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说,生活的喜剧化是不健康的,像我们这样生长在都市文化中的人,总是先看到海的图画,再看见海;先读到爱情小说,后知道爱情。作为一个写作的人,常年将自己浸泡在各类书籍里,爱情小说,首当其冲。爱情经历乏善可陈的我却可以在学校、在宿舍、在公司充当爱情顾问的角色,这也主要归因于各类题材的爱情小说。
我总是会在别人的爱情故事里或浮或沉或喜或悲。只是,在这些故事里泡的泛白、起皱,却还是不知道什么是爱情。15岁的邵小天和15岁的落落是爱情吧,那么纯纯的爱恋,像阴历三月里带着花香的春风一样美好。只是,美好终究还是被命运的车轱辘碾压成粉散落在落落的日记本里辗转成过去,连回忆都没有留下。24岁的左左和25岁的付嘉恒是爱情吧,他俩的爱情是心跳、是悸动、是窒息,是一场女追男隔层纱的激烈追逐,是开始,是守护,是陪伴,是付学长眼眸中凝结成雾的温柔。那24岁的夏槿和26岁的季泽年此时此刻孤男寡女在月黑风高的雨夜共处一室又算什么呢?哦,忽略掉碰碰的心跳声,那不过是路人甲与路人乙的第二次擦肩罢了。
忘记是哪个名人或者不起眼的小角色曾说过,男人和女人单独处于一个屋檐下的时间不要超过30分钟。看了看表,时间刚好29分钟。
半个多小时前,他,季泽年,就是我撞到的路人甲。
在雨中,他穿着纯白的体恤,带着纯黑的口罩,打着纯黑的伞,黑色的伞和黑色的夜融为一体。有雨滴顺着伞柄打在他的眉间,水滴在他俊美的眉间稍作停留,像被夜之子赋予了生命力在依依不舍的对他的眉对他的眼道别,便砸在泥土里,消弭。
隔着夜色,我看到他的眼睛一亮。
他说,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好听的声音中饱含着讶异。
他带着口罩,加上黑夜的阻隔,我不敢确定眼前的人是从大荧幕上走出来的季泽年,我试探着说,季泽年?
他摘下口罩,一张俊美的脸散发着月亮般的光华,即使是凄冷的雨夜也挡不住这张绝色的脸兀自散发的光芒。
薄唇轻启,他说,你果然还是认识我的。
我挑挑眉,说,想认识你不难的,满大街的广告牌上都是你,打开电视也是你,说不好听的你就像病毒一样,无孔不入,哪里都有你。
他嘴角撕扯着扯开一副玩味的笑脸,说,可我记得有谁花痴的盯着我问我认不认识她或者她认不认识我,大概是我记错了吧。
你以为你是明星就人人都要认识你崇拜你爱慕你吗,你又不是人民币并不具有普适性。我弱弱的反驳。
雨越下越大,我才发现,我和季泽年就一直站在雨里。
他又问了一次,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说,“我来附近的疗养院看一个病人,没有等到出租就决定住下明天回市里,结果这个酒店已经满了,刚刚就是出去另外找酒店呢。话说,你呢,你又怎么会在这里。”季泽年,大明星,劳模,不应该披星戴月的出现在某个电视剧的片场或者坐在发布会的上被掌声灯光拥住吗?怎么会在这里,难道附近有剧组在拍戏?
