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撕裂声,在像断了线的木偶倒下之前,我看到一支冰蓝色的耳钉,还有一大朵儿白色的花侵蚀灰色的大地。
醒来时头还是痛的,强行勉强着大脑运行,拼凑着不完整的记忆。结果像人界里的童话故事一样,在王子被黑女巫变成青蛙的瞬间插播漫长的广告,无论过程多么华丽,没有结局的故事不能不说是一种残忍。
即便费尽心思去营造这么一个场景,裁剪出熟落的味道,最后会发现不过是枉费心机。
走出灰色的庞大地宫时,暖雨已经熙熙攘攘地下了一阵,差错地在深黑色的泥土上汇成把明晃晃的刀。紧了紧手中的冰蓝色耳钉,钉尖扎破了掌上纹路,血从掌心蜿蜒而下,流了一小洼的冰蓝。
我依然什么也想不起来,记不起来,我是谁,一个卑微的鬼卒?也许是吧,也许不是,可我愿意这么记着。
尽管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或许想到了什么,或许转眼又忘掉了,或许压根就什么也没想到。可我心灵却真实的得到了一次升华,暴露在阳光以外的升华,或者说行走在黑暗里的。
是他带给我的,那个朱红色钟楼上有着天马行空的忧伤笑脸。
而,关于这段记忆,我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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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洛曦,一个向往自由的孩子。
天还没亮透哥哥就兴奋地把我叫起来,眼睛还睁不开,有种微微的肿胀感。
那年我才长到父王膝盖高,哥哥低着头冲我做鬼脸,“再不起来我就打你屁股!”
整个脸埋入冷水或许能好些。
清晨的阳光并不十分温暖,风偶尔会从高高的地方俯冲下来。砸掉一团团红色的片叶,那时候这片红树林成了我跟哥哥两个人的基地,矮矮的木桩子对我而言却不是那么容易攀上去,哥哥高高的站在上头,望着笨拙的我狠狠地笑,一点儿也不做作。
可我知道他最后还是会伸出手把我拽上去,那个时候我就很享受这种感觉,华丽的描述只会糟蹋有关这里的一切。
阳光会努力地钻过层层的片叶空隙,投下本该死寂的光斑。周围有哗啦啦流过的风,就像现在这样,像湍急的河流在片叶上缓缓滑过,把这些变得鲜活和栩栩如生。
仰着脸往上头望去,树叶又被风吹得飒飒地响,光斑开始变得更加活泼,融进脚边的泥土里,身上,头发上,还有眼底,都摇晃成深不见底的柔软光影。
那时候的这片天空和树林,我固执地认为只属于我同哥哥的。
时间总不那么近人情,只得慢慢接受黄昏的事实。
这个时辰,想必父王早让瓦洛叔叔满世界的疯找我们了。在木桩子上摔下来我也不哭,哥哥就满心欢喜地再把我推下去,然后我哭了,哥哥焦急下来时扭到了脚。
这种木桩子上的推人游戏,是真正的痛并快乐着。
一瘸一拐的哥哥和满脸泥巴的我成了瓦洛叔叔眼里的小丑,也许是我一厢情愿这么以为,叔叔看哥哥的眼神总那么锋锐,像是结着冰化不开的冰锥。
这种眼神在父王眼里同样得到宣扬。很多时候父王都偏执地数落哥哥,包容或者说无视我所犯下的错,那个时候哥哥就敢同他们恶狠狠地直面,然后暗地里跑到四下无人的空旷地哭得稀里哗啦的。
当父王还很健康的时候,瓦洛叔叔英俊的脸颊上出现了一道红色的伤疤,像是被人抓破的。
“瓦洛叔叔,我长大了会像你一样那么英俊挺拔吗?”
“我亲爱的小王子,那当然!”
我总爱那么缠着他,反反复复问早已知晓的回答。
哥哥会在一旁望着我,瞳孔里有我读不懂的复杂。
当父王还很健康的时候,瓦洛叔叔英俊的脸颊上出现了一道红色的伤疤,像是被人抓破的。
父王带着我和哥哥第一次来到人界,说这里的人类比任何不同世界的种族都热爱幻想,因为骨感的现实本质里都是些流着狭隘汁液的残忍现状。
抬头望着并不纯粹的黑夜,泛起了鱼肚白的光泽。而城市里闪烁的霓虹跟车水马龙的夜市街灯,把一些低垂的云团晕染成装牙舞爪的怪兽,或猩红或惨绿的挂在不详的苍穹。
我告诉父王:“我喜欢看这儿的人梳着马尾巴的辫子。”
我告诉父王:“我讨厌高大的骷髅战马,喜欢童话里即使是耗子变成的白马。”
就在我快要真的睡着时,一个氏族史上伟大的王脉络清晰的手轻轻地抚摸到我的头上。
灯红酒绿的舞厅外,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扶着杆子歇斯底里地呕吐。
这儿的风很轻柔,像是梦里才会有的一样,温柔地鼓动我同哥哥的衣裳。
瓦洛叔叔向我同哥哥施展了他一族拿手的读心术,他说这门秘术只能在迷茫的人身上使用。然后我听到那女人内心的呐喊声——当卖火柴的小女孩从童话里搬到现实,我是否还该继续苟活。得不到喘息的日子里,我跟她不同的只是她卖的是火柴,我卖的是尊严,变卖最廉价的尊严;而唯一相同的是卖不完不准回家,不准吃饭。
她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补了补脸上化开的妆,又微笑地径直走进去。
当父王还很健康的时候,哥哥总在天没亮透就叫我起来,睁着微微发肿的眼睛。
在昏得发黄的灯底下穿衣,在春夏秋冬的四季里洗冷水脸。
漂亮的红树林,一排排木桩子。阳光,片叶,青草,泥土,在以后干净的未来只能靠想象。
我不允许有我同哥哥以外的人在这儿,当看到木桩子上多了两个陌生人我对他们吼:“离开这里!这儿是我们的!”哥哥从后面拉了拉我的手。
从第一次到这儿,我就固执地认定这片天空和树林是只属于我同哥哥的。心里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眼泪大股大股地从眼眶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