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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埋剑华山

卢镇海看着眼前情形,眉头微皱,这哪里还顾什么脸面,分明是痴汉打架。卢剽挥动棍子恨恨地在吕栋背上击打,卢康抓紧银鞭缠住吕栋右臂,就是不松手。卢定仗着一支判官笔跟吕栋拆招,劲风飒飒打得异常激烈。卢镇海想道:“这小子跟兄弟们结下的深仇已经难以化解,不如就此将他毙了,以绝后患。”吕栋悔恨自己一时大意着了他们的道,落此险境,也怪自己心情不佳故意激怒他们,招来杀身之祸。他听得身后卢镇海步步逼近,怒道:“我就是想死,也轮不到你们来杀我。”情急之下,左手中判官笔攻势陡快,一招快似一招,打的卢定应接不暇,瞧出他招数中的破绽,迅疾的将判官笔刺入卢定右腿。卢定痛的哇哇大叫,跌向一边,抱着腿上的判官笔,看着血流如注,就是不敢拔出。吕栋猛地挺起身子,左手长出接过卢镇海打来的掌,倾全身功力与之相抗。卢镇海见他情急之下竟然跟自己比拼功力,正中下怀,于是功力源源不断压了过去,想道:“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将你的功力耗尽。卢某以一身功力最后还不将你给震死。”卢康纵跃一下,银鞭依旧缠着他的手臂,只怕他用剑伤人。卢剽恶狠狠地说道:“吕栋,还不束手就擒。”吕栋大笑道:“我的生死不由你等做主。”卢剽道:“狂妄,我就打死你。”挥棍如雨一棍快似一棍地打向他的背上。

吕栋心知今天难免一死,好恨自己无能,愧对那么多人对自己的期望与重托,泪水长流,痛彻心肺,绝望极了。倏地,一个声音响起,说道:“吕栋,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吕栋听出是李婕冷嘲热讽的声音,心道:“又来一个要杀我的,真是祸不单行。”李婕出现的时候,卢镇海兄弟四人都是一怔,看着这个白衣胜雪,提一口剑的中年妇人,不知是敌是友。

李婕那天一别,想道:“索袖风不可能保护的他一辈子,我悄悄跟着他,一有机会就伺机下手。”于是尾随吕栋直到桐柏山,见到索袖风已死,吕栋南下。本来就要截住吕栋厮杀,不巧撞着几个纨绔子弟,言语轻薄。他一怒之下挥剑斩杀了当中一个,余众落荒而逃。他本以为就此可以赶上杀了吕栋,不料那几个跑掉的竟然呼朋唤友,请来了两个高手,居然是法王的两个结拜兄弟,蒙丹跟那巴罕。李婕恼恨令狐邪仗着法王撑腰带走女儿,本来就跟法王有隙,正好可以教训这两人出气。于是纠缠在一起,打了半天。李婕身上的伤本就没有痊愈,这二人又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她逐渐不敌,幸好见机的快,仗着逐影幽灵步逃走,不然就被打死了。自此她一路追赶直到雪峰山,发觉令狐卓跟召镜明竟然出现在这附近,生怕被他们发现遂避而远之在路上等候吕栋。这天转到这里发现吕栋跟几个人打在一起,幸灾乐祸地远远作壁上观。这是陡然觉得吕栋要被这几个宵小杀死,想道:“好歹他是堂堂吕氏后人,天鹏的儿子,不能让这几个无赖地痞打死。死也得死在我的手上才大快人心。”

李婕想到这,这才出来奚落,说道:“吕栋,我看你是愈来愈不济啦。瞧你那狼狈样,哪里还像神龙侠的传人。”见到那几人竟然不打了,于是说道:“你们继续打,我就在这里看着,心里也觉得舒坦。”卢剽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李婕嫣然一笑道:“你这人是猪么?我教你打,你却问我是谁,你是何意?难不成连我也要杀了么?”卢剽道:“你若不是他的朋友,就走的远远的。卢某不想滥杀无辜。”李婕道:“那么他不是无辜的了。你们跟他有仇?”卢剽支支吾吾,说道:“有,有啊。”李婕道:“说来听听,他跟你们的仇大,我就让你们杀他。如果没有我的仇大,就将他交给我,我来杀。”卢镇海闻言暗喜,说道:“原来你跟他有仇,那我们就是朋友了。”李婕道:“少套近乎,谁跟你是朋友。”卢镇海说道:“我兄弟四人世居闽江,人称闽江四虎。”李婕摇头道:“名不见经传。”卢镇海脸上的笑容变的僵硬起来,说道:“这人是宁王的仇人,我们要杀了他。咱们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两不相干,怎样?”

李婕闻言,冷笑道:“既然这么说,那你们就将人交给我好了。”卢镇海从李婕出现的时候就看出她一脸杀气,心狠手辣,绝非善类,暗自戒备,这时听她此言,愈加料定她跟吕栋渊源非比一般,一场厮杀再所难免。李婕说道:“你们跟他没仇,只是为了领取宁王的赏金。我若是让你们将他杀了,传出去岂不让江湖上的人笑话我跟宁王同流合污,甘做别人的鹰犬。”卢定道:“他诋毁王爷谋反,罪大恶极,死不足惜。”李婕听言,长笑不已,笑罢说道:“无稽之谈,简直荒缪。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朱权早有不臣之心,路人皆知。新帝即位,决心削藩,天下皆知。吕栋是那样投机钻营,厚颜无耻到要去举报朱权谋逆的人么?倒是你们几个为了蝇头小利肆意妄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杀害义士,真是可耻龌龊。”吕栋跟卢镇海依旧拼着功力,耳听着他们的话,对李婕为自己的辩白之言,甚是感佩,想道:“她要杀我全为报复当年父亲对她的伤害,相比卢镇海之流的行径,却要正大光明的多了。”

卢镇海猛地收掌,一脚踹翻吕栋,手指急起点了他的中枢穴。吕栋力竭筋疲,坐在地上,知道他们之间就要打起来,李婕获胜依然会杀了自己,当下暗暗运功冲穴,伺机遛掉。卢镇海道:“你报上名来吧。”李婕提剑上前道:“打过了再告诉你。”卢康说道:“你少狂妄,我们也不是被吓大的。大哥,跟她拼了。”卢剽道:“上啊。”左手持着半截断刀,右手舞者木棍,首当其冲。卢定也顾不得腿上的伤挺判官笔杀上前来。卢镇海的虎拳,卢定的点血功夫都可以说是江湖一绝,然而李婕的武功得自日月教,只要学的其中一绝就足以横行江湖。她身负了掌剑步三绝,即使卢镇海兄弟四人平常联手也未必就是她的对手,何况此时卢定腿上有伤,卢剽的刀折断,更加打不过李婕了。

李婕展开逐影幽灵步,身如鬼魅般飘忽不定,变化万端。卢剽先到被她闪过,抬起脚来将他勾翻,应变极快的避过卢定刺到的判官笔,长剑疾出刺入卢定左腿,刚刚拔出就被卢康的长鞭卷住,乘着他回夺,揉身抢进,一掌打在他的胸口。卢定栽倒的功夫,卢康也口喷血箭,扑倒在地上。卢镇海见形势不对,欲要收势,已有不及,惊骇恐慌的看着李婕身子如一阵风飘了过来。万不得已,开声吐气,一双拳头威猛霸道的打了出去。李婕出掌接了他一拳,手臂后撤,在他拳头力道用老,乘他将收未收之际,猛地力透左臂打了出去,当即将卢镇海震得倒掼出数丈。卢镇海面上惨变,痛的冷汗如雨,左手抱着右臂,坐起身来,显然右臂已经骨折。李婕这一招乃是上乘之学,名为避其锐出,击其幕归。吕栋惊心动魄之余,又甚感痛快,倏地穴位一松,已知解开。卢剽搀扶着卢定,卢康捂着胸口干咳不已,走到一边,灰心丧气之极,却不敢则一声。

