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牛顿的人很多,在这个时代叫艾萨卡牛顿,还在剑桥大学读书的大概就只有我一人。
钟梦缘之所以惊讶,是因为牛顿一直作为她偶像级的人物而存在着,我完完全全破坏了她少女的梦想。不但如此,让我这个“白痴”夺取了牛顿的身体,世界少了牛顿对科学的贡献,科技水平就会延迟好几百年。
照常理来说,她说的一点也没有夸张。牛顿,作为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科学家之一,可谓是开启了现代科学的钥匙。力学三大定律、光学、微积分学、金本位制度、甚至乎在音速领域都有卓越的贡献。可事实上,我敲着她现在的小脑袋,一句话就气得她暴跳如雷。
“小妹妹,你换了个身体连智商都没有了啊!你刚刚才说完两个世界的‘真理’并不相同,在我现在这个脑袋里,现在全部都是炼金术而已!一万个苹果砸到我头上也换不回来万有定律啊!哎……你实在是太年轻了!”
“啰嗦!”
随即……又是两记恼羞成怒的飞腿提到我的头上。
之后在伊丽莎白号上的两天,我们一直在讨论是否应该为了回去而尝试人体炼成这个“禁忌之术”,结果我们两人的意见都是一致,在目前的环境都不要轻易尝试。
所有进行人体炼成的炼金术师,得到的下场无非死亡或是残疾,暂时也没有能穿越时空的证据。在回去之前就让自己落得一身残疾,这是我和钟梦缘都不想看见的。如此一来,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继续这趟旅程,当好皇家炼金术师,以这个身份搜集更多的情报。
去意已决,我们便安心去往林肯郡,一路上并无大事。要是说有趣,那肯定得说说布莱克和钟梦缘二人。几次见面之后,钟梦缘以“安妮”的身体展现出来不符合她年龄的沉稳和知识,且不说布莱克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伙子,有没有被钟梦缘所吸引,最起码已经十分尊敬这位比他“小”十几岁的小女生。要是他知道这具可爱的躯体里是一名比他还老几岁的大婶,真不知他会是怎么的心情。
嘘寒问暖、照顾起居饮食已经是布莱克对钟梦缘的日常工作。甚至乎,在船上的最后一天,他向一名同船的衣物商人购置了一套纯黑色萝莉塔礼服送给钟梦缘。别人不知都以为他才是钟梦缘的未婚夫你,让那个以前毫无魅力可言的大婶高兴了一把。
然而,毫无预兆的我,在二十出头就被莫名其妙地扣上了一顶绿帽子,一路上被人冷嘲热讽了好几回。即使布莱克在我面前再三强调,以人格立誓,对“安妮小姐”没有任何爱慕之情。可我面对这样个奇怪的组合只想说一句:你们两个咋不上天呢!
来到林肯郡中心林肯城,简直可以用空无一人来形容。空城,是我和布莱克都没有想过的事,街道上偶尔走过的路人全身都被衣物完全遮盖,看不到一丝皮肤。
为了防范黑死病,这些无知的居民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我们过去想要询问当地疫情的情况,他们一听我们是外地回来的,立刻脚底抹油,生怕我们身上有什么病菌传染给他们。
见情况不妙,布莱克变得无比着急,立刻提议回到我们的故乡乌尔索普村。其实在不久前他已经收到来信,信中父亲说他的母亲也染上了相同的疾病。他此次调查病情也是主动请缨而来,为的就是回家看母亲一眼。原本想陪陪家人,共享几天天伦之乐,没想到疫情会是如此严重。
我们盲头苍蝇一样到处询问,好不容易找到一台愿意载我们回去的马车,车夫也是将全身包裹得死死的,只留下一双流露着热情的眼睛。
谈好价钱,我们登上马车的包厢,车夫立刻热情地问候道:“从哪来的,两位年轻的绅士还有一位小淑女?”
“伦敦,我是皇家卫队的布莱克中尉,这位是艾萨克牛顿,零之炼金术师。我以军官的身份命令你,说出有关这里黑死病的一切!”布莱克急红了眼,他那股狠劲就差拔出佩剑威胁对方,我连忙将他按住。
“抱歉啊,大叔。这家伙的母亲病了,急着回去。”
“没事,哈哈。最近这段时间林肯郡很多像你这样着急回家的小伙子,你们敢回来这里,已经证明你们内心充满还有家庭的存在。在本地,不少没生病的人渣都抛弃家庭,直接逃到了其他城市去了呢。”
“这次黑死病规模竟然有如此之大?”
