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经常说第八是她生的，经常要第八像人一样叫她娘亲。可第八不敢那么叫。奴隶生下来以后就离开生母有主人集中喂养，主人根据产妇的奶水情况统一喂奶，至于喂得是谁的孩子，女奴也从来不管不问，其实也不能问，不敢问。问了就要挨鞭子。因此奴隶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自然也就不能叫娘亲。
第八不能确认自己是不是白云生的，所以指了指一大排的篮子说：“第八不知道是谁生的，所有的奴隶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生的；白云姐姐，你以后别说第八是你生的好吗，要不然贱奴又要挨主人的鞭子了，你也会被惩罚的。”
“第八，你真的是我生的，你叫一声娘亲好不好，只要听你叫一声娘，受什么样的惩罚也甘心；我只想和人一样，听自己的孩子叫一声娘亲。”
第八傻笑着摇了摇头。白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突然白云剧烈地惨叫起来，接生的奴隶赶紧将她放在生产的草铺上。白云叫喊着，头上的汗像豆子一样往下流。第八忙用一块布帮她擦汗，第八虽然不承认自己是她生的，不过第八经常在府里看见白云，她的眼睛总是那么温柔和慈爱。第八喜欢她的眼睛。
白云抓住第八的手叫道：“第八，你不要走开，你真是我生的，我是看着你被洗干净，看着你被放在第八个篮子里的；第八，我疼，疼死了，疼。”
几个接生婆看了看一起商量。其中一个说：“看样子是横胎鬼产，是要大的还是留小的。”
主事的接生婆看了看一排女婴说：“今年太奇怪了，男婴实在太少，白云一直生产男婴，我们留小的。”
商量好以后，接生婆们再也不管白云的死活，将她的肚子破开挖出婴儿，果然是个男婴。管事非常高兴。“第八快快，洗干净放在第三个篮子里。”
第八刚要去接，奄奄一息的白云死死地拉住他说：“孩子，叫我一声娘亲，我求你了。”
管事的产婆看着浑身是血即将断气的白云，颇感愧意。她拍拍第八说：“白云眼看要死了，你就叫她娘亲吧！我们不会告诉主人的。”说完冲几个接生的奴隶挥挥手都走得远远的。
看着白云苍白的脸，第八叫了一声。“亲娘。”
白云的眼泪夹杂着虚弱的汗水一起流了下来。她哆嗦着说：“第八，你把耳朵府过来，有件事娘必须告诉你。”
第八赶紧把耳朵伏了过去。“娘，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第八，我的亲儿，你是主人在我身上留的种，你流着高贵的血，你不是奴隶，这件事大总管可以作证；大总管说了，千万不能让夫人知道，不然夫人肯定会弄死你的。”
第八两眼发直。愣愣地问：“第八真的是主人的种？”
“小声点我的儿，你一定要找大总管，千万千万不能让夫人知道，被夫人知道你是主人的种，她一定会弄死你的；记住没有？”
“记住了；娘，既然第八是主人的种，娘亲可知道第八今年几岁了？”
“娘记着呢！你十三岁了，记住——千——万不”白云的话没说完就死了。
管事的产婆过来看了看说：“白云好歹伺候过主人，将她的肚子缝上。”
几个产婆听了就忙碌起来。
第八茫然得看着白云血淋淋的身体。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是主人的种。看着死去的母亲，第八没有悲伤。他很清楚，母亲早一点死就早一点解脱。作为一只奴隶，死了肯定要比活的好，悲惨的是她还要投胎做奴隶。
在产房里死去的女奴都粘有鬼气，这是巫师说的，粘了鬼气的尸体只能埋了，不能喂狗，假如狗吃了粘有鬼气的奴隶肉，那狗是会疯得连主人都要咬。
于是管事缝好白云的肚子以后，叫来两只奴隶将白云抬出去埋了。第八跟了去。看着冰冷的母亲，第八哀求说：“求求你们将白云躺着埋葬吧！第八求你们了。”
两奴隶看看第八说：“不行，要是将她躺着埋葬，贱奴们会被雷劈死的。”
“被雷劈也比做奴隶好，第八求你们了。”
两奴隶相互看了一眼说：“死奴隶交给你了，主人要是问起来，贱奴可什么也不知道，你自己埋好了，就等着被雷劈吧！”
第八感激地磕了几个头。然后自己挖坑，将母亲平躺着埋葬了。只要是躺着埋葬的奴隶，下辈子就不做奴隶了。
十五的月亮又圆又亮。钻在草垛里红柔看着第八奇怪地问：“第八，最近你怎么了，翻来覆去总睡不安稳，我都被你吵到了。”
第八嚼着根稻草，看着满天的星斗说：“红柔，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千万别说出去，你能做到吗？”
红柔“呼”一下从草堆里坐了起来，举起手。“红柔冲天上的月亮发誓，绝对不会说出去。”
第八也坐了起来，看看四下无人就小声说：“白云姐姐死的时候说，我是主人的种，我不是奴隶。”
红柔听了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头载倒在草堆里。
“真的，我真的是主人的人种；红柔你相信我，白云姐姐真的说我是主人的人种。”
红柔一下子坐起来说：“整个府里的奴隶都知道，白云是个疯疯癫癫的奴隶，要不是她每胎能生公的，早就被喂狗了；她说的话能当真吗？”
“第八也这么想过，可万一她说的是真的怎么办，如果我是主人的种，那我就不是奴隶，至少我死了以后会躺着埋葬，我下辈子就肯定能做一条狗。”
“第八，你想得太多了，都快想疯了；要想躺着埋葬，除非活满一个甲子。”
“事关重大，怎么能想的不多呢！不过第八能活满一个甲子，我已经知道自己十三岁了；四十七年，第八再活四十七年就够了；红柔，白云姐姐说总管大人知道我是人，她叫我找大总管为我作证。”
红柔瞪着第八说：“那你就去找总管大人为你作证吧！红柔可以肯定，你找了总管大人别说四十七年，四个时辰都活不满了。睡觉，明天还有干不完的活等着你呢！”红柔说完钻进草堆闭上了眼睛。
“我一定会找总管大人的，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