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同脸上受了伤,在军帐里擦了药以后半晌也不见消肿,眼看着天色不早了,他担心家人记挂,想要早点回家,却又怕自己这张脸吓到他们,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番说教。父母平日里还好,凡事都纵着他的,但是今天搞得这样狼狈,他那两个娘亲还不定得怎么心疼呢。
唉,有人记挂着有时候也挺让人忧心呀!
宋以同想到这里,小大人儿似的叹了一口气,看得章如荆心里直发笑。这个徒弟,他真是越看越喜欢。
“师父,”宋以同苦着一张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你送我到城北的冰井那边去好不好?我想冰敷一下消消肿,不然母亲见了会难过的。”
这个时间,士兵们都吃饭去了,章如荆横竖也没有什么事情,乐得当乖徒弟的保镖,于是快马加鞭地送徒弟去冰敷。这一敷就是小半个时辰,宋以同的小脸总算消肿一点,看起来没那么恐怖了,但是那一道红痕还是触目惊心。
宋以同对着镜子左瞧瞧、又看看,终于拿出了壮士赴死一般的勇气,说:“师父,送我回家吧!”
师徒二人骑着马往内城走,还没走多远就听见背后有人问路的声音,宋以同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禁回过头去看,只见一位相貌极为出众的年轻男子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正偏着头向人问路。
宋以同顿时欣喜若狂,跳下马背就向他飞奔而去。
“舅舅!”
年轻男子转过头,在看到宋以同的那一瞬也激动地迎过来,张开双臂将那小小的人儿抱了个满怀。
此人赫然便是当朝右相孟其芳之子、孟梓辛的同胞哥哥、宋以同的亲舅舅——孟嘉猷。
孟嘉猷年纪二十有五,身材颀长。他的相貌与孟梓辛颇有几分相像,都是高鼻深目,带着几分性感别致的异域风情,俊美得甚至有了危险的侵略性,站在街上就如同一个发光体,让人久久的移不开眼。孟嘉猷已经娶妻生子,其妻是工部尚书崔甯之女,孩子今年已有七岁了。
孟嘉猷放开宋以同,一松手,猛然瞧见他脸上的那道红印。刚才太过激动,没看清楚,现在人就在眼前,他一见到外甥脸上的伤就皱起了眉头。
“脸怎么了?”
“呃,挥鞭子不小心伤到了。”宋以同解释道,“舅舅,我刚拜了一个超厉害的师父,你不知道,师父的鞭子堪称一绝,我要像师父一样厉害!”
说着,他拉着孟嘉猷的手走到章如荆面前,介绍道:“舅舅,这就是我的师父,岭南州红营军统帅,章如荆将军。师父,这是我舅舅孟嘉猷。”
双方见了礼,对彼此的印象都很不错。
章如荆见宋以同有了保镖,就推辞了宋以同共进晚餐的邀请,正巧晚上军营里还有事,他便回营地了。而宋以同则美滋滋地与他舅舅共乘一骑,两个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一路聊到家。
“舅舅,娘亲看到你一定会特别开心的!她昨晚还念叨你呢,说这一个月都没收到你的信,没想到你今天就到岭南了!”
“哈哈!故意没提前告诉你们,就是要给你们一个惊喜。你父亲母亲怎么样?”
孟嘉猷其实很挂念妹妹,自从宋云昭和程未晞成婚以来,孟丞相一家就担心孟梓辛会受委屈。毕竟程未晞从前的名声并不好听,好在后来也相安无事,孟梓辛说的也都是程未晞如何如何好的话。经过了宋以同被扔到斗兽场那件事,他们才把心完全放进肚子里。不过,世人皆知宋云昭有多在意程未晞,这样一来,难免会冷落了孟梓辛。所以,他想来探望一下妹妹,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好着呢!放心吧!”宋以同眉毛一扬,欢快地说。
“到了,咱们进去吧!”
孟嘉猷抬眼一望,看到一个修得十分整洁的庭院,大门上无匾额,门外立着两只旧的石狮子,院墙磊落。推门而入,只见几处新建的房屋大气庄重,院落宽敞,整处宅院都透着简洁朴素的气韵。
二进院里,孟梓辛正蹲在一围矮篱笆前修剪花枝,宋云昭刚从外面回来,比宋以同他们早一时进门,所以没碰上他们。
宋云昭一见了孟梓辛便笑道:“又在剪花枝呢,都成了花农了。”
孟梓辛闻声笑着抬起头来,起身刚要说话,却不小心将头发缠在了花枝上,一时之间站也站不得,蹲也蹲不下,自己就在那儿笑。
宋云昭“噗嗤”一声乐了,忙走过去解救她,笑着调侃道:“你这花农反被花困住,都脱不得身了,还笑呢。”
然而,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宋云昭越解越乱,最后那缕秀发缠着花枝直接跟篱笆绞到一起了,孟梓辛弯着腰累得不行,眼看要站不住了,宋云昭便让她抱住他的腰,还能借上点力。
“好了没有啊!坚持不住啦……”孟梓辛简直快要哭了,剪个花枝而已,是有多笨才会把自己挂在篱笆上啊?宋云昭也是,手怎么这么笨啊!解了半天都解不开!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太窘了!好丢脸……
孟嘉猷和宋以同正在这时走进二进院。
舅甥两个一见到这情景就傻了眼——他们这是在干嘛?
孟梓辛一眼就看到孟嘉猷,立时惊讶地喊道:“哥哥,你怎么来了?”随后目光转到宋以同的脸上,“以同你的脸是怎么了?”
“没事娘亲,练鞭子的时候不小心伤的。”宋以同跑过去,才发现原来他娘亲的头发被缠到篱笆上了,“父亲,你这样解不开的,还是我去拿把剪刀来吧。”
宋以同刚要去拿剪刀,只见程未晞也从外面回来了,孟梓辛像看到救星一样地喊道:“未晞快来帮我一下,我的头发挂住了。”
孟嘉猷心里突的一下,他妹妹现在正亲密地搂着宋云昭的腰呢,他看着都觉得十分不妥,程未晞看到了难道不会介意吗?他又转头去看程未晞,只觉她比婚礼那日初见时多了几分柔和,一双眼睛清澈明亮,让人见之忘俗。
“端王妃。”他向她点头见礼。
程未晞看到孟嘉猷,对他回礼致意后,便过去“解救”孟梓辛。她的手很灵巧,三下两下就解决了难题,孟梓辛的那缕秀发总算是保住了。她扶着宋云昭慢慢站直了身子,两条腿酸胀得快要抖起来。
程未晞笑道:“这下好了,我也有了你的把柄,看你以后还敢笑话我和星雅。”
孟嘉猷看着这几人亲密有爱的互动,发觉妹妹的生活比以前要鲜活得多了。她的气色很好,满眼满脸的幸福,看来与宋云昭和程未晞相处得很融洽。不仅如此,整个端王府都显现出和别的皇室子弟家完全不同的气氛。刚才闹出那样的笑话,院子里的丫鬟小厮走来走去,似乎完全不以为意,仿佛主子们就应该如此这般相处。宋以同在这样充满关爱和暖意的家庭环境中成长,对他的心智发展和良好性情的养成很有益处。
孟梓辛的脸早就红透了,她也不理程未晞的话茬,径直奔到孟嘉猷面前,道:“你也真是的,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吓人一大跳。”
宋云昭也走过来,笑道:“我这正缺人呢,你来了正好被我抓了壮丁。”
他和大舅子的关系一向不错,二人在处事态度上有很多相似之处,是谈得来的朋友。
“巧了,我就是来毛遂自荐的,我给你带了点好东西来,你一定会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