻拍了拍项仲道,这人不会是听到坠龙天梯的事实疯了吧?
“哼,故弄玄虚,给个准话吧,要么接受,要么放弃。”马中近一步逼近,威压大举入境,笼罩在心头之上。
“马胖子,你··”
“我接受了。”项仲道横眉冷对,似有似无的笑意让马中皱起眉头,在他意料中这个小子不应该是这样一幅面容。
“你···”伍六七手指不断在两人间徘徊,最终也只得化作一声叹息,路是人选的,他人始终无法干涉。
“很好,我马上就给你带路!”马中眉头舒缓,坠龙天梯何等地方,他还真不信这小子能和历史当中武道巨擘相媲美。
王步凡哈哈大笑起来,“此等盛事我也要看看,自不量力的人多了,似他这种傻子倒也稀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知其不可而为之!”项仲道忽然悟了,想起当日在八古猎场中老魔出手的那一刻,那一道单薄的身影,不悔而上。
“莫撞墙,莫撞墙,不撞南墙不回头!咿呀嘿呦————咿呀嘿呦————山有虎,山有虎,哪知偏向虎山行?咿呀嘿呦————咿呀嘿呦————”
苍凉博古的老调响彻行云,也让伍六七一震,这一刻他感受了项仲道的心境,那不是无知,亦或愚蠢,而是一种悲怆,一种无奈与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