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郭旋的愤怒,略显无措的天昊只能将千言万语汇聚成了一句话。
“对不起,妈!”
“别叫我妈,我可不配,说!你接近我女儿到底是什么目的,你们家害的我女儿还不够惨吗?你是不是非要逼死她你才开心!”
文母横眉冷对的质问,更加让天昊无法辩驳,只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略显平静的说:“我知道,道歉的话您恐怕是听不进去的,但是,不管您相不相信,我是真心爱蓉蓉的,我会娶她做我的妻子,终我一生,疼她爱她,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呵呵,好听的话谁都会说,你那种家庭会接受蓉蓉?”文母嘲讽的语气刺痛了天昊的心。
天昊只得再次郑重的说道:“我的决定,无人可以左右!”
“好,姜天昊,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郭璇略作喘息,“道歉的话你确实不用说了,其实说心里话,当初知道你只有十四岁时,就已经不恨你了,我毕竟是一名人民教师,一个未成年的孩子犯错,我不会去计较的。但是你的母亲!”郭璇用手指着天昊并没有说下去,只是气的直打哆嗦。
“请您无论如何不要恨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好!做为母亲,为了子女做出一些丧尽天良的事本也属正常,我也可以不恨她,但是,就算到死,我也不会原谅她…不会原谅她对我女儿所犯下的罪,因为…因为我也是一位母亲!”脸上涌现一阵潮红的郭璇终于忍不住猛的喷出了一口鲜血。
“妈!”赶忙上前搀扶的天昊反被文母一把紧紧抓住了手腕。“姜…姜天昊。”郭璇的声音突然细弱游丝,“你…你记住,要是…要是,你敢…伤害我的…我的女儿,做鬼…我也…不会…不会放过…你!”说完最后一个字的郭璇,手上力道骤然消失,两行血泪从眼角处流淌下来。
“妈!妈!大夫!大夫!”
病房里,由于天昊飞奔出去找医生,只剩下郭璇一人微睁着双眼,仿佛在凝视着象征纯洁颜色的天花板一般,旁边,心电监护仪传来连成一线的“滴~”声和余音未消的紧急呼叫铃声却略显孤寂。春天来了,可是花儿却谢了,其实花开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她凋谢的命运,只是惋惜来得太快了一些罢了。
带着医生和护士火速赶来的天昊,刚到病房门口处就听到屋中传来“哐当”一声响,接着,女孩儿的背影缓缓浮现在众人眼前。脚下,导盲棍已经滚落在一旁,铁质饭盒扣在地上,饭盒下不断涌出的汤水仍旧冒着热气,散落在周边的各式食物正在嘲讽着女孩儿满心欢喜下准备的丰盛早餐。
医生们只是愣了一下,便立即绕过秀蓉奔到病床前查看病人的情况,天昊缓缓走上前去,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出神的站在病房中的秀蓉突然打了个冷颤,慌张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走错房间了。”
看着跪在布满汤水的地面上去摸导盲棍的女孩儿,口中还在不停的重复着“真对不起”的道歉话语,伸手将秀蓉拉了进自己的怀中,天昊的心像针扎一般的痛:“别烫着,我帮你捡。”
“阿浩,我没走错房间吗?那个测心跳的仪器是不是坏了,呵呵,刚才真吓了我一跳,喊妈妈也不理我,原来是睡着了,你看我真是的,大夫一会儿就会修好了的是吧。”
此时,领头的医生走到两人面前略显沉重的说:“江先生,文小姐,病人已经确认为医学死亡了,如果您坚持,我们也可以进行电击。不过,这样做除了会给病人带来一定的痛苦外,真的于事无补,二位的意思是…”其实若不是天昊的来头太大,在这种情况下医生根本都不会提起抢救这件事情的。
天昊清楚医学死亡的概念,“麻烦您了大夫,蓉蓉,让阿姨…”
“你胡说!”怀中的秀蓉在医生开口时已经将好不容易扯起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一把推开身旁的天昊,力道之大竟然让没有准备的天昊打了个趔趄,指着医生的方向继续喊道:“你胡说,你们都骗我,骗我是个瞎子,明明就是仪器坏了,修一修不就好了吗。嫌我没钱是不是?我有,多少钱?我都给你们。”
将正在拼命掏钱的女孩儿再次紧紧带入怀中,天昊沉痛的道:“蓉蓉,别这样好不好,让阿姨安静的走吧。”
挣开怀抱,秀蓉回首反问:“去哪?我还在这,妈妈怎么会走?”说着将手中的一把零钱全部扔向医生的方向,上前两步胡乱抓住了一名护士的衣袖,“钱都在这,都给你们,你们快去修那个破机器啊!”
护士刚说了一声“文小姐,仪器没有坏…”便被秀蓉扯到了一旁,“既然没坏,那你们来干什么,都给我滚!滚!”
