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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黄昏

小豆丁气呼呼的样子十分有趣,他随手捡了一个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巨大的人脸,然后将树枝一丢:

“喏,就是这个样子。”

我伸头过去看,上下左右确认了好几遍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良夏,你画的是什么鬼啊,这么丑!”

“就是这个样子!”

见我嘲讽,良夏气急败坏的吼道,

“就是这样巨大的脸,只有全黑的眼睛,其他什么也没有!!”

介于良夏应该也不至于骗我,加上我之前所见,我立刻想象了一个形象,然后打了一个寒蝉,

“幸亏看不见。”

良夏没有回答我,闭着眼睛坐在那里,完全没有想要搭理我的意思,我也闲得无聊,于是挤在他的身边,一个劲儿的问他问题:

“我说良夏,我们之前有仇么?你至于一见面就浇我一桶水吗?”

“就算是没有任何灵力的人,从车站走到我们西虞山本家,四个小时已经绰绰有余,还带中间休息睡觉玩耍,而你,走了整整一天,别说一半了,甚至连西虞山的范围都没有进入。十二星次下属的队员派了不少式神来接你,可是根本没有办法影响你。”

我忽然想到路上不断被修正的山道,看起来,果然是有人在帮我才对。靠着良夏,抬头看着如同火烧云一样的天空,

“到底哪里是西虞山啊……”

“照理来说,从这里开始,再走十步,就应该到西虞山了。”

良夏指着我们身后的方向说道,

“我带你走了两遍,不过,等我回神的时候就又已经绕开了西虞山。”

“……哈?”

“我还以为你是被邪灵缠身,所以才被山拒绝,不过看起来那桶净水也没有起什么作用。”

“那现在怎么办?”

我依旧拼命往四面看去,也依旧什么都没有看到。

“等。”

“等什么?”

“等黄昏过去。”

我愣了一下,再次仰头看着天,依旧如火烧血红的天,看得教人非常的不舒服。

“西虞山是连接此岸和彼岸的五个出入口之一,所以,这里的黄昏特别的长。”

“那黄昏过去之后怎么办?”

“两种,第一种,等家主来接;第二种……”良夏暴躁的表情忽然消失,相反的,冷静强大,“……我直接劈开西虞山的结界。”

劈……开?

看良夏的表情,他明显偏好后面一种,我想了一下,虽然我不是很懂,但是我也能隐约猜到,所谓的结界,就像是一个家的门户一样。所以换而言之,我眼前的这个熊孩子,因为被锁在了门外,于是就决定拆了自家的大门。

自己家的熊孩子这么调皮,家主养大良夏一定一直心塞吧……

我偷偷的点了点头,非常认可我的结论。

我和良夏相对无言的坐了好久。我一向好动,让我蜷在这个四米见方的小空间里实在是一件痛苦的事情,相较之下,良夏的性子就稳得多了,坐在那里半天都不带动一下的。良夏说的没错,时间在这个西虞山就像是静止了一样,黄昏,无穷无尽的黄昏,天依旧像是火烧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变暗的迹象。

“小鱼儿,要是这么无聊,过来下棋。”

我凑了过去,看到地上良夏用树枝抠出来的棋盘,后者将手中的树枝掰了一段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五子棋?”

“……围棋。”

良夏一副嫌弃我智商的表情说道,

“没玩过?”

“我只会玩五子棋。”

我老老实实的说,良夏似乎气噎了半天,几乎是不情不愿的妥协道:

“……那就玩五子棋吧。”

——于是我扑街。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就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在猜拳上一路扑街的良夏在下棋方面甩我不知道几条街,用他本人的原话说,他用完全一模一样的下棋顺序就已经连赢了我五局,而我,竟然也用一模一样的下棋顺序陪着他输了五局都没有自知。

“谷雨,我们换一个玩吧。”

输了至少有三十局,那四米见方的结界里已经找不到地方画棋盘了,良夏一脸生无可恋的说道,而已经输的找不到北的我自然顺水推舟问道:

“你要玩什么。”

可是,我俩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四米见方的结界里当真一点娱乐设施都没有,这让这几乎在福利院那么清贫条件下长大的我也束手无策,没有办法,我们两只好直接躺平在我们的棋盘上,盖着温暖的大氅,看着暗不下去的天。

“我好困啊……”

我哼了一句,走了一天的山路,我实在是累得不行,刚想和良夏抱怨几句,我的手背上就是被他狠狠的捏了一下,

“喂!你做什么啊!”