卢镇海道:“好武艺,卢某心服口服,甘拜下风。请恕卢某孤陋寡闻,不知高姓大名。”李婕道:“好说。李婕的便是。”卢镇海动容道:“幽灵仙子李婕的大名如雷贯耳,是我兄弟们有眼不识泰山,有眼无珠得罪了仙子,恕罪则个。”李婕道:“好说,你们从今往后别让我再看见,否则绝不手下留情。”卢镇海道:“不敢不依。”李婕道:“我可以将吕栋带走了,了断我们的恩怨了吧?”卢镇海道:“当然。”李婕扭头一看“咦”地一声道:“人呢?”卢剽不无得意的说道:“跑啦。”李婕瞥了他一眼道:“他跑不了。”径自展开轻功追去。卢剽奔到卢镇海身边,扶起他来说道:“大哥怎样了?”卢镇海道:“手臂断了,得找大夫去接一下。”卢剽道:“这女子着实可恨,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卢镇海喝骂道:“你想找死么,不知天高地厚。快走,快走。”卢剽想到上次遇着云逸飘,这回撞着李婕,又是一场惨败,惭恨地说道:“晦气。”

李婕沿路打听吕栋,追赶不休,赶了两天听说一个穿青衣裳的提剑年轻人,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全不成人样,她想道:“不会是他吧?”这天她正在路上打听吕栋,向路人描绘吕栋体貌特征。路人道:“是有一个,不过可没你说的那样精神。”李婕道:“在哪瞧见的?”路人道:“就在前面街上呢。”李婕朝着路人指引的方向走去,只见前面似是有人酗酒滋事,走到跟前听是有人在内打架,围观的人摩肩接踵,议论纷纷。本追赶吕栋心切,无心驻足,一时抑制不住好奇心分开人群观看。她一看之下,竟然被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伙人殴打的竟然就是吕栋,他烂醉如泥,被人打得不成人形,站立不起却手中依旧抓着酒坛子不放,莫邪剑也丢在了一边。李婕本来是要杀他的,但看到他这个样子,还哪里用得着自己动手,他跟个死人已经没有多大区别,只是不知他为什么会变的这么自暴自弃,痛不欲生。那打他的人拳脚如雨,劈头盖脸的一顿痛打,不住地骂道:“贼骨头,你倒是耍横啊。抢酒喝,还不给钱。”有人说:“这样的人就该活活打死,有道是法不责众,打死得了。”有人说:“人心似铁,国法如炉,怕你熊心豹胆,敢犯王法?”有人道:“送官罢!”

李婕见他们七嘴八舌嚷着要扭结着他去见官,想道:“这一去不是羊入虎口,那还不被打死,即使留的性命出来也要脱一层皮,我还杀他作甚。”于是进去推开众人,说道:“别打啦。”那几个酒店伙计诧异道:“你是他什么人,来此多事?”李婕寻思若说是路人什么的,他们一定不给情面,于是说道:“我是他姨娘,欠你们的钱我出了。”那人道:“二十文钱。”李婕将四个当五钱给他。那人道:“这小子有福,遇上了好姨娘。我们走。”带着一干人钻出人群,扬长而去。李婕瞧着吕栋抱着酒坛子又在大口大口地吞咽,百思不得其解,向旁边两个人说道:“帮帮我将他抬到客栈,给你们十文钱。”那两个人径自架起吕栋两条胳膊,抬出人群。李婕俯身捡起莫邪剑跟在后面,进了客栈。

李婕进了房间,给了那两人十文钱打发去了。吕栋转过头来醉眼朦胧地看着她,说道:“给我酒,我要酒。”以拳头砸打床沿,嚷闹不住。李婕踱步走近,说道:“你看看我是谁?”吕栋道:“幽灵仙子李婕,不是么?”李婕笑盈盈地说道:“敢情还认得我。”吕栋道:“那你就杀了我好了。”李婕道:“究竟你所为何事要如此的轻生。”吕栋道:“你不杀我就给我酒喝,问这作甚?”李婕道:“你当真不怕死麽?”吕栋道:“生有何欢,死有何惧,人活着不就终归要死的么。我有钱,你给我买酒去。”从怀中取出一叠宝钞。李婕惊奇地说道:“你有钱,那为什么不给人结酒钱?”吕栋抽抽噎噎,热泪滚滚地说道:“我不想活了,我没用。闽江四虎欺负我,你也要杀我,我成天躲来跑去的作甚?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李婕的心不知被什么刺痛着,唰地拔出长剑放在他的脖项之上,哽咽地说道:“你当真不想活了,我现在就成全你。”吕栋道:“我父亲欠你的,我终于可以坦然面对了。”李婕一双充满杀气的眸子盯着他那视死如归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她脑海中转过几个念头,杀是不杀,剑尖颤动不已,她想就这么将剑向前一送轻而易举的就将他杀了,可是那又能怎样,想道:“我会快乐了麽?他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比死还难受,杀了他倒是给他解脱了。他一定遇到了什么事让他万念俱灰之下才变得这么一蹶不振的。我得问个明白。”

吕栋凄然笑道:“你居然下不了手?这可不像你的一贯作风。”李婕愤忿地说道:“胡说,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吕栋竟然将脖子拼命向剑锋上撞去。李婕花容失色,在那一霎间急忙收回长剑,已见他的脖子上被划下一道血痕,气咻咻地说道:“你疯了。”吕栋道:“你看我像是疯了么?”李婕道:“你遇到了什么解不开的疙瘩,竟然连命都不想要了?”吕栋道:“你很想知道么?”李婕道:“你说。”吕栋道:“给我酒喝就说给你听。”李婕道:“我给你去取来。”遂转身出屋去柜台取了一坛酒回来,递给他。吕栋接过酒坛,迫不及待的打开封泥,昂头就是一顿狂饮,醉倒在床上。李婕急了说道:“你倒是说啊。”吕栋嘟囔地说道:“令狐卓要我去日月教,否则就将珠儿妹妹嫁给他的属下,或者送给朱权。我知道了珠儿妹妹是我爹的亲骨肉,她是我的亲妹妹。”李婕闻言,身子一下子就僵硬了,直直坐在凳子上发呆。暗道:“那个老贼对他什么都说啦,还用珠儿来威胁他?”

李婕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痛不欲生,想当年吕天鹏行侠仗义,一生辛苦才挣下神龙侠的美誉,而今令狐卓竟然逼迫吕栋去跟武林公敌,鞍前马后的干丧尽天良的为世人所不齿的事。如此一来不光是让他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而且还将他父亲的名声搞得狼藉,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她算是明白了,心道:“一边是亲妹妹的终身幸福,一边是吕家的荣辱前程。他若取了前者,那他一腔的志向就成了梦幻泡影,比杀他还痛苦。他若选择了后者,他又愧对他死去的父亲,也愧对自己的良心,生不如死。吕栋啊,珠儿又何尝不是我的女儿。当年我见你父亲负心,一气之下就没有将我给她生下一个女儿的事告诉他。想不到这一隐瞒就是十多年,他至死都不知道。说来我也有些对不起他。”想到这里不禁怆然泪下。

吕栋第二天睁眼醒来四肢酥软,浑身乏力,脑袋发晕,努力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事隐约记得李婕阻止人家殴打时,说是自己的姨娘。随后在客栈向她要酒喝,说了很多话,好像跟她说了令狐卓用刺珠威胁的事,暗自庆幸她没有杀他。“吱”地一声,屋门开了。吕栋瞧见李婕踱步进来,不知如何启齿。李婕说道:“你醒啦。”吕栋道:“昨晚你为什么不杀我?”李婕道:“你这条命且先记在账上,我随时会来取。你既然知道了珠儿是你的亲妹妹,就不该退缩,更不该轻生。你一定要去日月教救出珠儿,脱离魔窟,这是你应该做的,知道么?”吕栋无言以对,垂下头寻思该怎么办。李婕道:“瞧你这样子,你是不敢去吧。你怕身败名裂,毁了你吕家的声誉,是么?”

