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华洋装的门口,我不由自主停了下来。橱窗里又换了新的款式,不是以往的西洋装,而是一件改良过的旗袍。纯白色的缎面上是一只飞翔的如意鸟,尾翅上的羽毛都是用银线一针一线勾勒出来,通体的羽毛则是细密的银色丝线错落有致,鸟的眼睛没有猫眼石做眸子,更没有点出来,可是一眼看上去却一点也不生硬,别有一番韵味。旗袍的叉尾只开到膝盖处,袖子也是半长,刚好应了季节,而且也不显轻佻,精致却不张扬。
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旗袍,想想姐姐从来都只是穿黑色的旗袍,我伸手往玻璃上摸了摸,像是已经摸到了如意鸟油亮的羽毛。若是这件旗袍被姐姐穿着,该有多好看…毕竟,最初的她只有我见过,若说我清纯脱俗,离她差了太远。
“还没见你穿过旗袍,喜欢么?”身边多了一个人,问得很轻柔。我没有扭头,在透明的玻璃上看着他的倒影。因为是去了学堂,所以穿了雪白的长衫,长身玉立、如雪轻扬,这些词用来形容他,都是绰绰有余的。
“旗袍再美,也不一定适合每个人。”我缩回了手:“我自己都想不出穿着旗袍会是什么模样。”“那就试试看。”他话里尽是期待,拉起了我的手就要进去。
伸出另一只手拿开他抓着我的手,我呆在原地没有动弹。他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些挫败地望着我。
“不要再对我好了。我要不起的。”简短的话语,憋在心里太久,总以为开不了口,可是说起来比想象中顺畅了太多。
“别想太多。”季老师顿了顿恢复了笑容。“所有的付出,都是要求回报的。纵然现在你还没想这么多,可是一味付出之后尝不到甜头,就会懊恼,会抱怨,会悔恨。”我看着他,不回避他的视线:“我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最底层,是你们这些富贵之人眼中的下九流。就算你觉得我再怎么独特,也无法将我打磨成纯净的美玉。因为,上天在你见到我的时候,已经给了我太多的污点。你对我好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些我是否背负得起?”
季老师低着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很快他抬起头的时候又是温柔的浅笑:“林月白,你有没有遇到过一个人,一个让你觉着世间仅有的人?就是那种,你确信错过她就永远不会再遇到类似的,更别说是相同的。”
我咬着嘴唇不接话,默默地往前走。季老师没有跟过来,也没有再叫住我。我走得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了奔跑。我要逃,能逃多远就多远。我害怕听到他说:“林月白,你就是我的那个人。”可是季老师,你对我那么真诚,我如何将那句话说出口?我怎么能硬着心肠告诉你:“很遗憾,你并不是我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