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渐渐暗沉下来,晚霞烧红了天空,像一块染血的暗蓝色布匹。远处耸立的高楼是斜阳残照里的黑色剪影,近处嬉闹的幼童是光明未来的可爱精灵。
张凌风携妻儿回到自己家楼下,他让妻子带儿子先上楼,自己则静静立在楼前:“怎么,老朋友既然来了何不出来照个面?”
话音刚落,阴暗中迎面走出来一中年男子。他中等身材,穿着一身黑衣,消瘦而憔悴,额头上有些浅浅的皱纹,腮帮上有红斑,那是常年喝酒引起的,脸上胡子拉碴的,一副颓废样。他手上拎着一个小方形铁酒瓶,一边走向张凌风,一边把酒瓶送到嘴边,一仰头狠狠灌了一口。
张凌风打量了他半晌,想尽力从他脸上看出几分旧时的模样。张凌风深深叹了口气,沉声问道:“永灵,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沈永灵仰头又灌了一大口酒,不愿回答,反而问道:“那小子觉醒了?”
张凌风并不隐瞒,“是,他觉醒了。”
张凌风沉吟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话:“你今天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沈永灵无奈地笑笑:“不为什么,就是想来看看。”
“不为什么?那最好。沈树那孩子毕竟是你亲侄子,今日也觉醒了,以后你还要多照看照看他。”
沈永灵嗤笑一声:“照看?我不宰了他就算好的了。”
张凌风强自压下怒气:“永灵,我知道这些年来你痛苦委屈,可当年的事也没法全怪到孩子头上。”
“没错,还有他那老子,就他最不是东西。”
“我不想管你们兄弟间的那点破事,不过现在那孩子的老子是我,那孩子是我养大的,虽然孩子姓着沈,但跟你们沈家没多大关系,你最好别动他。”
“我也没想动他。我要动他这十来年间早动手了。”
“不想动他,那今天你来就是想动一动我们夫妻?”说完,张凌风已经拉开了与沈永灵间的距离。
沈永灵对张凌风摆出的防备架势根本不以为意,扬了扬手中的方酒瓶,接着便把酒瓶抛向了他。张凌风接住酒瓶,皱眉深深地看了沈永灵半晌,一抬手,一仰头,也学着他的样子灌了一口酒。张凌风抹了抹嘴:“这酒可够烈的。”
沈永灵背过身去,抬头看着那轮血染一般的红日说:“当年的事里,错的人很多,可风哥和嫂子却没有半点过错,风哥是仁义之人,我必以仁义待之。”
听了他的话,张凌风心下感动,见气氛有些凝重,忙岔开话题:“算你小子还有良心。主要以前看惯了你白面如玉的模样,现在你这胡子拉碴的,总觉得你不像好人了。”
“滚你丫的,我看你是这十几年被那洋鬼子追杀得神经衰弱了。”沈永灵嘲讽道。
“就一洋鬼子怕个屁,老子像溜狗一样都溜了他十几年了。”
沈永灵见张凌风不以为意的模样,想到了自己此行的来意,忙提醒道:“这次不光那洋鬼子,协会里也派了人了。我说你们以前在乡下藏的挺好的,怎么这两年跑北京城来折腾了?”
“这不是三年前我那宝贝女儿考大学考到这里来了嘛,我寻思着安家在这不是一家人好歹离得近点嘛。”
“因为当年救那孩子,你们夫妻二人可被去了三籍。被去了三籍还偷摸跑北京呆了三年,你们再这么一露腚,那协会想不找你们麻烦都说不过去。”
“我说,都是以前共事的兄弟姐妹,他们不会下死手吧?”张凌风终于有些担忧起来。
“下死手倒不至于,但抓捕你们归案的命令会里已经发下来了。而且,这次美国人对二十四国觉醒者联合会施压了,联合会很有可能会出手。他们一出手,你们可十有八九会落到美国人手里,他们可追杀了你俩十来年了啊。”沈永灵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张凌风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对前来提醒的沈永灵也颇为感激:“永灵,今天你能特意来提醒我,我很感激,我终于知道了,这么些年了,你这个兄弟还没变。”
“沈树那孩子我会帮你看着的。”说完,沈永灵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憔悴的身形在落日的余晖下被拉得很细,很长。
张凌风冲着他的背影喊道:“永灵,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终究还是要向前看的。”
听到这话,行走着的沈永灵身形一顿,沙哑道:“自她死后,我便没有未来只剩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