吕栋被她奚落的满脸通红,半晌说道:“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李婕轻轻一笑,揶揄道:“你跟你父亲一个德行,就是死要面子,放不下声名跟前程。假作清高,虚伪无耻,你若是不去,那才是丢你吕家的脸呢。你若是连你的妹妹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名声气节,跳河里淹死得了。”吕栋羞愤难当,怒道:“我去就是,大不了一死,有什么好怕的。”李婕笑道:“别总是死不死的吓人,好像我逼着你上刑场似得。想当年我豆蔻年华,孤伶伶一个女人也敢去魔教闯一闯。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只要你行的端坐得正,有谁会说你什么?未必就像你想象中的那般无所作为,抱恨终身。”吕栋仿佛从她的话中看到了一线曙光,说道:“对啊。令狐卓并非是冥顽不灵的人,我可以劝说他弃恶从善,拨乱反正,做个好人的。”李婕忽然怒骂道:“愚蠢,你以为自己是摇唇鼓舌,翻云覆雨,有回天之力的张仪麽?你只要设法博取魔头欢心带出珠儿来就是了,千万不要想着去说服魔头,那样你会自惹祸殃。”吕栋闻言不以为然。李婕道:“不行,我得送你去日月教,不然你会中途变卦。”吕栋苦笑道:“何至于此呢?我又不是你的囚犯,凭什么监押我?令狐卓的期限还有一段日子,我倒是急着赶去,令狐卓更会嚣张跋扈,认为挟持着妹妹奇货可居了,那样更不会容易得手。”

李婕道:“吃饭上路。”吕栋径自下床洗漱了,跟了她去吃饭。店家见了就问道:“客官,今天喝不喝酒啦。”吕栋道:“当然要了。”李婕道:“不准。”吕栋道:“你凭什么管我,我自己出钱,又不花销你的。”李婕怒不可遏,刷地拔出剑来道:“你要命不要。”吕栋道:“你就是杀我也要喝。”李婕见他一副全无畏惧的样子,想着女儿的安危,气就泄了,将剑归入鞘中,说道:“少喝一点,好上路。”店家这才小心地捧来酒坛,酒杯放在桌上。李婕自顾吃面,懒得理他。吕栋知道她担心刺珠才会对自己忍让,但他决计不情愿受她威逼摆布,这若是让认识的人见到一定会风言风语传了出去,想道:“我得想办法摆脱她,一个人走。”心下盘算计策,苦于一时别无它法可想。李婕见他想着心事问道:“想什么,不会是想着怎样溜走吧?”吕栋心下暗惊,装作从容的样子,说道:“怎么会呢?我在想着怎样解救妹妹。”李婕道:“你有这么好心?”吕栋道:“不信就杀我。”李婕面现嗔色道:“无理取闹。”径自放下碗筷说道:“我吃饱啦,你一会过来收拾东西上路。”吕栋见她起身去了,感觉自在极了,用手摸摸身上的东西,觉察到那两本秘笈跟放灵丹的盒子还在贴肉处,没有遗失,当下安下心来喝酒。,呼唤店家再切上一盘牛肉来。店家殷勤招待,切来牛肉,说道:“客官慢用,一会给你吃什么主食?”吕栋道:“包子吧,坐下来一块喝。”店家支吾道:“这多不好意思。”吕栋从怀中取出一张一百文的宝钞放在桌上道:“无妨,记在我的账上。”店家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于是坐下来跟他一块喝。

二人杯来盏往,喝了多时。吕栋竟然又喝多了,扒在桌上,不省人事。李婕在房中等不到吕栋回来,火急火燎地出来观望,气的暴跳如雷,喝骂不休。店家陪说了很多好话才将她劝住。李婕道:“结账。”店家道:“结过啦。”李婕目住着吕栋,真是又气又恨,说道:“这样也好,醉倒了我也省心,雇上一辆马车拉他去就是了,反正他有的是钱钞。”于是在村中雇了一辆车娇。李婕谈好了价钱,遂从吕栋身上取出五百文钱给了那户人家作为抵押,自己驾了马车,载了吕栋上路。她回头看着车子中酣然大睡的吕栋,不觉失笑,连自己都觉得荒唐可笑,说道:“真是造化弄人,若不是为了珠儿,将他丢到深谷当中喂了狼崽子才能泄我心头之恨。”耳听着他在车内乱乎乱叫地要酒喝,骂道:“真是麻烦。”心中寻思,忽地想道他清醒过来更是麻烦,还得提防他跑掉,不如在下一站给他酒喝,让他就这么睡着,拉他到日月教岂不是快捷轻便。打定了主意,于是在到了一个镇子上的时候特意给他买了三坛好酒,十斤牛肉放在车上,任他捧着鲸吞象饮,抓肉咀嚼。

这天李婕正驾着马车赶路,听到前面路旁的树林中传来金铁相拼的声音。她无心理会,驾着车走过去的时候,禁不住看了一眼,原来是几个藏僧在围攻两个道人,因为闪动太快又有树木遮挡看不甚清楚那两个道人相貌,只觉似曾相识。倏听那藏人说道:“张志光是自愿跟着我师父走的,谁会强迫他。别枉费心机了,他是不会跟着你们回去的。”有一个藏僧说道:“甚麽全真武功天下一流,你们也做不得张志光的师父。汉人中就没有个武功像样的,尚武山庄也败在我们师父手下,更别说别人啦。若不是看在你是张志光的师父的面上,早就杀了你啦。”那道人道:“别污蔑我中华武林,你藏派在武林大会上没有胜过陆庄主,你们这是在自欺欺人。三师弟,我们今天就是一死也要拿出咱汉人的骨气来。”另一个道人道:“我们就是死也要见上那兔崽子一面,不信他就这麽绝情寡义。”李婕听到这一声,心想:“原来是马宋两个道士,看样子他们寡不敌众。”追想到前些时候被法王两个兄弟打的狼狈逃脱,就来气,暗道:“我得去教训他们一下,以雪往日铩羽之耻。”回头见吕栋醉生梦死,根本就爬不起来,倒没有后顾之忧。当下驾车走到树林边,将马栓在树上,提剑径自走入树林中。