他摸了摸下巴,沉吟了一会,说,你胆子挺肥的,天那么晚了还下着雨就敢一个人往外冲,不过你长的是挺安全的。我刚想反驳,就听见他说,我的房间可以让你暂住一个晚上。我当时就想啊,我长得再安全也是一雌性的,公然和一热血大老爷们独处一室似乎不大好吧,这要是传出去,有损俺滴名节啊,更何况,他是名人呢,我也算是半个公众人物吧,我暮落的名号在网络上也算是响当当的,当然,除了左小卓,没人知道那是我啦。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丰富多彩的微表情,说,你自己决定吧,跟你住同一个房间,好像我比较吃亏吧。他煞有其事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我。
我看了看伴着紫色闪电的大雨和在闪电雷鸣的映照下的矮山轮廓,发出了壮士扼腕般的叹息,然后认命的跟着季泽年走进了酒店房间。
他像捡一只流浪猫一样捡回了已被淋成狗的我。然后,我就渡过了煎熬的29分钟。
这29分钟里发生了什么呢?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想啊,我们才见过两次面,第一次就人工呼吸加强吻,第二次就住在了一个屋檐下。气氛总会有点尴尬。尴尬的中我突然想到我应该还没有告诉过他我的名字,于是,礼节性的伸出了右手,说,正式介绍一下我自己,你好,季泽年,我叫夏槿。夏天的夏,木槿花的槿。
握着我的右手的他的右手却猛然用力,他的表情像是被窗外的雷击中一般愣在那里,愣愣的、呆呆的,像是灵魂被瞬间抽走了那般,眼神茫茫然,没有焦距。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眼睛逐渐聚焦,聚焦在我的脸上。他就那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看、我的鼻子、我的嘴巴、我的耳朵、我的眼睛,连眼睛下面小小的泪痣都不放过。
终于,他把焦点转移到地上,喃喃的张口,说,木槿花可是又叫朝开暮落花。
声音很轻,让我一度以为是幻觉,所以,好大会我才反应过来,急忙应答,说,“啊,对的,所以,我还有一个小名,叫落落。”说完,自己也怔住。
是啊,我就是落落,是那个少年一声又一声唤的,落落。
落落,季泽年轻唤着,是了,落落,难怪呢,他嘴里说着什么,我没有听清。
不经意间瞄到了手上的腕表,距离进来这里,正好29分钟。谁暗暗私语,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时间不能超过30分钟。看着奇怪的季泽年,我想,我是不是不该再继续留在这了,他这个样子,是怎么了,我是说错话了吗。
正在我想入非非的时候,哐当,是关门的声音,看了看周围,房间里哪里还有季泽年的身影。失控的季泽年。他这是去哪了?雨那么大,有没有带伞呢。我望着外面声势浩大的雨,这样的雨,带伞也没有用吧。
季泽年不在,房间瞬间膨胀起来,连空气中氧气的纯度貌似也增高了。衣服湿哒哒的,贴在身上,很难受。刚才季泽年在的时候,没有去洗澡。看多了各种剧情,我曾经总结过几乎所有的故事都会有的桥段:女主去男主人公家,衣服湿透了,一般都是透明的连胸的肤色都一清二楚,这个时候,女主就会去洗澡,然后洗完澡还没有换洗的衣物,就穿了男主的衬衣,薄薄的男性衬衣刚好能遮住关键部位,要多诱惑就有多诱惑。我不想自己人生的某个记忆变成别人笔下的经典桥段,毕竟连张爱玲都说,生活的戏剧化是不健康的。所以,我果断做出一个决定,趁着季泽年不在,赶紧去洗澡,速战速决。
难怪左左常说,梅梅,你一点都不浪漫。
平时,洗澡对于我而言就像睡觉一样都是我养精蓄锐的好时候,这个时候,躺在巨大的鱼缸里,放上一捧玫瑰花瓣,温热的水,温热的空气,身体里每个毛孔每个细胞都舒展着,放松着,愉悦着。而现在,匆匆洗完,胡乱的擦了擦身子,用吹风机一点一点将湿透了的衣服烘干。
季泽年还没有回来,外面的雷公电母一点没有疲惫的迹象。夜黑漆漆的,他会在哪里?
腕表的秒针一下一下跳动着,声音很大,盖过外面的雷声,扰的我心烦意乱的。
11点钟,已经11点钟。
来时季泽年用过的黑伞躺在门口,水顺着伞柄流到地上,打湿了木质的地板。我没有犹豫,拿着伞,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