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望山跑死马。
群山之巅看上去并不如何遥远,但罗源登上巅峰时,已是红日低垂,赤霞漫天远浮西山,与自己遥遥相对。而罗源此时所身处之地正是东山,自己清晨所见朝霞渐升之所在。
这高山之巅,罗源自是不知其名,但见此处开阔,细雪飘洒,竟是与山下两个季节,想必此处是极高的。这一天路途攀爬上来,数千尺之高怕是最少的了。
罗源搓了搓有些僵硬的双手,呵出一道白色长息,暗自苦笑:想必是天意,自己才在"梦境"之中历经酷寒,不料不过一天时间便再次历经。只是此地之寒,比之梦境之中的华亭山上不知温和了多少。
罗源环顾四周,想看清环境。却穷极目力也不过是周身百丈方圆甚至略有不足,视野之外只是朝霞映衬下的红色细雪弥漫,以及云雾之气缭绕翻腾。有些诡异阴沉啊……罗源心下暗叹,只是这又如何,自己来此处岂是赏景?罗源沉了沉气,盘了双腿坐下。
云霄意!炼气行功先修意,意到功成气自行。云霄岂是无形物,念入窍穴尔自明。大约修仙总纲之根基如此,讲的是气与念。
罗源毫无根基,有的只是云霄意歌诀以及一副穴窍图印刻脑海,只得如盲人摸象般胡乱猜测。对传道女子罗源并没有半点不满,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但这个"师父"也撒手的太快了些。毕竟……那白衣女子算不得自己的师父。就如同饥渴数日的乞丐,若有人赏一顿饱饭自是感激涕零,又怎会嫌菜饭不合口味?罗源此时心态即是如此。
脑海中金光万丈的穴窍图谱,最为明亮的便是丹田出金光大作,发出豪光。想来,以意念炼气聚会气海是不会错的。毕竟修仙人别称炼气士。
罗源自是知道,云霄意之中所说之气是要凝练天地精华,日月之灵。首先,通过静气凝神感受到气的存在,凝于体内气海便是炼气阶段初步成功,再来便是进一步粹炼升华,开了识海,这才是筑了基,真正踏上仙路。罗源闭幕凝神,全身松至无一处施以意念。这倒是做起来轻松,并无云霄意歌诀前篇修仙纲要所讲有什么难处。
只是,气在哪?罗源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间或彩色杂乱图案消了又起。如此坐了多久罗源并不知晓,只觉周身上下冰冷撤骨,心下不禁烦躁起来,脑海之中杂念随之翻涌,如此一来气感更是毫无踪影了。
怪不得云浮仙人说道不可轻传,不想修仙第一步自己便卡住。到底……为什么要如此执着,追求仙路?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扪心自问,但每一次换来的都是心中烦乱。
深入骨髓的执念,让罗源长长吐出一口长气,将杂念抛诸脑后。
坚持!罗源打定了主意,按歌诀纲要所讲,意守丹田,全身再次放松至无一处用力,只是任凭寒气侵袭,全当这身躯与己无关。
如此,罗源竟是再无杂念,坚持了下来。直到紧闭的双目黑幕上浮现出极亮的红色,全身上下骤然温暖。
呼……原以为是修行有成,却不料竟已是一夜过去,红日高升阳光洒在脸上。罗源睁开眼睛,站起身形走到悬崖边,眼前正是一轮红日硕大无朋,缓缓跃出云海。那云海,似秋湖似春水,静谧但又暗含激流,美艳明媚不可方物。似乎是第一次,生平之仅见如此绝色?罗源竟然出奇地心中宁静。只是感受着朝阳的温暖以及气势。这一幕画卷,不经意间深深地刻入了罗源的脑海。
直到旭日高挂,罗源这才从绝景地震撼中回过神来,周身上下竟是舒泰轻松,丝毫没有枯坐一夜的困倦疲乏之感,就连原本森寒的天气,仿佛都弱了几分。罗源此时心中充满宁静,虽然这一夜没有半点收货,但却并无丝毫先前初次尝试的急躁之感。
终归是迈出了仙路第一步。
罗源竟是心满意足,脚步轻松,还不到日落时便已回到自己在樊桐归处的居所。罗源刚要进入院落的大门,只听闻院内传来轻微但却绵密的破空之音。罗源当下心思闪念,听这声音,难不成是有人在习练剑术?
原本就对修仙有着无比执念的罗源,当下迅速搬来几块大石,轻轻地罗起在墙边,仿佛不入流的毛贼一般万分小心地爬了上去,生怕被院内之人发现。
一来,爬墙偷窥之事不雅,二来,偷学技艺乃是大忌。但罗源就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还是行了这并不光彩之事。
待到罗源的头探出了院墙,不禁一愣。
却原来,院落之内舞剑的正是花锦月。客栈小厮竟然也会有如此剑术?罗源虽是没有踏入仙路大门,但毕竟这剑术在花锦月的施展之下气象万千,好不好一望可知!
只见院落中古树下,花锦月一身青衣小帽,掌中三尺长剑森寒凛冽,一剑刺出迅猛凌厉,再抽回时剑身上所蕴含的万般变化,即便是罗源这等门外汉也是看的清楚,令人不禁深感他这一剑再出几乎无可抵挡。若是单单如此,也不见得太过出奇。
天下世俗间,尚武之风甚烈,寻常汉子都讲一个快意恩仇!一言不合拔剑相向,血溅五步那是常有的事。此等剑术招式虽然看起来精妙,但也并非十分罕见。
罗源惊奇的是,那花锦月的步伐如何变幻,自己竟是看不清楚。瞬息之间已是丈许开外,分明就是缩地成寸之术!再看那剑,快慢相济,搅动罡风席卷古树枝桠摇曳,花锦月发力时便是落叶纷飞,剑光缭绕遮蔽身形。
这已经脱离了寻常武者之列!
罗源心思辗转,心下不禁五味杂陈。想自己数年来苦苦求仙,哪成想住了间客栈,小厮竟然隐隐已是踏入仙路的修士之列。正在罗源暗自胡思乱想间,忽见花锦月听了脚步,将剑收了起来,扭头朝着罗源道,“客官,在下这剑还入得了眼?”
瞬间,罗源面色尴尬,只得笑了笑,从石头上跳了下来,进入院门朝着花锦月一躬身,“是在下鲁莽了。”
花锦月抿嘴一笑,双目好似弯月,“这有什么,如此粗浅剑术怕什么偷学?怕只怕被客官嘲笑。”
罗源只觉得额头仿佛有汗水,极想抹去,尴尬得简直不知如何开口。寻思半天,值得实言相告:“在下苦求仙路数载,一直未有收获。心中执念早已深入骨髓,若是见到非凡之人,恨不得立刻扑过去求师。确是在下鲁莽,还请小哥见谅。”
听罗源如此说,花锦月笑意更浓,“我说的可是实话,不是什么自谦之语。樊桐归处如此庞大,原本所有小厮便是习武在身,这些功夫也俱是李总管亲传。我这可不算什么非凡,距筑基还有段距离。”
“敢问,李总管可是已经筑了基的修士?敢问师承何门何派?”瞬时间,罗源双目之中散发出豪光,仿佛野狼见了小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