马志信跟宋志义此时被十多个藏僧团团围困,打的精疲力竭,喘息如牛,兀自咬着牙还击。李婕走到圈外,说道:“你们藏派人物就是这样以多欺少的么?”众藏僧一怔,回头见是一个妇人,说道:“你跟他们是一块的?”原来藏僧不识中原武林轶事,以为李婕也是全真人。李婕暗笑他们沐猴而冠,马牛裙裾,淡淡说道:“不是。”一名藏僧说道:“那你来做甚?”李婕道:“李某看不惯你们以多欺少,来帮他们打架。”群僧这才明白过来,道:“不想活啦,打她。”立时有几个藏僧撇了马宋二道竟来将她围住,摆动刀杖攻击。马宋二人见李婕居然来帮他们解围,暗暗感动,想道:“人言李婕是狠毒无情的魔头,今日所为一反常态,仗义出手,足见江湖传言不实。”想着日后必要为她设法洗清恶名,还她公道。因为李婕的加入吸引了几名藏僧过去,身上的压力顿减,手下全真剑法使得愈加凌厉剽捷,精妙变化悉数仗了出来。在极短的时间内竟然反败为胜,抢占到上风。众僧恼恨李婕多管闲事,僧众呼喝叱骂,刀杖如雨,横扫直击,戳戮往李婕身上,决意置她于死地而后快。

李婕暗骂这帮人凶暴残忍,一口剑使得如泼银洒玉,匹练纵横,宛如凤飞凰舞,配合着她胜雪洁白的衣裙,便如一个飘飘欲飞的仙子在游戏群魔。群僧刀来如猛虎下山,仗到如犁庭扫雪,威猛凌厉,端的力大势强,不可小觑。李婕逐渐感觉到这群藏僧凶狠暴躁,力大如蛮牛,要打到他们劲力衰竭,除非在百招之外,那时恐怕自己早已没有力气争斗,真不敢想象如果打输了他们会怎么对付自己,寻思道:“只有出奇制胜,速战速决。”她想到对方武功不及她,却耐力比她强,只有速决才不会被他们掣肘。她沉着迎战间,留神寻找他们之间的破绽。蓦地,一个僧人挥动铁杖,虎虎生风的朝李婕下盘扫过来。李婕纵身掠起,长剑飞刺向迎面扑上来的一个藏僧。那藏僧的刀长驱直入刺向李婕胸膛,竟然不顾长剑临面之险。李婕岂会跟他斗成两败俱伤,正要变招挥剑格架时倏听的身后一声“啊呀”“咿呀”两个藏僧同时发出怪声。当即听到一个“扑通”的声音传来,这个持刀送向李婕胸膛的僧人听到这声音后,出于好奇分神抬眼朝李婕身后望去,手上的刀在那一瞬就失了准头。李婕心念电转,身子凌空稍微扭动,那口刀从她身侧戳了过去,而她手中的剑攻势依旧刺进藏人的左眼,紧接着飞起一脚将他踹的掼出数丈跌在地上。那人倒在地上捂着血肉模糊的眼睛哇哇痛叫,乱滚怪吼不已,惨酷之极。

李婕这才看清那个僧人刚才挥动铁杖从自己脚下扫过,去势太猛竟然打到了扑上来偷袭她的僧人腿上,竟将那人的腿给打断了,倒在地上惨叫。而这个僧人听见李婕刺瞎了这个僧人眼睛发出惨叫,这才晃过神来,火冒三丈,吼叫道:“我杀了你。”群僧激愤异常,刀杖腾空,势如闪电霹雳,泰山压顶劈头盖脸罩了下来。此时两个藏僧不能再战,李婕危险解除,他们虽然攻势猛恶,但已经不似刚才那么严密的无懈可击。李婕展开幽灵步,身影如魅,目如电炬,剑掌双出,飘忽诡异打的群僧鬼哭狼嚎,全无还手之力。只眨眼间就又连伤数人,得意之下说道:“就凭你几个魑魅魍魉,跳梁小丑还来中原撒野逞强?”马宋二人精神振奋,剑气排空,逼得藏僧手忙脚乱,奔跑躲避不敢近前。

马志信喜不自胜地走过来,倒提了剑,恭敬地说道:“多谢李女侠大发慈悲,拔刀相助,解救我师兄弟于危难之中。”李婕淡淡道:“没什么,小事一桩。李某只是看不惯他们侮辱咱汉人技不如人才愤然出手,何足挂齿呢?”宋志义过来说道:“女侠如此急公好义,武林传说足见虚妄。宋某不才,日后逢人就说女侠盛德可昭日月。”李婕道:“宋道长言重啦,何须如此文过饰非。李某确实杀戮太过,罪恶昭彰,你这样一说反而连累全真声誉。二位何以跟他们纠缠在一起的。”马志信叹息一声道:“还不是因为那个逆徒,都怪我教导无方,致使全真蒙羞,让人千夫所指。我跟师弟追踪到此,却被这群藏僧阻止就打了起来,说来惭愧,无地自容啊。”宋志义道:“志光误入歧途,乃是受了奸人的挑唆,非关师兄的事,不要太过自责了。”李婕道:“令狐邪跟你们的徒弟外,还有谁?”马志信道:“还有上次遇见的那个穿红衣服的姑娘。”李婕道:“法王呢?”马志信道:“没见到法王。”李婕寻思道:“珠儿回了日月教,我得赶紧送吕栋去。”遂向二道说道:“二位珍重,就此告辞了。”

那僧人群集在一处,一边给受伤的包扎伤口,一边咬牙切齿,喋喋不休地咒骂,不时抬眼朝他们投来怨毒痛恨的目光。李婕跟二道分手,刚走出几步,猛听得远处传来啸声。李婕一惊道:“不好,听着声音不似中原人士,功力深厚,乃是劲敌。”马志信见李婕神色有异,说道:“怎么啦?”李婕扭头瞧那群僧众的神色,沾沾自喜,窃窃私语,心想:“这一定是他们的伙伴到了。”心下踌躇是赶紧走呢,还是留下来会一会这个高手,当再次传来啸声时已经近在里数地之内了。马志信道:“有什么不对么?”李婕道:“来不及啦,他已经来了。”抬眼就见西北方向纵跃过来一个人。李婕见了一怔,却是前日跟她交过手的那个贵公子蒙丹,法王的三弟。原来法王闻听日月教跟宁王达成共识,愿助一臂,互通声气。法王有意结交令狐卓,于是派蒙丹跟那巴罕西来护送令狐邪,稍便打听日月教虚实,看看日月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帮派。这天马志信跟宋志义追到此地,蒙丹指使法王的徒弟们进行拦截,却不要伤了他们。蒙丹跟那巴罕在镇子上等候多时,不见他们回来,于是让令狐邪等人先行一步,他只身回来观望,意想不到遇到李婕。

蒙丹一见李婕,“咦”了一声道:“冤家路窄,这么快就见面了。”李婕道:“是啊,人生无处不相逢啊。”那群僧人聚拢过来向蒙丹诉说李婕伤人之事,蒙丹听了笑盈盈道:“我们往日是有一些误会,可是你今天杀伤我大哥法王的徒弟们也欺人太甚了吧。这笔血债怎么算?”李婕流目四顾,见只有他一个没有上次那个使禅杖的那巴罕,倒是不惧于他,说道:“你想怎样,血债血偿麽?”蒙丹道:“你说呢?”李婕道:“上次你们以多击寡,这次也要恃众欺人麽?”蒙丹瞧着马宋二道,想道:“若是群殴全真道士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也显得我怕一个妇人,就跟她单打独斗,难不成就输与了她。”遂说道:“好汉做事好汉当,我来跟你单挑,进行一场生死决战。”李婕道:“好啊。”马志信却说道:“你们不好好安分守己待在家里,跑到我中原大地肆虐妄为,为虎作伥。当日我师兄弟没有赶上尚武山庄的盛会,引以为憾,今日正可以领教藏派绝技。”宋志义深受鼓舞,义愤填膺地说道:“你们要将志光带到日月教作甚。不把人交出来,我们师兄弟绝不善罢甘休。”他们只道法王厉害其他人不足惧,竟然跃跃欲试的想要跟蒙丹一决高下。同时也是想到李婕被他们牵连进来,心中的侠义观念促使他们不想李婕再涉险境。