“是的,驾!”车夫一挥缰绳,马便踢踏踢踏地往前跑去。周围不管商铺还是民居都大门紧锁,死一般寂静。车夫大叔边驾马边说着,不用多大声我们车厢里的三人就能听得清清楚楚,仿佛在这个硕大的城市里就只有我们几人。
“感觉再这样下去就赶得上两百年前的大流行呢。林肯郡里接近一半人都染上了黑死病,已经有五分之一的人死去,有的整个家族都不能幸免。我这个老骨头没准迟一点就会染上,不过几个月就要去见见上帝呢。”马夫大叔笑着,满满都是无奈。
所谓的黑死病大流行,是指十四世纪,发生在欧洲、非洲、甚至中东地区的一场规模极大的鼠疫。据说当时,在埃及的首都开罗每日就有接近七千人因这个疾病死亡,几乎所有城市经此一疫,最后都剩下不到一半的人口。据不完全统计,全世界在那场毁灭性的灾难面前,总死亡人数接近三亿。
之后全世界对黑死病都有着无比的恐惧与防范,正因为如此,现在发生的这场疫病显得十分奇怪……
“伦敦根本没有这事的消息……”
我看向布莱克,他也在此刻醒悟过来。
“这件事太奇怪了,要是已经这么严重,国王为什么还没有下达任何命令?”
“也许这就是莫雷会长让我们来的原因。”我此刻感到这次的事情并不单纯。身为皇家炼金术师,我并不是一名医生,对于医治鼠疫没有多大的帮助,可莫雷老伯依旧让我来到林肯郡,这背后或许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说起来,你们一个是皇家卫队的军官,另一个是皇家炼金术师,该不会是来调查黑死病的吧?小心点吧,不要一下子连自己的性命都丢了。”
“啊?!当然,黑死病那么恐怖,我们……”听了车夫大叔的话,我还以为他担心我们也染上了黑死病,正想反驳,没想到接下来他说的话让我们浑身冒出冷汗。
“你们还不知道?不久之前,有几名皇家炼金术师来到林肯郡,其中两名已经确确实实被人杀害了!”
“Shit!”我忍不住说了一句脏话,穆雷老伯可是一点也没有描述过这样的情况。布莱克那边也差不多,我们立刻追问情况,但是马夫大叔并不清楚细节,只知道他们都是全身受到多出的剑伤,最后被对准心脏一击致命。
如此沉重的话题,我们也不乐意说太多,之后的路上都是与车夫大叔聊聊家常,在天黑之前我们便到达了乌尔索普村。
村庄虽然萧条,但是比起城市遭到的毁灭性打击,还是存在着更多的生气。四处都是与人齐高的农作物,在这个深秋时节,将大地装饰成金黄色。而农家与农家之间也相距甚远,没有城市那样拥挤,远远望去像是一个房屋小玩具,人烟罕至在这里并非什么奇怪的事。
布莱克与我就此暂别,他处于的温彻斯特家族在当地是最有名气的地主,拥有一片广袤的田地以及数十名黑奴,这也是他年纪轻轻就能当上皇家卫队军官的原因。
而我,“艾萨克牛顿”,拥有一个并不富裕的自耕家庭,亲生父亲在我出生前就已经去世,母亲在我三岁的时候改嫁给了一名牧师,他们如今都居住在我亲生父亲的家里,料理当初年幼的我无法继承的土地。
自找自家,各找各妈。远远地还有一两公里,我就认出了我家那个黑瓦屋顶的小庄园,里面灯火通明,似乎没有受到黑死病的狂潮影响。
我带着钟梦缘,慢慢走到庄园的门前,此时夜幕已经降临,他们大概都在屋里,还没有察觉到我的归来。
咯咯咯……我敲响了自家的门,里面其乐融融的谈话声被我所打断。
“谁啊?”是我母亲汉娜的声音。
“是我,牛顿。”
“我的上帝啊!”她急促的脚步声从房里不远处一路奔跑过来,门被她猛然打开,她那长期家务健壮的身体出现在我的眼前,身上的布衣十分崭新干净,日子过得并不差。“牛顿!你怎么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
“黑死病,我知道。”
“那你怎么还回来?!这位是……”
“安妮斯密斯,是我的未婚妻。”我淡淡地答道,我身体内属于艾萨克牛顿的部分并不喜欢亲生母亲和继父。母亲并不乐意让我去读书,她情愿让我一辈子当一名农夫。而继父,且不说他对我的态度与他两名亲生女儿简直天差地别,讨厌继父,这可是人类的天性。
“我的天啊!你居然连未婚妻都有了!”从母亲的脸上可以看到真诚的惊喜,但这不足以改变我对她的看法,态度依旧冷淡。
“我这次回来也是看看你们怎么样。”
“快进来吧!我们刚开始吃晚饭呢!”母亲辛勤地将我招待进屋里。这座住了十几年的农庄与我走之前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刚进门的左边是大厅,那里摆着上了玫瑰红漆的木制桌椅,供家里或者客人来时聚会使用。几个花瓶摆在那里,还插着几种不同的野花,飘来一阵清香。
右边进门就是饭厅,摆着一张长饭桌,我的继父纳巴斯正坐在主人位上,两名妹妹则在他的左边享受着晚饭。
继父见我回来,并不像母亲那样欣喜。他是一名牧师,到现在晚餐期间还穿着黑袍,胸前挂着十字架,是那种彻彻底底的顽固派,任何表情都很难流露于脸上。
“坐下吧。”他边吃着一块猪排,边摆摆手,让我和钟梦缘坐在母亲位置的隔壁。
他与母亲相比,如同冰山和熔岩。还没等我坐好,母亲便在我脸上亲密地亲了几下,立刻走进厨房呯呯砰砰地烹饪起食物,边弄边喊道:“你们稍等!难得你回来,我不会让我的儿子和媳妇饿肚子的!”
