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那颗躁动火热的心亦是有力跳跃。
项仲道回过头便迎上了刑天仇那对惊愕的眼眸,他淡然一笑,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事实上杀死这些囚徒项仲道没有任何自傲之感,他们出身散户,凭借的也是血勇之气,比不得铁牛青发之流,纯粹是乌合之众。若不是圆静大师宗师武界奇特,刑天仇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刑大叔,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走吧。”项仲道上前搀扶道。
“对,是得赶紧走。”刑天仇一起身子,那股疼痛撕扯顿时令其眉头一皱。
项仲道并没有选择绕着山路下去,反而向着最开始院落回去。那里地处偏僻,是个休养的好地方。
“小兄弟,你刚才使的是少禅寺入门罗汉拳吧?”路上刑天仇问道,“看那架势已然六境炉火纯青,难道是在这里修习的?”
打听他人武学,这可是武林大忌,若是换个脾气火爆的早就点燃了。
“刑大叔,你也别叫我小兄弟了,我叫项仲道,你叫我仲道即可。刚才我施展的的确是罗汉拳,说来也是侥幸,得以遇见圆静大师年轻真身。”项仲道谦虚道。
“真身?”刑天仇眉头舒展,然后露出笑容,“仲道还真是好运气。”
不怪他如此说,要知道在宗师武界中留存的那可是宗师记忆,其中蕴含的人物繁杂,大多为少林弟子,入不得眼。侥幸碰上几尊高手,那也算是运道。但真身那可就是撞了大运了,真身就是宗师遗留下来的人物,不一定只存一个,藏在各处,等待有缘者通过其考验可得。
拿项仲道这一次来说,他碰见的乃是正式成为少禅寺弟子不久的圆静真身,所以掌握的最强武学也只是一门罗汉拳,但即便这就带给他受益匪浅了。尤其是不停歇的喂招磨练,这是拿什么都换不回来的。
“听刑大叔的话倒是对少禅寺很了解?”
“惭愧,从身份上来讲我也可以算是半个少禅弟子。”刑天仇似乎想起了什么,眸子逐渐柔和。
“半个少禅弟子?”项仲道眼睛一提溜,“俗家弟子?”
“是,当初我家徒四壁,走投无路之下不甘就此平淡一生,憋足一口气去了少禅寺。因为根基尚浅,连入门考核的资格都没有,只得从一小小杂役坐起,历经数年才成为一名俗家弟子。只可惜大师说我尘缘未了,入不得佛门,最后一纸荐书来到了缉邢司,摸爬滚打十数年混得一总捕身份,也算没有辱没少禅寺之名。”刑天仇面色虔诚,又透露出一种尊重。
“天下万道,人各有路,刑大叔不必如此。”项仲道轻声安慰道,虽然俗家弟子也算得上少禅寺出身,但终归只是皮毛,没法触碰内里真要。
“哈哈,仲道,我浮沉十数载,早已看透了,以后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世界了。”刑天仇颇为洒脱,大笑数声。
“前途渺茫,等出了这八古猎场再说吧。”项仲道泛起苦涩笑容,他是踏出了第一步,但是那个未知的敌人小侯爷也指不定会出什么招。
“你放心,只要我出去了,就算拼着不要这身官皮也把你救你出去!”刑天仇以为项仲道担心八古争命,咬牙道。
“无需如此。”项仲道连连摆手,他相信似刑天仇这种汉子一口唾沫一颗钉,绝不会食言。
刑天仇笑而不语,是否听近几分也就不得而知了。
说话间,两人穿过长廊石门回到了那处院子。顿时一股异香铺面,风中零落几许粉红花瓣,显得生机盎然。一抹孤独的身影在那中央舞动,拳势如风,挤压空气生出细致褶皱,周围有罗汉虚影重重,宝相庄严。
“圆··圆静大师?”项仲道愣在原地,他不是早在罗汉拳小成的那一刻消失了吗?怎么又出现了?
“真意演武,仲道,这是的造化,快快入定融入!”刑天仇急促的喘息着,模样激动万分。
项仲道不明所以,但还是你照着他的话做了,当静心宁神的那一刻,四周画面百转扭曲,好似有一对大手将其拉入其中。
春去秋来年复年,寂寥孤客几奈何。
院子还是那处院子,但周围更添数分庄重生机,亦有小僧来往,他们大多在此停留片刻,露出古怪笑容望着中央那棵银杏树下的身影,随后摇摇头离去。
顺着他们的目光项仲道看到了一抹孤独的身影,他一遍又一遍挥舞起拳头,哪怕汗如雨下,气力虚弱。
“圆静!”