李婕深知蒙丹武功高强,的确是一等一的顶尖高手,二道勇气可嘉,但要跟蒙丹较量,却远远不敌。她踏上一步说道:“二位就别跟我争啦,在一边掠阵得了。”蒙丹上回跟李婕交过手,知道她武功高强,乃风尘异人,忽然心生一个想法,说道:“而今宁王爷在网罗人才,李居士武学出众,当世少有,何不顺天应人追随王爷,干出一番不朽功业来,也不负了胸中所学。俗话说学的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李居士可考虑一二。”李婕笑道:“箕风毕雨,所愿不同。李某独来独往惯了,**闲散,不喜受到约束,更不愿卷入朝廷跟诸王的纷争当中。蒙丹,我们该动手了吧。”蒙丹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得罪啦。”长剑刷的拔出,足下生风,劲急凌厉的刺了过来。李婕展开逐影幽灵步,身子轻转让过他这一剑,继而长剑疾出如骇电奔雷,劲气成旋,猛恶地攻向蒙丹。蒙丹一剑刺空,暗道:“好快的轻功。”听得身后风声凛凛袭人,急忙转身,一口剑使得凌芒闪烁,上防下护,左遮右挡,一丝不乱,滴水不漏,好似梨花裹身,不见人影。李婕幽灵步法展开,飘忽来去,绕着蒙丹游走不迭,一口剑使得愈来愈快,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虚实交错,缤纷耀眼。蒙丹暗道:“她的剑法变化诡异,再加上掌法步法配合,简直是神妙绝伦。”他一向自认为自己剑法之快当世无匹,上回在尚武山庄遇到林展风打了一场旗鼓相当的架,本以为再没敌手,没成想李婕的剑法比之林展风的箫中快剑,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禁暗叹自己蜀犬吠日,真一孔之见。

李婕心想:“上次你以多欺少,这回落单,我可得好好跟你算这笔账。”愈打愈是来劲,剑下风声飒飒,劲气激荡,足下尘土飞扬,凶猛异常。蒙丹饶是机变过人,遇到李婕如此凌厉攻势,也是心惊胆颤,愈来愈是力不从心,拆打三十余招,已是汗流浃背。马宋二道看的惊心动魄,暗道:“幽灵仙子名非虚至,果然厉害。”群僧见蒙丹施展不开手脚,处于被动,于是发一声喊扑了过来。马志信道:“三师弟,我们截住他们。”宋志义道:“他们要群殴,我们当然不能闲着。”二人摆剑截住群僧疾风迅雷,快捷凶猛的厮杀起来。李婕道:“蒙丹,你认栽吧。”长出一掌打在他的胸口。蒙丹口喷血雨,踉跄后退,长剑捏不牢被李婕一剑挑飞,剑光一闪摄人魂魄的刺到他的咽喉之上。

蒙丹惊悸地看着李婕,说道:“你赢了。幽灵仙子大名,实至名归,并非浪得。”李婕笑吟吟道:“这话我爱听,上次你跟那巴罕两个人打我一个,让我落荒而逃,颜面无存。今天你落在我的手上,你说我怎么对付你?”蒙丹瞧着抵在咽喉上的剑,森寒刺骨,忐忑不安的说道:“你想怎样?”李婕道:“我不杀你,但我要你记住我。”长剑飞挥,疾起疾落。只见血肉模糊的从他身上落下一物,跌落尘埃,赫然竟是一只耳朵。蒙丹捂着鲜血淋漓的左面颊,惨嗥栗耳。群僧吃一惊,将目光投来,盯着地上的耳朵,触目惊心,原本跟二道逞强斗狠的心顿时化作一摊冰水,雄心尽失。李婕说道:“你若识趣,乘早滚回老家去。下回见到一定取你性命。”蒙丹捂着耳朵,惨痛的点头。

马志信走过来说道:“士可杀不可辱,李女侠这样对他,未免过分了。”李婕反唇相讥,说道:“我替你们解围,反倒来怪我下手太狠,真是荒唐。告辞了。”愤然将长剑插入鞘中,转身就走。宋志义看着蒙丹跟群僧远去的背影,说道:“只怕蒙丹不会善罢甘休,李婕妇人之仁会给她带来灾祸。”马志信道:“我们也不宜去日月教找寻志光,先回全真再说吧。”宋志义道:“只好如此了,那我们怎么跟掌教师兄说呢?”马志信道:“我教徒不严,让他跟匪盗为伍,辱没全真清誉。我会向掌教师兄如实陈诉,负荆请罪。如果志光做出丧尽天良,欺师灭祖的事来,我一定亲手杀了他,清理门户。”宋志义道:“那薛师叔的死,怎么说呢?”马志信道:“先隐瞒师叔的死讯,不要让师兄知道。我担心他知道了伤心成疾,弄得人心惶惶,影响到士气,那可就得不偿失啦。”宋志义道:“我明白了。在这多事之秋,咱们一定要顾全大局,不能意气用事。”

李婕急匆匆回到马车跟前,一看之下,车内空空如也,不见了吕栋,酒坛子也少了一个,气的暴跳如雷,高声痛骂道:“吕栋,你没种,你是一个懦夫,胆小鬼。你不去日月教救出珠儿,我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原来吕栋在她走后,隐约听到砍杀声,心想:“是谁在打架,我得去看看。”径自爬了起来,晃晃悠悠的提了莫邪剑跌下车来,猛然想到自己这个样子哪里能够跟人动手,还不是徒然送死,又想到李婕回来必定驾了车拉他去日月教,还要受她的摆布。于是打定主意甩脱她,自己去日月教,就抱了一个酒坛子东倒西歪的刚刚走了几步,突然打个趔趄翻倒在地上滚下路旁的沟壑中,头昏脑胀,手脚不听使唤,竟自晕睡过去。他躺在道路旁边的杂草丛中,醉得一塌糊涂,隐约听到她的咒骂,想道:“我会去日月教救出妹妹的,我跟她三击掌要保护她,不让她受委屈的。”

李婕骂够了,驾了马车竟自跳转车头脏言臭语,骂骂咧咧从原路回去了。吕栋睡够多时,清醒了一些,睁开眼来的时候已经夜静更阑,虫行鼠窜,茫茫黑夜,异常恐悚,仿佛身临鬼蜮。一阵凉风袭来,吕栋激灵灵打个冷战,艰难的爬起来在杂草当中摸索到莫邪剑,检查一下身上的秘笈尚在之后,爬上黄泥官道来,雷声轰隆片时,凄风苦雨竟然接踵而至。他情绪低落浑浑噩噩的任凭风吹雨打,一步高一步低,水身泥腿狼狈不堪的顶风冒雨而行。走了一夜,在第二天的时候晓雾收敛,朝阳普照,他只觉得头脑疼痛,眼光迷离,身子冷一阵热一阵,心知乃是为淋了雨水,发烧。他不辩方向茫无目的的走着,到了村镇吃饱了饭抱一坛酒且走且喝,直向北行。

当他走了几天发觉方向不对时,已经走到了洛水之畔,寻思道:“此去华山不远,当年赵前辈跟令狐前辈在华山之巅力败藏人战天下,名操一时,武林至今传为美谈。西岳华山,北瞰黄河,南连秦岭,西临少华山,峭壁千仞,险峻异常,名胜古迹之多数不胜数。我何不上去观赏游览一番。”打定主意后,就近雇一艘小舟,渡过洛水,直往华山而行。他遥望五峰相衔,若花状的华山,想道:“当日忘了问大哥赵前辈跟战天下决战之时在哪一座山峰上。”在山下客栈投宿一晚,次日一早饮了酒,不顾醉意朦胧依旧抱了两坛好酒,一路摇摆的攀上华山,径直上了莲花峰。这莲花峰乃是西峰,是华山奇峰之一。笔立千仞,悬绝异常。吕栋攀登之间,见一巨石,状如苍龙,西面为绝壁,东面为陡峭石坡,附近树木葱郁,幽静无比。峰顶有翠云宫,前有大石,状如莲花。他想道:“这就是莲花峰的来历了吧。”又见旁边巨石中裂,形如斧劈,径自坐在跟前抱着酒坛子大口吞饮,说道:“相传华山三圣母之子沉香劈山救母,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斧劈石麽?”