“好的。”我回答了一声,餐桌前又变得无比寂静。
两个妹妹一名十岁,一名只有五岁,与我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她们低着头,沉默地吃着自己的晚餐。许久,继父纳巴斯才说道:“学习的事情怎么样了?”
哼,我心里冷笑一声,举起手,让他看我无名指上的戒指。
“这是?”他皱起眉,有些疑惑。
“皇家炼金术师的标志。”
听罢,他眼里闪过一道光,随后又变回平淡:“你居然考上了。”
哎呀?!说得我考上是件稀罕事一样,我第一个表示不服:“当然,我可是牛顿,肯定不是浪得虚名。”
他摇摇头,嘴角禁不住扬起了笑容:“你忘了你小时候有多调皮么,成绩还经常倒数,惹出不少麻烦。所以我和你母亲都断定不管你继续学习炼金术还是其他方面,都不会有什么出息。没想到,我们错了。”
我挠挠头,好像确实有过这样一回事。谁小时候没干过一两件坏事,像我这样三观端正的四有青年,小时候也经常乱闯女厕所掀女同学的裙子,还在班主任的可乐里放味精,差点被学校开除没能继续接受义务教育。牛顿小时候和我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天使。没想到在继父眼里看来竟是如此地顽皮,不得不承认,现代人真是越来越开放。
继父见我没说话,瞧了瞧厨房的方向,压低声音道:“我相信如今的你有能力承担起这个家庭,只是不知道你内心是否还对我们拥有怨恨。主给我留在人间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不想让汉娜她们受苦。我决定让你继承回属于你的土地,以及我的所有财产,这个家,就由你替我来守护了。”
他十分认真,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忽然听见这番遗言一般的话,我难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在这个时候,还有一个极大的可能……
“你这样说的意思是……”
“没错,我也患上了黑死病,这是主给予我最后的惩罚。我年轻时候并没有真正信奉主,觉得这只是一份工作,那是傲慢。后来娶了你的母亲,经常打你,骂你,那是暴怒。身为一名牧师,严重违反了七宗罪里两大罪,主夺走我的性命,那是应该的。”
他闭上眼,在胸前划出一个十字,平静的脸庞上滑落一滴泪珠。而在餐桌的对面,我两名年幼的妹妹也情不自禁地啜泣。
“给我看看。”我压抑着悲伤,对他说道。
“没用的,患上之后就没办法逃离死神的镰刀。”
“我可是皇家炼金术师。”
“这……好吧……恐怕你要快一点,我怕会把病传染给你们。”他脱下一条厚实的棉裤,我才发现他一共穿上了三条裤子,为的就是遮掩发病的部位。
他现在整条右腿表面都变成漆黑硬痂,像是一层厚厚的黑蜡覆盖在上面,数个脓包正涌出令人恶心的白色液体,某些伤口已经开始渗出的鲜血。最严重的小腿处,已经开始产生数道小缝,那龟裂的皮肤看得我头皮发麻,。除了外形已经完全看不出来那是一条人类的腿。
我忍耐着翻腾的胃部,用手轻轻触碰他皮肤表面,在那一瞬间,一股奇怪的触感传染到我的手上……让我感觉这完全不是人类的皮肤,而是一种炼金术师十分熟悉的元素。
“抱歉,请忍耐一下。”我顾不了那么多,从餐桌上拿下一把餐刀。
为了证实我的想法,我在他大腿上直接划开了一大道口子,顿时鲜血直流。但他也确实是一条汉子,除了全身的颤抖,他大气都没坑一声。
我细细查看伤口的四周,皮下的肉并没有发黑,呈现出健康的鲜红色。我倒吸一口凉气:“这根本就不是黑死病……是人体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