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
悠扬淳厚的钟声回荡在山谷里面,四周高耸光滑的岩壁不着半点草木,越往上行,越往中心拱起。若是从空间看来就是一个钟形的体积,声响洪亮却始终逃不出山谷范围。
木制的拒马拦在唯一一条通往山谷内部的小路,路面近两人宽,两边各是一处绝壁,恍若一条直线,谓之一线天!
“进谷时间到!”一身蓝衣绣虎,手执大刀打扮的汉子粗着嗓门吼着。
一线天前一块被开辟出来的平地上开始一扫冷清景象,一名名囚徒慢慢汇聚,他们打量四周,虽是一副小心翼翼模样,但眼底逸散的轻松却是暴露了他们真实的想法。
一线天,止戈路。这里是静止动武的,敢于挑战规则的囚徒下场只有一个——死!
没有人领路,也没有看管,囚徒们井然有序的进入山谷中。空地前方的两处山壁各有一大字刻印,左曰“汉”,右曰“魂”。笔锋遒劲有力,一撇一捺间锋芒毕露,好似一把利剑直冲天际,非大家不可触之。
汉魂!天汉朝最神秘的官方部门,传说乃是开国初跟随高祖的近卫开创,又被称为护龙一族。千年的发展使得这个组织称为天汉朝手中一把利刃,每一任帝皇登基,汉魂的至高权利就会移交,能够被挑选进入汉魂,也是诸多天汉子民的荣耀。
至于汉魂为何会出现在八古猎场之中,原因众说纷纭,不过他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也给囚徒以震慑。
钟壶谷地处偏僻,加之初入八古猎场的囚徒并不知晓有如此地界,能够有幸步入此地的人并不多。但这个地方确实囚徒生命保障的又一道大锁!
钟壶谷由汉魂外部缉邢司掌管,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将谷中重事公布,同时也为囚徒提供安全场所。每一位进入谷中的囚徒可以至多停留三个日夜,在这里动武就是挑衅。往年有许多身负重伤的囚徒都会选择进入谷中救治交易,当然这里做什么事都需要“钱”,此钱非彼钱,指的是囚徒的命!也就是玉牌!初入八古猎场时百夫长便警告过,牌在人在,牌离人亡!
一线天前空地之上人头攒动,一道瘦削的身影混入其中,他好奇的张望着,心中腹诽不已。
“八古猎场中竟还有如此之多的囚徒!”
没错了,这就是花费多日时光跟着某位囚徒偶然发现钟壶谷的项仲道了。这是他第一次瞧见如此大规模囚徒的集会,想想之前在各处见过的生死之斗,再到现在安稳有序,不得不说还真是一个讽刺。不过作为一个新人项仲道也只能随着大流步入这一块神奇的地方。
穿过一线天,原本狭长的道路豁然开朗,光芒穿过山壁照射在两面赤红的岩石上熠熠生辉。隔着老远就有热闹叫卖之声传来,这在一处角斗场中简直难以想象。
走出小路,入目的是一行木栅栏,以及前方简易的牌匾,上面用朱红颜料写下三个大字——钟壶谷。三字比不得外面“汉魂”的壮丽锋芒,却自有一股内敛悠然之色,给身心疲惫的囚徒们以心理慰藉。项仲道不由感叹,能够以笔墨写出如此风骨的必是一位儒道大家,且武力不低,可以字神引人入胜。
在各国各朝,文武并不分家,那些武学宗师创造的绝学亦或是神通都包含着他们对于人生道理的某种领悟,没有文化熏陶与岁月积淀那根本是无根之萍。而上的朝堂,编写书录的文官们也自有一套功夫,儒家养气凝神,心中一口正气乃是妖邪最为惧怕之物。这种形式也是由千百年来的环境所致,毕竟如此长久以来各个地方并不安宁。不说冥族与魔教的野心勃勃,也不说蛮族的虎视眈眈,单论流窜于各地的妖物邪道都足够人们头疼的,没有武技傍身谁又敢踏出城镇的保护出外?
“下一个!”牌匾之下,一身儒雅白袍的花白老者手持狼毫笔正在专心致志的记录着什么,他两撇长眉微垂,双眼时而清澈时而深邃,岁月的刻刀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是如此协调而充满沧桑之感。他静静的坐着,身上自顾散发出一种中正平和之气,常人不觉所感,但若有妖邪必定战栗不止,正气就是一把悬在头上的利刃!
项仲道站立在老者前方,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他也不知道什么规矩,尤其是在这样一位老者面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老者见来人不做声,也不恼怒,抬起头似笑非笑,柔和的目光温暖着前方,带着特有的磁性道,“可是第一次来此钟壶谷?”