我当时就暴跳起来。

“怕你睡着。”

他也坐了起来,认真严肃的说道,“睡着是一个很危险的事情,尤其是在现在的情况下,就算是头悬梁锥刺股也必须要醒着。”

“那个人也这么说……”

“谁?”

良夏愣了一下,追问道。

“不认识……在来这里的车上认识的……”

“没想到现在还有多管闲事的人啊,”

他这样叹了一句,又接着看着我,

“谷雨……”

“叫我小鱼儿就好。”

“小鱼儿?!”

良夏愣了一下,几乎是弹起来,凑到了我的眼前,再次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了我半天,不可置信的说道,

“你也叫小鱼儿?”

“……也?”

我忽然想到了妖怪先生当时看到我的样子,我立刻头摇得就像是拨浪鼓一样,

“我是叫小鱼儿,不过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小鱼儿,如果你们不喜欢这个名字,那还是叫我谷雨好了。”

“你们?还有谁?”

我刚想要和良夏描述妖怪先生的样子,却忽的想起曾经清欢阿姨对我的警告,想了想,我才会回答道:

“清欢阿姨。”

我尽量回避了良夏的眼睛,言简意赅哼哼唧唧轻描带写,老实说从以前开始,我撒谎就特别容易拆穿。意外的是,几乎能被所有人拆穿的我的谎言,不知道为什么,良夏似乎并没有注意道:

“也没什么重要的,我对那个人没什么印象,只不过有一个和她相关的人,挺麻烦的。”

他回头看着我,好半天,才怅然道,

“小鱼儿……说不定,你真的能搅得动我们这一摊臭水呢。”

“啊?”

我一脸茫然。

他再次叹气道,一脸的忧心忧国:

“你真的什么都不懂啊。”

“不然你教我啊。”

我不服气的嘀咕道。

“你知道神话故事吗?”

意外的,良夏也没推脱,开口解释起来了。看着良夏脾气好像很坏的样子,不过人很好,看起来果然还是心口不一的臭小孩呢。

“知道……不过不太多,就是类似于精卫填海啊之类的。”

“你知道吗,在西方的神话故事里,死神和睡神是同一位。在他们看来,睡着了和死了看起来是一样的,所以,每天能够醒来,都是一件非常值得庆幸的事情,不过当然了,这种事情当然是不一样的,不过……也不是完全不一样就是了。”

他说道,

“普通人还好,我们这群人,一向都是游走在生死线上的,我们对于此岸和彼岸都是很模糊的存在,如果没有一点防备就这么睡觉,就相当于放任自己迷失在了山林中,运气好呢,尚且还能回来,运气不好的,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哈……啊……哦……”

我当故事在听,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原来良夏在提醒我。见良夏似乎有兴致想要多说什么,我刚想开口继续问,却忽然听到了一声猴子的长啼。森林已经寂静太久了,这声出现的太惊奇,也至于一瞬间我都以为我是不是产生了幻听。几乎是与此同时的,一直还保持着黄昏的天色突然直接如同被人关了电源一样,径直跳入了夜幕。

“发生了什么?”

我愣了一下,立刻跳了起来。随即我们头顶的树枝一摇,良夏几乎是条件反射,跳到了半空中,他的手里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把短刀,刀锋毕露的样子,杀气十足。但是,我以为的打斗并没有发生,只是一瞬间,他突然停住了动作,带着有些像是不可思议的表情落在了地上,手一甩,短刀消失在了他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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