吕栋竟自将一坛酒喝个干净,把坛子摔得粉碎,悲从中来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犹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娘,我好想你啊。儿不孝,不能在你跟前尽孝,让你倚门悬望,望眼欲穿。可我此身竟不能回去侍奉,还要去日月教,凶多吉少,只怕是不得再见啦。”说着凄凄哀哀,潸然泪下。哭够多时,抹一把泪水,一手提剑,一手抱了酒坛子,经金锁关,过通天门攀上莲花峰。

忽见对面两人款步走来,旁若无人地自顾捧着酒坛子喝酒。那二人见一个醉汉,东倒西歪的从身边走过,全不在意。当中一人说道:“这次若非王兄从中斡旋,增寿也不能这样堂而皇之不被猜疑的出京。事成之日,王兄也是有功之臣。”那姓王的叹息一声说道:“圣上削藩,听信儒臣建议要拿燕王开刀,同室操戈,处事迂阔早晚酿成大祸。徐兄与我意气相投,早年跟燕王在一起把酒言欢,情谊何其款洽。王宁岂能坐视圣上伤害功勋卓著,深得士民爱戴燕王而不救。”那徐增寿说道:“驸马深明大义,燕王之幸事,社稷之幸事。”王宁说道:“只可惜此行空跑一趟。那上官嫣太过不近人情,说话模凌两可,让人琢磨不透。”徐增寿道:“却也未必没有收获。他好歹收下了这批火器,我弄这批火器可是当了很大的风险,她不会不明白这些东西的价值。”王宁道:“这么说来,她是有意结交燕王啦?那她为什么说还得等到将西北局势稳定住了才能回复。”徐增寿道:“也许她有她的打算,也许她是有所顾忌,不敢公然表明立场,引来非议跟不必要的麻烦。”

那王宁道:“这个女子不简单呐,虽然是年仅二十岁,但是从她的言谈举止中显现出来的竟是连男人都少有的强悍跟威仪。徐兄是怎么想到她的呢?”徐增寿道:“当年她的父亲上官夕武多曾随着先帝出征,战功卓著,只因为受人谗害,被诬告是蓝玉死党而被先帝冤杀。燕王跟秦王暗中相助,洗脱了上官夕武部下的罪名。且由秦王朱樉援救下了夕武这个女儿,收拢夕武部下到麾下为国出力。后来秦王病逝,有人排挤夕武部下,她就率领着她父亲的这批旧部离开秦王藩地,占山为王。她素怀忠义,惩奸除恶使得一方弊绝风清,乃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真将门虎女,不辱先祖。”王宁听完之后,叹息道:“原来她竟有如此一番坎坷悲惨的身世。”徐增寿道:“回京之后增寿还有一事相托,需要驸马鼎力相助。”王宁道:“徐兄的事就是我王宁的事,王宁责无旁贷。”徐增寿道:“那我就直说啦。就是高炽跟高煦代父奔丧被扣押一事。”王宁道:“这件事是有一些棘手,圣上有对燕王下手,岂会放他的儿子回去使燕王无所顾忌的举兵。”徐增寿道:“是啊,世子被扣押为人质,他是投鼠忌器啊。”王宁道:“我担心你哥哥辉祖会从中作梗,此事当从长计议。”徐增寿道:“只好相机行事啦。”

王宁道:“天色不早,我们下山吧。”徐增寿道:“走吧。”蓦地一人说道:“走哪去,就在这住下得了。”徐增寿道:“甚麽?”奇异地看着这一伙人想道:“这伙人尖嘴猴腮,不三不四,难道是打家劫舍的贼人。”王宁道:“我们素未谋面,你们要做甚?”那为首的奸笑道:“还问作甚,抢劫啊。识相的把钱全都交出来。”王宁道:“朗朗乾坤还有没有王法,不信你们在光天化日就敢为非作歹。”那为首的道:“兄弟们,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的手段,看看什么是王法?”十多人就明火执仗蜂拥上来将他二人团团围住,跃跃欲试,就要动武。王宁惊恐失色,当此燃眉之急,慌忙从怀中取出一叠宝钞,说道:“要钱拿去,这有三百贯钱,够你们花销一阵子了。”那为首的接过钱去,笑道:“忘了告诉你们,我们是钱也要,命也要的。动手!”众人就刀杖并举,乱纷纷的打向二人。徐增寿道:“跟你们拼了。”扑向歹徒。王宁原来不会武艺,只叫了一声:“惨也。”

忽地一口飞剑如闪电射到,刺入一名歹徒腿上。那打向王宁的木杖随着歹徒的跌倒而跌落在地上,另一人怔怔地将刀压在王宁脖子上,流目张望是谁下手。徐增寿赤手空拳打了几个回合,不敌歹徒人数众多,眼看败下阵来。众歹徒忽然发现伙伴被人一剑刺中腿部,哀嚎惨叫,都是错愕不已,目注着跌跌撞撞抱着酒坛子,提一只剑鞘走来的吕栋。徐增寿见到王宁被执,说道:“放开他。”众歹徒聚拢到王宁身边,挟持为人质道:“为甚麽放了他。”那为首的瞧着醉的一塌糊涂的吕栋,说道:“是你伤了我的兄弟?”

原来吕栋走下莲花峰看到前面一座宫殿,匾额上有镇岳宫,正要去镇岳宫时。见几个人鬼鬼祟祟,攀上莲花峰去,说道:“那两人非富即贵,兄弟们这回手脚利索一点,好好劫了这笔富贵。”吕栋醉眼朦胧的看着这伙人远去,骂道:“杀人越货的贼人,不要走。”踉踉跄跄赶上莲花山,就见一个歹徒举起木杖打向刚刚见过一面的那个白面儒士,百忙中拔出莫邪剑来顾不得使用驭剑之法,单臂掷了出去,不偏不倚,不差毫厘的刺入那名歹徒腿上,救了王宁一命。吕栋说道:“快将人放了,给我滚。”那为首的黝黑的脸上一对深陷的眼窝,转动了两下,想道:“这人醉了,谅他有何武艺,刚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就将他一块毙了。”遂说道:“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方圆百里谁不知我黑脸大王的名号,你来多管闲事是自取死路。”徐增寿道:“小兄弟,你快走吧,不要连累了你白白送了性命。”吕栋吐着酒气一拍胸脯说道:“这件事我管定了。”徐增寿见他醉了,哪里会要他相助,说道:“我抵挡一阵,你快走。”吕栋笑道:“你看我醉了,所以让我走。我没醉,我走了你们就死定了。见死不救,不是丈夫所为。”那黑脸大王欺他酒醉,舞着钢刀双足飞驰身子如一阵旋风滚向吕栋。

