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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云梦泽

公元前255年。

云梦泽。

阳春三月,轻寒隐隐,一望无际的湖面之上蒙蒙烟波浩淼。湖中央有一小岛,两岸的桃花次第盛开,桃花千里。落英缤纷,灼灼其华。不远处,有黑压压的军队依次傍山而立。气氛压抑,看这阵势,大抵是楚王元又一次出巡途径于此。

楚王元伫立于朝云观。

他俯望着三千碧海,轻笑说:“宋玉,寡人曾听说当年楚怀王赴云梦泽畋猎,小憩于高唐馆。在朦胧中,见一女子袅袅娉娉,飘然而至。她说自己是巫山之女,名曰瑶姬,未行而亡,封于巫山之台。听说怀王游高唐,便请荐自己于枕席之上。”

宋玉低声道:“确有此事。”

他白衣飘飘地站在桃花林中。

剑眉星目,气韵高华。

就凭借宋玉这样的天人之姿,在七国之中,恐怕无人能出其左右。更何况,他还曾师承楚国的文学大家屈原大夫。与唐勒和景差齐名,皆好辞而以赋见称。他虽出身低微,但能言巧辩。精通音律,善于药理,才华出众,深得楚王元赏识。

不久之前,宋玉曾经专门为楚怀王和楚襄王写过一篇《高唐赋》,其中就有准确提到过楚怀王和巫山神女的欢-爱之事。这些年来,因宋玉的风流倜傥,谈吐不凡,所以楚王元经常要他陪伴伺候,或游于兰台宫,或游于云梦泽。

楚王元低声问:“然后呢?”

宋玉望着十里桃林。

他温声回答说:“楚怀王见神女禀着天地阴阳造化之妙,得天独厚。含有天地间一切之美。据说,她其象无双,其美无极。而楚怀王惊为天人,不由心生爱慕。遂一夜缠绵,柔情悱恻。终是留下了一段风流的巫山云雨之佳话。”

楚王元低叹道:“嗯,真是挺有趣的。”

宋玉继续解释说:“后来,楚怀王恍然梦醒。可那神女已经芳影无踪,遗香犹存。王不能忘情于瑶姬,寻至巫山。但见峰峦秀丽,云蒸霞蔚。乡闾相传,此云乃神女所化。上属于天,下入于渊。茂如苍松,美若姣姬。只犹记起她曾说,旦为朝云,暮为行雨。于是,楚怀王就在巫山临江侧修筑楼阁,号为“朝云”,以示怀念。”

楚王元略有些深思。

半响,他又神情犹豫地问:“那先王呢。”

宋玉毫不隐瞒:“据说,先王襄王也曾在此梦见过神女。”

楚王元不由一声冷笑:“听我父王说,他这一生中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上古既无,世所未见。可就在他住高唐馆那晚,他与那神女在梦中相会。可他苦苦相求,神女却依旧圣洁不可侵犯。薄怒以自持兮,曾不可乎犯干。只恐怕是,襄王有梦,但神女无心。”

天地相会,以降甘露。

而所谓的巫山神女在楚国的地位颇高。

本来,巫山神女与楚王的交合是天地交会,能够产生降雨,进而使谷物丰收,人民富足,国家强盛。巫山神女还能够化身成为促进万物化生的云雨,这就说明神女本身就是民族兴旺的象征,她一直都是楚民族的护佑之神。

然而。

她竟然会拒绝楚襄王。

表面上,虽只是寥寥的一句‘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但实际上,如今的楚国国力日渐衰退,远不如当年楚威王时的霸气和威望。尤其近些年来,秦国虎狼之心人尽皆知。先攻打韩国和魏国,又攻打西周,取河南,带回九鼎宝器。而楚国援赵抗秦,虽解了邯郸之围,但三晋受到很大创伤,形式对楚国非常的不利。

楚王元望着起伏的神女峰。

他淡声问道:“宋玉,寡人能遇见神女吗?”

宋玉想了想,认真地建议说:“大王将欲往见,必先斋戒。差时择日,简舆玄服。”若楚王想要遇见神女,必然有虔诚之心。据说,巫山神女曾在离去前对楚怀王说,她将保佑其子孙世世代代于江水和汉水之间。这是关乎国家社稷的大事。

楚王元同意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宋玉这才稍稍宽下心来。

于是,楚王元立即下令斋戒三天,全军缟素。就在三天中,楚王元每日都会望着神女峰祭祀祈福。楚国一向以凤凰为图腾,主祭祀东皇太一,辅祭祀大司命,少司命等神灵,皆是‘浴兰汤兮木芳,华采衣兮若英’的神韵形容。

三日后。

楚王元和宋玉回到桃花林。

楚王元望着如霞似火的桃花,不安道:“这些天,尽管斋戒缟素,寡人还是未有见到神女。宋玉,你说这楚国是否将要遇到灾祸呢?”还未等宋玉说话,只见对面隐隐有一红色身影,本还依稀在小舟中。片刻之后,竟然站在桃花枝上跳舞。

因相隔甚远。

两人唯独能望见灼灼桃林间红衣飘飘。

那情景却是唯美的很。

楚王元望着宋玉,宋玉亦凝望着那曼妙的身姿。因楚王元欲停留在云梦泽数日,里里外外皆是重兵把守,可突然怎么会在桃林中出现一个陌生的女子呢?微风轻拂,红色的广袖如梦似幻,唯有那双秋水夺目。有女绝色,美而近妖。

漫天花雨中。

楚王元惊讶地走过去。

这女子却毫无察觉,仍旧痴迷在广袖的舞蹈中。不但飘逸,而且极美。一曲楚歌,一舞惊鸿。她翻身而折腰,她缥缈而若仙。衣袂一飘却如桃花拂柳。一袭红衣伴花而舞,极尽世间之妖娆。花影重重,衣袂翩翩,风姿出尘。

宋玉蹙眉道:“你是谁?”

这一声惊扰。

女子立刻回眸惊望过去,脚尖踏空,差点摔落地面。好在宋玉的手快,直接拦腰抱住她。拂袖借力,凌空落下。两个人的目光相对,宋玉的眼眸清淡若水,女子的眉眼妩媚娇羞。本以为只是一个偶然的相逢,不曾想,却变成一场孤独而繁华的遗梦。

宋玉立刻放开她。

楚王元定定地望着她:“你是谁?”

女子望着楚王元腰间的令牌,立刻俯身跪下:“回禀大王,我本是住在巫山脚下的孤女瑶姬。今天原本只单纯想来山上采撷些桃花,酿些清酒。不曾想,这山花烂漫,竟不免让我有了想跳舞的心思。但却因此惊扰王驾,望大王恕罪。”

楚王元轻声道:“你抬起头来。”

瑶姬小心地抬起来。

楚王元惊骇,眼前这张如仙似魅的容颜,华丽的红衣长裙,竟和他曾在画像中看见的神女一模一样。莫非,这眼前的女子便是那位神女的化身?这样一想,楚王元哈哈大笑。他连忙将眼前的瑶姬扶起来,柔声问:“你可愿随寡人回宫?”

而那瑶姬却望向了宋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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