突兀的,声若惊雷,终于打断了那年轻僧人的状态。
“师父。”圆静见到来人随即合十行礼。
来者身穿红衣袈裟,下颚白须飘飘,满是皱纹的面容沧桑,那眼眸微阖,有宝光幻灭,吞吐间云雾绕体,一派高人景象。
“早课后一直在此,还不去歇息一会?武道无止境,急不得,急不得。”
圆静摸摸自己的脑袋颇为不好意思,“师父,弟子愚笨,这罗汉拳修炼半月还不得其形,连粗通皮毛之境都还未步入,自当勤奋修炼。”
“缘来天注定,强求不得。你瞧他人快一步,却不知自得其所,或许更有精进。”
“弟子受教。”
圆静闭上眼眸静坐,老僧亦是站在原地默默诵经。
半个时辰后,圆静再一次出拳,一整套罗汉拳行云如流水一般,毫无凝滞之感。
“疾行放缓步,日久长定心。圆静,继续修行吧。”
老僧消失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在加速,圆静心无旁骛,这个院子见证他数年的时光。一门罗汉拳,耐着性子,忍受孤寂,只有一棵银杏相伴,一盏长明灯起。
项仲道心中升起别样情绪,剖析着这一段对话,这一副场景,最后所得重重大受脾益。
“吾,九岁入寺,三年常伴经书青灯。十二,习罗汉拳,十五大成,十八返璞归真,而后每练拳指,步步根基,终成一道。”
“练武即修行,忍受孤苦为磨砺,夯实根基为本源,一驰一缓为修心,切记好高骛远!”
咚!咚!咚!
一字一句如晨钟暮鼓,发人深省。项仲道上丹田内菩提嘉叶大放光彩,心神之境更上一分。
他明悟了此番圆静大师的告诫,从老鬼传授他武艺开始,他就有种紧迫感,这种心境是何龙象心经截然相反的。虽然在诸多的药材血肉以及菩提嘉叶帮助下他一路前行,甚至完成了象篇,但若是继续如此就像一根紧绷的弦,迟早会断。
圆静大师点拨了他!
龙象心经可谓是凡胎境最好的一门筑基武学,但也正是因为他缓慢的特性,非大悟性大毅力者不能大成。武学同理,项仲道从未修炼任何基础武学,便直接从二流金刚指上身,后更是得了一门一流身份,也难怪晦涩凝滞,堪堪入门。只能说他的心未静下,基础还是差点。
碰!
画面混沌,四周黑暗,一点荧光照亮一小块地方。
项仲道沉下心来,龙象心经重新开始修炼,神入武道。
象篇六层一一扫过,那身气血逐渐积淀粘稠,还微微泛起紫光。原本散发出的凶悍气息也是为之收敛,气血逐渐虚弱下去,都在那粘稠之中耗费。
暗中无日月,不知为何年。
等到那如海的气血尽皆转化,项仲道经脉中流淌的都是那紫浆玉液,浑身肌肤都披上一层莹莹玉光。丹门前,一头紫色战象跪伏,紫浆玉液围绕着他打转,竟是慢慢转化做实体!项仲道气血之旺盛,已然从量变发生了质变!
昂——
当战象不断变换成型,象篇终于宣告完结,龙象心经上部圆满,连带着龙篇都精进了数分。
随之,画面倒流,那经受了岁月侵袭变得越发苍凉的院子之上哪里还有那抹身影?
刑天仇依靠着木门,他感觉这短短一瞬时间竟有数年之久,而少年身上的气息稍微收敛,远没有之前诛杀囚徒那么锋芒毕露,隐约间好似一沧桑老者,看透人间风云变化,世事沉浮。
叮叮!
重新睁开眼的项仲道忽觉胸口一阵滚烫,好似有什么在蠕动,他一把拉开衣衫,这才发现一轮红日竟像是纹身一般印刻在胸膛处,隐约有宝光流转。
“这是···”项仲道喃喃道。
“传承,认可。”刑天仇不由羡慕道,他也百思不得其解,虽然项仲道如此年纪便有这样的实力实属上佳,但也还入不得宗师法眼吧,怎么如何好运呢?
同一时间,胸口发麻,一个淡淡的珠子在项仲道中丹田处悬浮,耳边传来圆静大师的声音。
“施主身负佛门重宝菩提嘉叶,与我佛有缘,然尘缘未尽,更有命格虚幻。贫僧一身传承尽入,结善缘,得善果。也望施主将贫僧绝学与半颗舍利送还少林,感激不尽。阿弥陀佛——”
碰!碰!轰!
话落之际,世界崩碎,光幕如雨,全部化作那天上霞光逸散。寒山老寺,尽皆化作虚无,宗师武界破!
所有人都被传送回了原地,愤怒、狂喜、惋惜、平淡···好似一副众生百态图。从武界消失的那一刻,他们都明白,真正的传承消失了,他们错过了一个天大机缘!
“仲道,你如今受了圆静大师传承,想要出这八古猎场易如反掌!”刑天仇欣喜道,眼中全无嫉妒,只是替项仲道高兴,果真是一堂堂汉子。
项仲道轻点头,对着苍古春秋河消失的方向竟然跪下双膝!
要知道武者有骨气,上不跪天,下不跪地,除却双亲之外也只有那朝堂上坐着的天命之子了。
“圆静大师,你我相隔五千载,虽无师徒名分,却有师徒之实,更有点拨之恩,请受我一拜!”
咚!咚!咚!
一连三下,礼不可谓不重,这也意味着项仲道的气运和命格冥冥中与那少禅寺有了联系。
啪!
“刑大叔,在还未破除心障之前,我是不会离开八古猎场的!”项仲道掷地有声,他虽然收敛了许多,但说到底终究是一热血少年,更何况当初对着武道铭心立下誓言。
刘鸣!青发!铁牛!还有那一个光头汉子!他蛰伏太久了,也是时候亮出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