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磅礴,水帘般压在窗外,仿佛要阻断了这世界。浪汹涌的拍打岩石,狂暴的海面如若在掀起一场宏伟的战争。
楚凌天坐在桌边,面前一盏未凉透的黑咖啡在素白的杯中一点点破碎泡沫,升起几缕白色雾气。烛台上的火苗不停晃动,照在他的侧脸忽明忽暗。
这里是圣海·诺尔维利号的船舱,因为天气原因,船只被迫停泊在了港口,沉重庞大的船体一半牢固的嵌在船坞之中,另一半打开了甲板上的水阀停在坞外作为滞留学生们的旅馆。任凭凶猛的海浪拍击,只有轻微的晃动。
闪电划破雨幕,然后是轰鸣的雷声,雨打在甲板上的声音密集如沙,但房间里却显得格外安静。
楚凌天已经一个人呆坐了好久。他一直在看小小的圆形窗口,看雨水从玻璃表面划过连成几条弯曲的水线,透过雨幕的间隙看黑色的天空海水和如龙般扭曲飞行着的闪电。
电光一闪照在他的脸上,那双本该是迷茫的眼睛里却充满着黑暗,像是深渊。
……
其实他常常会感到无聊,无聊到直打哈欠却不想睡觉,后来这种状态被他用发呆逐渐代替,发呆的时候只有脑中在想着东西,心里则是空空的。现在他还想着家里爹娘为他做的临走前最后一顿饭菜,其实那道宫保鸡丁的盐放多了,但他就是把那道菜扒的一干二净渣都不剩,因为娘在吃饭时一直说自己太不小心了,盐瓶子没稳住,楚凌天笑说正好正好最近嘴里没有味道。吃完饭后隔壁的老板娘和小姑娘丫头来送他,丫头好像还有点儿舍不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塞给他个包裹就跑开了,楚凌天有些后悔当初欺负丫头,因为丫头是真的一心对他好。其实他挺喜欢丫头的,因为她天真烂漫还甘愿受他欺负。
他突然想起那个包裹,应该是被他放在行李的某一个角落从未打开过,或许是这次来的时候太过匆忙,他过着白天赶路然后晚上倒头就睡的生活,说起来确实很少有像现在这样能真正安静下来,不颠簸,静下心回忆然后认真思考。他起身在大包裹里来回翻找,一层一层的衣服里那个碎花布制成的包裹……他拿起它打开,里面是一盒米酥饼,还有把木头做的小刀。
“真够丑的。”楚凌天撇嘴笑,他在看刀柄上的两个字“平安”。丫头小时候没读过书,因为家里还有个比她大很多的哥哥,其实她也想去读书啊……可她是女孩子,家里说女孩子读书没出息。
楚凌天不信,所以那段时间里他学的最认真,就是为了能回家去教丫头识字。
直到后来,丫头的哥哥在外面去世的时候,六岁的楚凌天才教会了五岁的丫头寥寥几个字,其中就有“平安”。丫头细心的把这两个字刻在木头上,其实她很努力了……可就是不好看,楚凌天把它放在衣兜里,不好看无所谓的,他喜欢就行。
然后他捧起盒子回到座位上,米酥饼……说实话他一口咬下去牙都差点儿嘣掉。他保证那种石头味,嘎嘣脆的感觉会让他终生难忘。
直到他看到面前因为他加糖加到腻味的咖啡……泡一泡……再吃会不会比较好一点,于是楚凌天发现了用米酥饼泡咖啡的奇葩吃法,不过话说真的好多了,楚凌天吃的津津有味。他依旧向外看,外面是黑色的海与天空,水漫金山一般涛声惊起,在船舱这一间间小室里全是这样的学生。楚凌天从这里上船时看见一群穿着长袍的阿拉伯孩子在两个大胡子的叫嚷声里飞奔进去,还有一个因为不愿意交出配刀而板着生硬华夏语大声维护刀就是武士的生命你们收我刀信不信我分分钟切腹自尽给你看的理论的文莱人,不过最后刀还是被船里出来的有着结实肌肉的水手要了过去,他没刀哪里来的切腹自尽……更多的是华夏人,他们因为早知道天气所以都带着红或者明黄色的油纸伞,贵族的女孩子长衫华贵而轻盈,身后的仆人与贵妇送她们直到船坞外,然后她们道别,行礼,提着裙摆进入诺尔维利号,少爷们表现得或温文尔雅,或豪放不羁,但脸上皆满是自信……他楚凌天呢?其实他才发现在这里的人很少有如他一般孤身一人的,祖浩然,韩子龙还有白时,楚凌天看着他们的亲人和仆人向他们道别说实话他心里很难受,所以在登船那里的学生登记处他拿出折子时只是扭头看前面空空的门,没有理会登记那个人的表情,然后他就收好折子拖着两大包行李做贼一样偷偷溜进指定的屋子……那其实是这里设备最齐全,也最舒适的一间屋子,房间号码是0003号,地板高于海平面五米,当船只从玛提菲亚群岛的浅海驶过,在这间房里可以看到完美的彩色珊瑚群。同时他还可以在这里端着红酒俯视这个船上的舞厅,可惜楚凌天不知道啥是红酒,他只知道在这个窗口去看海面上的狂暴的风与黑色的海。他还在门口扫视了下大厅,那里摆放着他从未见到过却听说过的东西,比如钢琴和吧台,紫红色与血色的液体在瓶子里流淌沉淀。还有巨大的水晶吊灯,他站在房间外面看了好久,其他人则是在看他,因为谁让他就这么破衣烂衫的从紫晶级别才能拥有的房间里出来呢?
可这里与外界不同,楚凌天在这里起码拥有一张已经开通了超级会员的白金卡,哦不,是紫晶卡。这种身份证明往往标志着血统,也同时标志了家族的庞大与否,血统优秀的孩子,家族又怎会不优秀?
那么楚凌天的问题就来了,作为一个居于0003号房的家伙,身上只是穿着一件不太合体的黑色练功服,懂衣服的人打眼一瞧还TM是女款,没有仆人,身边还有那么多的……不必要的行李,他好像不知道这旁边的另一艘船就是负责托运行李的,从这点可以看出他从未坐过船,其实按照规定学生们不允许拿太多行李上船,只有紫晶级别的才拥有特权,楚凌天还偏偏就是个悲催了的紫晶级,因此路上没有人提醒他……
不过现在这傻缺还在米酥饼泡咖啡的游戏里玩得不亦说乎,脸上似乎还泛着倍感温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