差点摔倒的护士看着被扯坏袖子的工作服,刚想发作就被带队的医生一个瞄向姜天昊的眼神给制止了。
扑在病床上的女孩儿,紧握着母亲的手掌,感受到了掌心尚未消散的余温,兴奋的喊道:“阿浩,阿浩!你看,死去的人应该是没有体温的对不对,妈妈的手心还是温的呢,你们怎么能说她死了呢?”
此时的天昊不得不懦弱的保持沉默,由着秀蓉尽情的去发泄,如果让她把这几日积攒的痛苦憋在心中,后果也许还要更糟。
回过身的秀蓉恰巧碰到了母亲的手腕,似是想起了什么,慌张的在母亲的脸颊和双手之间来回的摸了一遍,扶着病床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双眼的泪水早已划落唇边,歇斯底里的喊着:“我妈妈身上那些东西呢?谁允许你们撤掉的,给我装回去,快啊,听到没有,快点给我装回去呀!”
医生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天昊,硬着头皮指示两个护士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秀蓉,“文小姐,我们现在必须要将令堂的遗体送去太平间,请节哀。”
另外两名护士立刻上前拆卸病床的固定装置,刚刚将病床推出两步,被“请节哀”震得呆愣半刻的秀蓉再次挣脱开了身旁的桎梏,扑向病床。
未能看到病床已经移动位置的秀蓉一下子仆倒在地,不去理会马上过来搀扶自己的天昊,双手紧紧的抱着病床的一条立柱,哭喊道:“求求你们了,别把她带走,我求求你们了!我给你们磕头了,求你们了!妈!妈!你醒醒好不好,你快说句话啊!告诉他们你还活着呀!别让他们把你带走!妈!啊…”
……
住院部的病房中,天昊静静的望着熟睡中的秀蓉,五个小时前,哭闹的秀蓉终于因过度刺激昏倒在了天昊的怀中,医生检查的结果是长期的劳累加之精神压力过大导致昏厥。不建议立即唤醒病人的医生,给秀蓉挂上了一瓶参加了镇定剂和营养剂的点滴就离开了。
震动的手机将天昊的思绪强行打断,看了一眼小凡发来的短信“我在外面”,天昊站起身来轻轻地整了整盖在秀蓉身上略微凌乱的被角,悄悄走出房门,刚一关上房门,小凡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昊哥,文小姐家中的灵堂已经布置完了,这椅子上的是孝服,至于寿衣方面,医院询问是现在穿上还是再等文小姐醒来再说。不过时间过长,郭女士的遗体一旦僵硬,可能要敲断关节才能穿的上了。”
“那当然不行了!镇定剂的时效也快过了,我和蓉蓉商量一下会直接和院方沟通的。对了,我在芷滨区的那套公寓你还记得吗?”
周凡只是略作回忆随即便点了点头,“那间三室一厅的小公寓?”
“对,钥匙在别墅二楼的抽屉里,你去找几个钟点工打扫一下,未来一段时间我可能要住在那里。办完之后你就直接来蓉蓉的家里帮忙吧,有些事情我不想别人插手。”
“是,那我先去拿钥匙了,这里给您留八个人够用吗?”
刚想回答的天昊听到门里传来了一声“妈妈”的低喃,赶忙回身进到了屋中。周凡躬了躬身,关紧了房门,又和大厅的保镖交代了几句才离开。
病房中,幸亏天昊及时搂住了突然坐起身来的秀蓉,看了眼纤细的手背上没有变形的吊瓶针头,天昊这才舒了口气。
“阿浩,刚才我做了个噩梦,太恐怖了,你知道吗,梦里面妈妈居然死了,我怎么会做这么不吉利的梦呀。”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秀蓉紧了紧攀着天昊臂膀的手心,继续追问道:“阿浩,你告诉我,这只是一场梦对不对,我妈妈还活着对不对?”
略带哀求的声音一阵一阵锁紧天昊的心脏,“别这样蓉蓉,阿姨在天上看到现在的你,会有多伤心啊,就让阿姨了无牵挂的离开吧。”
“不行,不行,她走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呜呜…”
终于,秀蓉在护士的帮助下为母亲穿上了人生中的最后一次衣服,也许是冥冥之中郭璇不想让女儿在冰冷的换衣间中受太多的罪,换衣服的时候居然出奇顺利。
披着天昊的大衣,秀蓉静静的站在一旁,陪着母亲完成了遗体化妆的全过程。为了不让母亲看到自己痛苦的样子而伤心,开始时极力忍耐的泪水,终于像泉水般克制不住的流淌了下来。
双手紧紧相叠捂着嘴巴的秀蓉,在天昊怀中不停的打着摆子,虽然不愿承认,但是在她的心里,已然接受了母亲辞世的事实,没有了起初的哭闹与发泄,只剩下在爱人怀中用饮泣的方式诉说着埋在心底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