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病房的门打开,东澄带着一脸倦意走出来,看见眼前寒意凛冽的场面,不由得愣住。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般率先转向傅兰心,她平静的面容下隐着随时爆发的怒火,东澄到这一刻才注意到倒在兰心怀里的未央,世皓的反应也诡异得令人不安,从始至终,他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目光定在玻璃上,阴鸷的脸庞好似覆着三尺寒冰。
东澄清了清嗓子,正要缓和一下气氛,冷不丁地捕捉到兰心凶恶的目光。
他不悦地皱眉,傅兰心这女人就这么不待见我,面对其他人时冷得像冰山,唯独面对我时却成了随时爆发的火山。
“赵东澄,你还愣着做什么,帮忙将未央扶到病房啊。”兰心微吸了一口气,强忍住想要揪住赵东澄暴打一顿的冲动。
东澄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喊来一名护士,吩咐她将未央送进病房。
“东澄,爷爷的情况如何?”
“放心吧,老爷子除了手扭伤之外,身体没什么大碍,”东澄笑着安慰华世皓,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令人忧心的是……老爷子的**病比以前更严重了。”
华世皓一听,眉头紧紧蹙起,双眼紧盯着东澄,轻缓却犀利的反问道,“他有什么**病?我怎么从未听他提起过。”
看到他好像浑然不知情的模样,东澄不由得怔住,华爷爷果然没告诉世皓。
“世皓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法原谅华爷爷?”东澄按住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如果我刚才走出来告诉你,爷爷抢救无效的话,你会不会觉得遗憾?”
华世皓沉默不语。当初爷爷亲手斩断父亲的退路时,可曾后悔过,当初他将自己送去英国的贵族学校时,可曾后悔过,当初他请秦集团的杀手威胁母亲离开父亲时,可曾后悔过。如果爷爷当初不去招惹秦集团的人,也许自己不会被秦集团的杀手绑架,也不会差点丢了性命。
他的童年,父亲的命,精神衰弱的母亲……这一切谁可以弥补,事到如今,叫他如何原谅?
见他久久不言语,东澄轻叹着继续说:“华爷爷患了老年痴呆症,他不敢也不愿告诉你,一直倔强地硬撑着,只盼着你真正原谅他的那天,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他只是希望在自己彻底忘记现在的事情前,能够求得你的原谅。”
停顿了一下,他低低的建议,“即使说句谎言,哄哄他老人家开心也不行吗?”
“东澄!”
华世皓眼底迅速闪过一抹厉色,冷声喝住东澄,“爷爷喜欢听善意的谎言,喜欢被宋未央虚伪的谎言欺骗,那是他的事。让我像宋未央那样不知廉耻的扯谎?对不起,我做不到。”
东澄被他瞬间迸发出的强烈情感震慑住,心底深处好像产生了些许共鸣,好像很久以前,他也曾体会过这种撕心裂肺的煎熬。
究竟是多久之前,为什么搜寻记忆,他又觉得毫无印象?东澄眼底浮起淡淡的困惑,最近总觉得自己不对劲,可他反复思索却找不到任何答案。
甩了甩头,东澄拒绝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淡笑着问华世皓,“爷爷明天才会醒来,现在……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过去看望未央?”
华世皓轻轻地吐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跟在东澄身后朝病房走去,到了病房门口。
他再也没有往前走一步,靠得太近,他会忍不住想伤害她,可是伤了她,自己还得承受双倍的痛楚。
东澄拿起未央床头的病历卡,翻着上面的记录,只是疲劳过度,暂时晕厥过去而已,虽然没什么大病,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真的会让人误以为她得了什么绝症。
趴在床边的兰心慢慢抬起头,看见东澄执笔写字的姿势,目光不由得有些涣散。
写字的时候喜欢写一行字,刻意停顿一下,那是慕非任性的习惯,可是赵东澄怎么可能会有同样的习惯?
她倏然站起来,翻出笔记本递到他面前,呼吸急促地嚷道:“你能不能写一段话?”
东澄不明所以的瞟了她一眼,她眼中盈盈流彩晃得他有些神志不清,收回视线在她身边坐下,听着她哑着嗓子念出一段英文,接着是一段中文,最后是数字,他微微皱眉,实在搞不清楚她究竟想干什么。
兰心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笔记本上那些字迹,突然急急的喊了一声,“赵东澄!”
东澄挑眉看着她,脸上挂着一抹职业性的微笑,“傅小姐,还有什么疑问吗?”
“赵东澄,你……”兰心的声音有些哽咽,憋着喉咙的一句话,哽在那儿,沉默的短暂时间,她早已无声的问了无数遍,你是不是慕非?
“东澄,你喜欢冲浪吗?你冰淇淋喜欢巧克力味还是香草味?”
“你读书的时候,是不是一碰见文科类的书籍就犯困?”
“比起抒情的音乐,你是不是更喜欢节奏蓝调?”
……
她问得那么急切,又像是怕他会打断她的问题,那么多的细节,繁琐细微的问题,她却问得有条有理,彷佛这些话她早就在心里预备了底稿。
东澄静静的听着,心情却异常的平静,幽暗的眼睛没有一丝波动,兰心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终于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