“是。”项仲道咬着牙紧蹙眉头,额头不觉间有几颗豆大汗点滑落,老者不怒自威,身上那股气势并没有伴随其轻声细语而弱上几分,反倒有种别样的压迫感,也不知为何。
见到项仲道如此不卑不亢的模样老者微微一笑,淡然身上道,“玉牌。”
颤抖着双手项仲道从怀中掏出那珍贵的玉牌,几根手指上下摆动,眼前景象变得若隐若现,模糊不堪。
老者左手轻敲暗黄色的木桌数下,一股巨大的吸引力牵扯着项仲道手上的玉牌,那牌子隔空飞去,稳当落入老者手掌,同一时间项仲道身上那股压力如潮水般退却。
“隔空取物!”项仲道为之一松的时候心中暗暗吃惊,这种手法可不止需要强大的内力支撑,还需要某种特别的武学手法,像是丐帮的擒龙功,少禅寺的龙爪手等等。
“项仲道,人字牢囚徒!入!”陡然间老者低喝一声,项仲道顿时如遭晴天霹雳,上身恍若泰山压顶,庞大的气力让他脊梁顿时一弯,双腿曲成三角。
“哈哈哈,瞧瞧这小子,人家老头子只是喝了一句就吓成这模样,真不知道是如何进入八古猎场之中,莫不是卖了屁股走后门进来的?”其后一彪形大汉粗鲁大笑道,言语之中尽是对于项仲道的嘲讽,尤其是最后一句引得一众囚徒哄然大笑。
项仲道顾不得反驳,甚至连瞪人一眼的动作都表示不出,老者的威压只是对于他一人!
“人不可无傲气,但需有傲骨!仁人志士,只凭心中一口正气顶天立地,儒以礼兴,武以侠盛,汝之心中可有一口气尚存?”
苍老肃穆宛如洪钟大吕的铮铮之音化作一阵狂风灌入项仲道的耳中,大股正气洗涤着他的身心,隐藏于阴暗处的邪祟心魔顿时一空,也让项仲道为之一轻,但那压力未减分毫。
“一口气!内练一口气!”项仲道艰难的抬起头,心中对于老者刚刚升起的一丝怒气顿时荡然无存,从那正气涤荡全身开始他便明白老者并不是在欺辱他,而是在帮他。
“汝有气否?”
“汝有气否?”
“汝当真有气?何气也?”
一声声质问一浪高过一浪,项仲道须臾间通红双眼,一字一句道,“吾之气,其一安家团聚,其二安国定邦,其三不平相助,当存!”
“孺子可教。”老者带着嘴角一抹笑意伏案书写,一笔一划龙蛇游走。
“呼——”项仲道终于可以站起身来他感激的朝着老者一拜,“受教!”
老者的一番责问与之前的正气荡身都给项仲道铺平了以后的道路,至少在筑基完成之后修炼内气之时心魔阻力会少上许多。这种帮助不可谓不大,老者所付出的代价必然不小!
“下一个!”老者并未搭茬,转而继续自己的工作,好似刚刚一切只是一场镜花水月,未给项仲道机会多聊。
“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赶紧滚,还真是胆小如鼠!”兀那汉子大大咧咧的将项仲道寄到一边,在他看来这小子明显是吓愣了,肯定是接受不了八古猎场残酷的现实,两个糟老头子都需要如此惧怕客气。
“你!”项仲道正是年少热血,更何况不乏武力,此番那里容忍的住。
“哈,敢动手?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汉子鼻孔朝天,也不在意。但他的话就像一盆冷水浇在了项仲道的头上,这里是钟壶谷,是缉邢司的地盘!动不得武!
“慎独!”老者默念儿子,项仲道身形一震,慢慢退却。
“还真是个胆小鬼!”那汉子鄙夷的目光与当日光头汉子如出一辙,项仲道记在心中进入山谷腹地。
老者洒脱一笑,他的耳边似有风声轻语。“吴老,这么做值得吗?虽然他是徐长攸认可的传人,可···”
“慎言,我给你改名为慎言就是为了督促你,你的性子啊却是怎么也改不了。徐长攸虽杀人如麻但本性不坏,只是被那邪魔迷住了双眼,更兼武理通天,乃是一万古大才,可惜沦落至此。他看中的子弟相信不差,我只是想给他种下一颗正气种子,希望他不要走前人的路,一步错,步步错,难回头啊!更何况这小辈的信息你不也是知晓了吗?只是被人诬陷而已,我帮他不只是为了徐长攸更是为我天汉朝万千子民,若他日临峰而立,望天下大安!”
“是,慎言受教。”风慎言惭愧的声音飘来,又起低喃阵阵,“项仲道,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吴老一番传教之恩。”
一个个粗陋简单的木楼宛若雨后春笋,密布在山谷中间,泥泞的街道两旁有身穿蓝衣的缉邢司侍卫看守,他们亦是充当着商贩的角色,给囚犯提供各种资源,当然这些东西需要玉牌的价值来交易。
项仲道思索着老者的话语,幼年时期他练武筑基不得,只能读四书五经,期望走上另外一条道路。
慎独出自《礼记·中庸》,“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这一段大意是告诉人们道不可分离,君子即使在他人看不见,听不到的时候也需要谨慎自己的言行。慎独是儒家所提倡一种情操,修养,自律,坦荡,更是一种淡定。老者是在告诉项仲道做人之理,要他面对事事宠辱不惊。
“老人家,我项仲道懂礼,却做不到如此规范,真要是那样做了,我就不是我了。”项仲道苦笑一声,他的性子实在不适合老者所讲,他向往快意恩仇的生活,或许谨慎不了言行,却可保守本心,坚守道义。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给我等着!”想起那群人项仲道神情忽然狰狞起来,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向来是他信奉的道义,正所谓辱人者恒辱之,他绝不会就此放过那群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