徐增寿见状,慌忙一把将吕栋推开,以身子迎了上去,他这么做分明是送死。吕栋被他这么一推,闪了一闪,差点摔倒,抬眼看见这个黄脸汉子竟然用自己的身子挡在自己身前,不禁感动。众匪徒见状一拥而上冲了过来,徐增寿只道这番死定了暗道:“只恨没能帮姐姐将她的儿子解救回去,无脸面见地下的爹娘。”当此电光石火之间他了无惧意地看着那黑脸大王一口刀气势如虹的迎胸口戳了过来。忽然那黑脸大王惨然变色,一口刀直指徐增寿,气势依然,而他竟止步不前,低下头瞧着一口剑的剑尖从右腿上穿过来,滴着鲜血。他只是呆了一呆就摔倒在地上。徐增寿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个人影闪过,黑脸大王腿上的剑竟似长了眼睛似得,如电跳起钻到那人手掌中。那个人足下生风,窜高伏低,纵跃来去,一口剑风驰电掣竟在片刻之间刺伤了众匪徒。众匪徒一个个抱着腿摔倒在地上,都已经不同程度的被刺伤了腿。

徐增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身手矫健,敏捷如飞的人竟然是那个酒徒,想不到他有此等绝学。那个一直用刀挟持王宁的匪徒,被吓得两条腿哆嗦不已,魂飞魄散,将刀扔到地上颤声说道:“好汉别杀我,我再也不敢打家劫舍啦。”吕栋将莫邪剑归入鞘中,依旧抱着酒坛子喝酒,摇晃的身子说道:“从今以后弃恶从善,安分守己的过日子,否则下回遇到就不是只伤腿了。”黑脸大王冷汗如雨,惊恐万状的听着,半晌说道:“一定照办。”吕栋道:“滚吧。”众匪徒如获大敕一般,喜出望外的相互扶持着踱下山去。王宁跟徐增寿欣喜异常的过来向吕栋道谢。徐增寿道:“在下徐增寿,多谢少侠救命之恩,请教少侠高姓大名。”吕栋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王宁道:“少侠武功非凡,一定盛名远扬,怪我二人眼拙,不识英雄。”徐增寿见他不说,似是有顾虑,于是笑道:“我们也不隐瞒。在下徐增寿,排行老二,魏国公****祖正是家兄。”吕栋吃一惊,受宠若惊地失口道:“开国名将徐达的二公子?”

徐增寿道:“惭愧,在下学艺不精,辱没先人。”吕栋道:“他们有备而来,以多欺少。徐兄临危不惧,有胆有识,仁心品行令在下钦佩之至。徐兄此言过谦了。”王宁道:“在下王宁。”吕栋动容道:“驸马。”王宁喜道:“少侠知道在下。”吕栋笑道:“皇亲国戚,哪个不知。哦,在下吕栋,见过徐兄,王兄。”二人一听他的名字,诧异道:“神龙侠吕天鹏的公子,三桥镇跟宁王朱权爪牙性命相博解救安乐侯于危难,京师盛传。想不到在这不期而遇,真是三生有幸。”吕栋道:“那只不过是尽份内之事罢了,不值一提。”遂问道:“二位兄长来此何干?”徐增寿想道:“此人跟安乐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能让他知道我站在燕王的阵营中。”于是说道:“闲来无事,出来走走,就跟王兄来到华山游览了一番,意想不到遇上匪徒得少侠相助,这才化险为夷,虚惊一场。”王宁见徐增寿这么说,心知肚明,乃是怕吕栋向安乐侯告密,说他们跟燕王私交甚密,替燕王拉拢青龙帮作为外援,引来杀身之祸,于是笑道:“是啊。吕兄弟,你呢?怎么会喝的酩酊大醉来到华山?”

吕栋瞧得出来,他们说话闪烁言辞,有所隐瞒来意,不知为何不能和盘托出,心下明了却不揭破,见王宁问话,寻思道:“我又怎么可以让他们知道我要去日月教解救妹妹,为此痛楚而借酒浇愁。他们若知道实情,那还不传的京师满城风雨,让人说我临阵倒戈,投靠宁王跟魔教。玷污了吕家忠君爱国的名声。”当下说道:“我来此地找一位阔别多年的故人,吃酒吃的醉了竟让二位兄长见笑了。”徐、王二人亦是精明之辈,岂会从他的神色中瞧不出他是在说谎,当下笑笑而已。王宁说道:“吕少侠踏雪寻梅,豪兴不浅。那吕少侠是跟我们一起下山投宿,喝酒聊天呢还是继续游历华山胜景?”吕栋暗道:“这二人见多识广,智谋深远。我跟他们前去被盘诘起来,搞不好会路出马脚,不去为妙。”乃说道:“我想再转一会,就此别过吧。来日方长,会有相聚的日子,那时定当促膝长谈。”徐增寿也不强人所难,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后会有期。”王宁道:“吕少侠,再见。”二人别过,径自去了。

吕栋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说道:“如今多事之秋,他二人来到这里又不带随从,事出不偶,一定有重要的事。”想了一想,终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一笑罢了。他踱下山来,也无心去镇岳宫,想道传说春秋时隐士萧史,隐居在华山中峰,吹洞箫引动了秦穆公女儿弄玉的爱慕,抛起了宫廷生活跟了萧史隐居在此,后来此峰就被叫做玉女峰。想着径直攀上玉女峰,欲一睹峰上古迹,缅怀这对眷侣。他上到峰顶,遍观舍身树、龙窟、飞鱼、玉女洗头盆等胜迹,最后来到玉女祠。他就在祠前坐下来,将坛子里的酒喝完了,意识逐渐模糊起来,微睁着双眼追思往事种种过往,想到那个帮自己脱身的绝色少女,瞧着祠堂内弄玉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塑像,想道:“我此去日月教生死未卜,不知能否再见到那少女,只怕机缘渺茫,相会无期啦。”感伤之余又想到陆大哥给我莫邪剑要我完成他未竟之事,而我却要堕身魔窟,为别人利用,放弃救民于水火的初衷,哽咽地道:“我不配佩戴莫邪剑,就将莫邪剑埋在这玉女祠当中吧。”

他醉眼朦胧地瞧着当院一块两百多斤重的花岗岩,想道:“就这里好了。”遂奋力将巨石挪开,用剑在摆放巨石的地方掘一个坑,然后找来一块布将剑层层包裹好放了进去,再将放灵丹的盒子打开取了一颗,另一颗留在盒子中放了进去,盖上杂草将土掩埋,再将花岗石挪回原地。又想到八剑齐飞秘笈跟陆氏气剑秘笈,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然于胸,留在身边一旦为奸人所得,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就在祠前面的香炉内焚毁了,做完了这一切浑浑噩噩的走出玉女祠。头晕欲睡,疲乏无力的走上莲花山,就倒在一块花岗石上面睡着了。当他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月升树梢,寒星闪烁的夜间了。他乘着月色,走下莲花峰望西而行,忽然觉得手中空空如也,吃一惊道:“剑呢?”一摸怀中秘籍也都不翼而飞,顿时六神无主,慌了手脚,回想着遗失在了什么地方,只隐约觉得似乎是将剑埋在了一块石头下面,秘笈竟被自己烧掉了,暗道:“这样也好,两袖清风,孑然一身的前往,烂命一条,更有何惧?”摸见一颗丹药后,不禁好笑自己醉成那个样子了还不忘了拿上一颗以备急用,可见人在大醉时神智还会有一些清晰。

