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了借假修真一说之后,罗源的心态瞬息之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不再如前几日那般急躁。
毕竟,找不到气感乃是天经地义,修了几天便有气感那才是出了问题,比如走火入魔。原本炼气之始,便是假的!
罗源心中一片清明,意守丹田气海,脑海中似有所想,又似一片宁静,仿佛置身于体外,静静地观看着那一副经络穴窍图。
意在此处。图中气海与别出比之,并无不同。罗源看在眼内,意却挂着本尊相应之处,保持着空明。
这种状态似是持续了大约半个时辰之久,脑海之内便是杂念渐起,斩之又生,逐渐无法控制,很快就退出了空明无所想的状态。
罗源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并未醒来,而是仍在明月之下,冰雪山巅。他站起身形,来在悬崖峭壁处,只见无边云海在明月之下散发着银光,连绵不断无穷无尽,仿佛直到世界之涯。
如果还不能安眠,恐怕真是命不久矣。
嗯?
飞雪?
罗源伸出手,几片零星雪花瞬间融化于掌心,冰凉穿心。又过了片刻,零星飘雪已然如同五月飞絮,遮了罗源的视线。
为什么还不醒来?
既然无法反抗,便顺其自然。若如此这般是修道必然,魂飞魄散又有何惧之?罗源长吐一口浊气,化作长长的白雾瞬息之间消散飞雪之中。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感觉心平气和下来。
罗源面崖而坐,再次闭上双目,这一次入境极快,竟是瞬息之间达成,进入非想非非想之态。似存似不存的一丝神念虽是已然捕捉到自身如此宁静祥和,但罗源却是心如古井不波,有所觉淡如无所觉。
不自觉地,罗源进入腹式呼吸,根本没有去仔细思索云霄意歌诀之中的吐息之术。顺其自然,仿佛天成。
这一次,罗源醒来时已然是天光大亮,安卧床榻。
罗源翻身坐起,来在窗前,凝视东方渐起之朝霞,心绪如潮。虽仍是一夜无眠,身疲神倦,但心下却是兴奋异常。
他自觉有所得。
难道说,这就是云霄意功法之神奇?开始吐息之时,竟是无需自己多过控制可以,只是意守气海,念及经络循环,自然而然便开始了异于寻常的腹式吐纳。虽然这一夜仍是没有修出气感,但终归是大大地进了一步,罗源已经初步领略到炼气的乐趣。
只是……
太过于困倦了。虽是困倦,但却无法入眠。罗源尝试了数次,皆是无功,天光大亮时根本无睡意,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总不是个办法,索性罗源便起身洗漱,心道:若是命里合该困死,那也是早日解脱。
下楼时,花锦月已然准备好了饮食,坐在那里等着他。
不知因何,罗源看到花锦月时心中泛起一阵喜悦,许是闻道之恩也未可知?
罗源笑道,“有劳花兄了。”
花锦月还是那一副笑颜如花的样子,并未因筑基而有何改变,“罗兄又是一夜未眠。这是几日了?”
“大约三日?”罗源数了数,“怕是四日了。”
“我看罗兄双目之中血丝密布,再这么熬下去恐怕有性命之危。”花锦月叹了口气,“可惜我终归不是什么大修士,有头也没什么灵丹妙药。”
“花兄能有这份心,我已经是感激不已。哪敢奢求什么灵丹?”罗源倒是反过来看是宽慰花锦月:“我生来命格坎坷,磨难多。这一点失眠之症倒也无妨,说不得困倦至极便自行痊愈了。”
花锦月点点头,“即使如此,罗兄用餐吧。我已吃过。”
说完,花锦月转身出了房间,提来长剑立于花树之下。
练剑?
罗源胡乱扒了几口,便来在院中,静静地立于院墙角落,手中提着先前折下的树枝,不言不语。梦境中白衣传道仙子云,欲另华亭重返昆仑,必先入昆仑。于是未传剑,只传功,以修筑基。但这世间万般大道,剑怎可不休?尤其是在看过花锦月精妙剑术之后,心中更是起了羡慕之意。
花锦月外头看了看罗源,不禁嘴边忍不住挂出一丝浅笑。罗源却是并未留意,他的全部精神都灌注在花锦月的身形步伐,手中长剑之上。
花锦月提剑,微微一躬身便是一个工部前冲,寒光闪烁之间已是十数丈外。罗源目不转睛,亦是提起树枝效仿。
花锦月余光所见,这罗源竟是有三份形似,心下也是暗暗一惊。花锦月沉了沉心思,手中此处之长剑,以一个诡异地弧度微微斜上撩起,速度之缓慢让罗源有些不解。
不过,这倒是看的清楚。罗源随之撩剑——只是这一剑刚刚撩起,花锦月又是一个滑步退回原位。
于是,花锦月如此反复数十次,寸步前刺,撩剑,滑步归位,一次慢于一次。罗源初见时,觉得这三招平平无奇,不过是寻常武者的刺与撩。但越看,越比划越觉得心惊肉跳。
怎么会如此?
花锦月这剑上,隐含的风雷之势简直是磅礴无比,似是随时便要爆发,排山倒海般摧毁一切。而自己无论如何模仿,亦只能是学个七八分神似,不得精髓。
花锦月这边同样是感到惊诧无比!
他能看得出来,这罗源乃是第一次习剑,辅一出手时,虽觉笨拙但却透着灵气,像模像样。但越到后来,剑招愈发相似,剑身倾斜角度、手势余力保留,几乎做到与自己八成相似。
这才多久?
不过半个时辰,三五十次的练习。
罗源当然不傻,甚至可说是聪明。只是平日里被求仙的心思遮了眼,使他看起来略有些拙。罗源看得出,花锦月有意放慢了剑,好另得他看的清晰明白。只是这三剑……
罗源练得几乎郁闷。
若是寻常人,可能会感觉枯燥,而罗源不然。他看出这三招非凡之处,无论是前冲、撩剑还是退步后撤,剑上蕴藏的“势”之可怕。可他就是用不出如此感觉!自己的“剑”,就只是一柄剑。而花锦月手中的剑,却是山,是海,是风雷!
眼见得日上三竿,已是午时。花锦月收了剑,出了明月清灵。
想来是去取午饭。
罗源沉吟半晌,回了厅房,摆出碗筷桌椅,端坐下来默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