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我就没敢再往外瞧,姐姐换了衣服下楼,我看着她出巷子,又看着她挽着凤小的手臂上了车。姐姐一定很欣喜吧,以为凤小是特意来接她的。想到这里我不禁心里一酸,为了自己,也为了姐姐,哪一个更多一点,我自己也分不太清楚。心里顿时有些惭愧,我撒气似的关上了窗。外婆正在穿沙丁珠子,不时揶揄地看我一眼。每年这个时候,沙丁枣子是最多的,一个银元能买好几大篮子,姐姐跟我都爱吃,吃剩下的枣核外婆舍不得扔,泡了水淘干净就用线子穿好。外婆是极灵巧的,细碎的枣核也能穿成好看的珠帘子,挂在窗户和里屋的门上“唰啦啦”轻响,也算是一绝。
坐下来帮着外婆穿珠子,枣核太硬,针头时不时会扎到指尖,外婆心疼得直皱眉,连声要我停手,我一边说着没事儿一边继续穿,扎了指头就放到嘴边吮吮继续穿。外婆也拿我没办法,摇着头感叹我从小就是倔脾气,继而还加一句,说我越来越像母亲了。我也不作声,只是忙着穿珠子,我怕我一接话茬外婆又想起从前。
已经是八九点的模样,楼里还是没有静下来,各家都是闹哄哄的。我们挨着楼梯住,楼梯一响听得很清楚,听见有轻缓的脚步声,我们也没有在意,楼里住着那么多人家,除了姐姐管他是谁呢。姐姐一般都是穿着高跟鞋,不是“咯噔咯噔”的声音就肯定不是她了。
才想着,就有人敲门,外婆看了看我,我放下手里的珠子跑过去开门。门开到一半我有些惊讶:“柏海?”外婆一听,也放下珠子走了过来,她没有见过柏海,犹豫着该怎么招呼,倒是柏海机灵,对着外婆笑嘻嘻地问好,柏海长得也很好看,人又亲近,外婆自然也喜欢,笑着答应。我也不好意思把他拦在门外,只得让他进来了。外婆要忙着去倒茶,柏海连忙制止:“外婆,您不用忙了。我是月白报社里的朋友,晚上突然来了新闻,明天一早就要见报,老板让我来叫月白一声,这就得赶回去!”外婆听说是报社里的事儿,面上也严肃了不少:“月白,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呀!”
我不知道柏海是什么意思,竟然撵到家里来了,还编了这么一套谎话来诳外婆。这些人,是不是说谎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丝毫不会脸红害臊。
“白天不是说忙完了么?”我垂着眼说得很坚定,柏海也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就是,我也是才收了信儿。这看人家脸色吃饭,你我也不好说什么,对不对?快走吧,车子还在底下等着呢!老板也在车里,让他再上来一趟这情理上也说不过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