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是第几次，陈朔的小腿微跛，左胳膊几乎已经抬不起来，但他依然冲过去，然后那头妖兽显然有些怕了，它也开始躲闪。少年取出骨刺，寻找任何自己以为的薄弱之处偷袭，无所不用其极地让那头妖兽受伤。
终于，那根扎在妖兽背部的木矛连妖兽自己也没有力气拔出来时，战斗结束了。
陈朔没有理会那枚不远处树上结出的诱人果实，而是用自己的骨刃狠狠刺入妖兽的心脏。短暂的抽搐过后，这头他不知道种类的妖兽彻底失去了心跳。
而在这具尸身上，大大小小有不下十几个伤口，几乎每个伤口都在流着血，有的地方还深深插着骨刺——那些狼牙。地上也有很多血，有些流进了溪水中，有些粘在他的身上。
夜色里他沉默了一会儿，脑中回想起刚才种种应对，哪一棍感觉不同，哪一棍姿势不对，或者骨刺的目标有多少偏差——他以这些来评判自己如今可以做到些什么。
很显然，如果是一头不曾负伤的土系妖兽，自己唯一的选择可能就是祈祷自己不被发现。
但如果真的碰见了自己有几成胜算逃出生天，甚至有几成胜算反杀……这些事情，也在这少年的脑海里推演着。
夜里的温度慢慢降了下来，陈朔知道自己应该找个地方休息，经过这半个时辰的缠斗和消耗战，肚子似乎又有些饿了。想到这里，他看向那棵树。
如果没有猜错，这果子至少也是入了品阶的灵果，而且看颜色似乎是火属性？
在山谷北方，一道身影静静伫立在闪烁着冷白光芒的巨大石洞前，她看着南方，原本面无表情，在少年摘下那颗九品下的火灵果时，脸上浮现出玩味神情来。
运气倒不错。
陈朔并未察觉出来，这整个山谷从某个时刻起便已陷入到某种死寂中去，除了溪水流动和风吹草动，再无其他。
他吃下火灵果后，便按照以前在伊山学院藏书阁里看到的那本书上写的，盘腿坐在水中，开始炼化这内蕴极其精纯火灵气的果子。而在他的体内，原本颜色驳杂的气海中央，比着几个月前刚进入炼气期时，相差并不大。而此刻随着一道红色灵气的注入，那一片氤氲中，红色隐隐然凝成了一条线，虽没有原本看着鲜艳，但却凝实许多。
而至于其他灵气，陈朔内视的时候总有种挫败感。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这个气团全部凝练成这样的游丝——换句话说，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入炼气期二层。
得益于清心诀的强大静心能力，他这会儿并没有因为这样的怨念而导致自己修炼分心，他必须靠着这颗与其说凭实力不如说凭运气得来的灵果先完成火灵气的凝练。
夜色安静，无人打扰。
但山谷外的夜色却有几分冷厉。
“我们能进去吗？”
“不行，这一层只有金丹期以下修士才能进去。”
“强行进入呢？”
“空间会瞬间崩溃，而且可能会跑出来一些东西。”
“那你告诉我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程知一看向水镜，画面慢慢靠近了二层通向三层的洞口。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看来对这少年并无恶意。”
“但我总觉得……”
程知一猛然间停住了，白楼转过头看向水镜，而后面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怎么……怎么可能？”
只见水镜中，那身影曼妙的女子慢慢抬起头来，透过镜子对着两人轻轻笑了笑。
那女子一身白衣，头发却如夜色般漆黑，轻轻挽起打了一个髻垂到腰际，而那张轻笑的容颜，即便程知一这位远远看见过瑶池仙女的大修士，也禁不住为之一愣。
而后便是彻骨的寒冷，跟白楼一样想到那个问题。
她怎么能够看到我们？
夜色里，没有月光，但周天光线似乎都汇聚于那道身影之上，只见那女子轻轻开了口，“我从上面来的。最上面。”
像是在说一件了不得的小事，而后她目光重新看向前方，“我刚才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来看看。”
“可惜，好像是幻觉。”
“前辈……敢问前辈……”白楼想问问这女子是何身份，九层他自己去过一次，但并未看到这神秘女子。
“别问了，我也不知道。我……”女子蹙起眉，然后笑了笑，“我只知道我是个女鬼。”
程知一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前辈如何看到我们的？”
那女子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似乎有点困难，索性也不再多想，“就感觉你们在看我，然后我就看到你们了啊。”
“那前辈是否也能出来？”
程知一沉声问道。
“可以吧。但我答应过一个人要在这里等他，所以我不会出去。”
女子说完这句话，似乎触动了什么心事，最后看了一眼前方夜色迷离的山谷，转身向着山洞走去。
他又不在外面，外面有什么好的？
山谷外，两人面面相觑。
陈朔自然不知道这些，他甚至不知道，当那女子身影消失在这座山谷后，自己的魂海之中，那原本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暗金色的光团像凭空出现一般闪烁了一下。
遥远的野人山中，万年古洞中间地面镶嵌着一块幽蓝色的石头，外表看上去像一块即将耗尽灵气的极品水灵石，结界里，那原本端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猴子猛地睁开眼来。
而后转身望去。
透过结界和一切时空，那个方向，正是曼妙女子转身离去的洞口。
有点熟悉啊。
天色微亮之时，陈朔才从溪水中走到岸边，身上暖融融的，也不觉得多么饥饿，但看着那头被自己杀死的妖兽，还是用骨刃将它两只巨掌锯了下来。土系妖兽的手掌，怎么着也比自己每天修行吸收的那么点土系灵气多点吧。
山谷里的寂静氛围，到此时才被少年察觉，他皱着眉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再次小心翼翼向着北边行去。
不久以后经过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地上有着更多的狼尸，然而那些狼尸却好像死去许久一样，看上去干瘪阴森。离这一片狼尸汇聚之地不远，他看到了一小片黑雾凝聚的沼泽，远远看了看，便接着向前走去了。
唉，如果会道术就好了。
第二次的，这少年在内心深处如此自责着。
大约清晨时分，他站在那处昨夜里闪着亮光的石洞洞口，向着南边望去。
时间……应该到了吧？
他身上带着的那块玉牒忽然间嗡嗡作响，他拿出来，看着上面白光大作，而后白光笼罩住他的身体。
下一秒，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