他走了数日,来到了秦陇交界的渭水河畔。渭水泾水两条河流并行,清水浊水分的甚为明白,两岸草繁树茂,青翠碧幽,景色优美。想起小河畔月色下跟陆继风分别时的情景,不禁黯然发呆。河中一叶小舟驶向岸边,天上一群大雁飞过,吕栋寻思该投客栈住宿了,倏地听到远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他心下好奇,驻足观看。只见七八匹健马疾驰而至,就在小舟旁边停了下来。有两个人翻下马背,声音洪亮的跟舟中老者搭话,听的什么狼山,帮主甚麽之类的话,说了一会翻身上了马背,扬鞭望西而去,渐去渐远消失在视线中。那小舟横在岸边,久久悄无声息,舟中老者躺在舟中怀中抱着一根笛子,草帽盖在脸上似是睡着。

吕栋走过小舟的时候听到舟中鼾声如雷,心道:“帮主,狼山,这是什么意思。”忽然想道:“此去陇山不远,难道说的是青龙帮上官帮主?”在吕栋沉思之际,舟中的老者竟说道:“小子,你是哪路人竟然跑到我的地界刺探消息?”吕栋回头就瞧见那老者赫然已经傲立在舟前的甲板上,只说道:“你们的地界?”这时西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原来是刚才那一伙人去而复返。吕栋见他们提刀执枪,来势汹汹,看来是不怀好意,想道:“既来之则安之。”坦然无惧,镇定地看着来人。为首的两个人,一个虎背熊腰,身材精壮,执一杆大刀。另一人面如锅底,身形短小精悍,五大三粗敞开着衣襟露出胸口上黑乎乎的毛,双手各握着一把明晃晃,精钢打造的短斧,凶神恶煞的样子活像当年的黑旋风李逵。

那小舟上的老者伸手捋着山羊胡须,笑吟吟说道:“还不如实说来。”吕栋想道:“他们将我当做奸细了,我若说不出个来龙去脉,所以然来,他们一定是要跟我动刀动斧了。”遂说道:“在下偶尔路过,实在无意窥探诸位机密,还请明察秋毫。”他的话音刚落,那个双手舞斧头的汉子,声如洪雷地叫了起来,说道:“还说不是细作。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是在商量机密的。九爷这里极少有人来,你就这么巧的出现在这里。”吕栋闻言暗骇,都怪自己一时不假思索就说出窥探机密的字眼,让他们误会,看来是百口莫辩了,说道:“不是这样的,各位不要误会。”那人道:“误会个屁,老子活劈了你。”那个提大刀的汉子说道:“不得无礼。”径自下马提刀走过来,抱拳道:“在下姓周名猛。这位是祁八,出言多有不逊,还望见谅。小兄弟,不管你是何来历,听到些什么没有,你要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只好跟我们走一趟了。”吕栋想道:“听他言下之意,就是要软禁我,防患于未然,避免机密外泄。”祁八听言老大不快,说道:“老周啊,你别忘了我们这是要去哪,怎么能带一个累赘呢?干脆一斧子劈了算了,多轻便省心。”

吕栋心咯噔一下,暗道:“这伙人杀人不眨眼,凶残暴戾之极,万一他们要杀我,可怎么办?看来我只有先下手为强了,我可不能冤死在这几个匹夫手下毁了一世英名。”那周猛却说道:“老八,你别忘了帮助的规矩。”祁八怏怏不乐地说道:“哪能忘了。她让我们不杀手无寸铁没武功的人,不杀老弱病残没有抵抗能力的人。可是他年轻力壮,不是那不该杀的人吧。”周猛道:“对啦,你看他像是会武功的人么?形容枯槁,一脸病容,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你的斧子还没有挨着他的身子,他就给你吓死了。”吕栋闻言,心念电转:“哦,我这些日子饮酒过量搞得形容憔悴,恐怕连自己都不认得自己啦,难怪他说我一脸病容。这样也好,我就跟他们走一趟,见机行事找机会遛掉算了。”周猛说道:“小子幸好遇上我,还不赶紧上马?”吕栋走到一匹马前,故意装作虚弱无力的样子,几次三番上不了马背。他的滑稽动作只引得他们哄堂大笑,笑的前仰后合,莫可言状。周猛径自过来托着吕栋翻上马背,说道:“小心点,别摔下来。”吕栋“嗯”一声。

众人甩动缰绳望西疾驰,舟上的老者大声说道:“周爷,八爷代老朽向帮主问安。”周猛道:“一定转达。帮主身体健着呢,放心吧。”祁八说道:“这一回灭了狼山寨,您老的功劳可着实不少啊。”吕栋暗惊道:“上官帮主要灭了日月教属下恶煞胡四的狼山寨?”遂说道:“你们是青龙帮的人?”祁八道:“你说呢?在整个西方还有谁敢跟日月教作对,分庭抗礼?”周猛道:“老八,你怎么跟他说这些。”祁八说道:“怕什么,他又跑不了。就算他是奸细,也不会有机会去通知胡四的,等到灭了胡四将他带回陇山,拘管起来给我们做苦力。”吕栋暗暗好笑:“上官帮主还兴这个?把俘虏罚做奴仆使唤。”周猛道:“老八,胡乱说甚麽。我们青龙帮是那样欺男霸女的土匪强盗帮会么?”祁八道:“以前是没这个做法,不过老周你看这小子长得眉清目秀,身材英挺,一表人才。我们青龙帮尽是些大老粗,帮助看着就不顺眼,让这小子在帮助跟前转来转去做些杂务,看着也赏心悦目不是。省的成天板着个脸,没些乐趣。”

周猛哈哈大笑道:“你啊你,老八,真有你的。不过他若不是奸细,我们怎么能做这不道义的事呢?”祁八道:“管他是不是奸细,愿不愿意呢。”吕栋心道:“这些人到有意思,当着我的面就这麽谈笑自如,全没些顾忌。”那祁八转过头来说道:“喂,小子,你愿不愿意跟我们去青龙帮总坛?亏待不了你的,给你找个老婆。”吕栋道:“好啊,我无家无室,正没有人给我娶老婆呢?”祁八道:“老周,你看。我们青龙帮给他成家立业,他八辈子也修不来这等的好事,他哪有不愿意的?”吕栋暗道:“瞧他们这样子是要带我去狼山。我对上官帮主久怀慕蔺,正想一睹她的风采跟胆智。”心念及此,原打算逃跑的想法抛在了一边。

天色变得愈来愈黯,周猛一边打马疾驰,说道:“兄弟们快走啊,天快要黑啦,咱们到前面清风客栈,那里有几十年陈酿的好酒啊。”祁八道:“好像要下雨,兄弟们快点啊。”在斜风细雨飘来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座酒店。众人下马,祁八骂骂咧咧地吆喝店伙计不已。立时出来三五个伙计将马牵去后槽喂养。一干人鱼贯进了酒店,店家一见他们热情洋溢的迎上前来,说道:“周爷,八爷来啦。您的酒肉马上就来,稍候片刻。”众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吕栋正想坐下。当中一人向吕栋说道:“小子,你坐一边去。”周猛见状说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小兄弟,就坐在这儿吧。”那个人立即缄默不言,再不则声。吕栋拉张凳子坐了下来,暗自感激周猛没有冷眼对待自己。那店家跟伙计忙前忙后,一会功夫就将酒肉菜蔬摆满了一桌字。周猛将一个酒碗,一双筷子递了过来道:“小兄弟,还没有请教姓名。”吕栋接过碗筷,说道:“在下吕栋,多谢周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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