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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好梦由来最易醒

万象山临海,此时太阳已从海上升起,渐渐照亮了这片广褒的土地,阳光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林,照耀了万象森罗宫山门,此时山门前,密密麻麻坐着数百童子,中年道人,依旧不急不慢的念诵着经文。

”混洞赤文,无无元上真,此所谓无极而太极也。……元始祖劫,化生诸天,开明三景,是为天根,上无复祖,惟道为身……此所谓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

文通玄听得这道人诵经,不敢有丝毫懈怠,万象森罗宫挑徒的方式届届不同,全凭接引长老做主。接引长老并非固定一人,而是由万象宫中金丹上师轮流担任,这广法道人以诵经为题,却不知到底要如何考校这些童子。

”诸子既入吾道法中,行当体此意。诸子皆吾法中之白眉者,吾故谈论至此,非泄雷机,以惑汝之众。诸子可专心修奉,吾在坛助汝道风。此去汝若有灾,可专一志、奉一神、念一经,以保而已。勉旃勉旃。“

咚!咚!咚!

广法道人刚好念完《太上明心元始度人真解》,前面来诸国驻地引路的道人却不知哪里拿出一个玉锣来,待到广法道人念完最后一字,就敲击玉锣,将众童子唤回神来。文通玄听到锣声,不由自主睁开了眼,望向广法道人,众人皆惴惴不安的看着他,不知他接下来是何打算。

广法道人站定片刻,开口道:”贫道刚才念诵的乃是万象森罗宫度化门人,引凡入道的基础,《太上明心元始度人真解》,尔等记得多少,便写下多少。还是一炷香的时间。“说完就向众人伸手一指,文通玄这才注意到,方才闭眼听经之时,身前不知何时多出一幅笔墨和竹简来,那鼎上香烛,也不知何时换了一只新香。

”哟呵,原来是经文听写“文通玄暗自喜道,“想我前世为了学那不列颠文,为了那四六级,为了那雅思托福,不知道练过多少文章听写,你考我这个,岂不是天助我也”文通玄此世博得少年诗仙之名,成名后被官府送入太学,随苍丘国大学士学习,文章功夫,自是不弱。加上前世积累,当真手到擒来。

文通玄将面前竹简拿起,竹简共有五卷,想来这《太上明心元始度人真解》文并不长,五卷便能写完。他将竹简缓缓在地上摊开,又换了个方便书写的坐姿,提起笔来,就准备开始誊写。然而就在这一刹,文通玄好似被人施了定身法术一般,痴痴的定住了。

文通玄只觉得浑身冰凉,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竹简,此时已是艳阳高照,而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因为就在他提笔的那一瞬间,他猛然发现,他居然将《太上明心元始度人真解》全!都!忘!了!……

是的,此时文通玄只记得广法道人讲了经文,又让在场童子将记得的经文写下来,然而经文内容,任文通玄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哪怕一个字!文通玄猝然抬起头来环顾左右,周遭众人皆奋笔疾书,竟只有他一人无可下笔!

“不对不对,一定是有哪里不对,我记性哪怕再差,却怎会连一个字都不记得?”

文通玄努力回想,从营地出发,再到踏入山门,从那道人出现,再到被玉锣敲醒,皆是记得清清楚楚,然而一回想这道人所讲的经文,脑子里却空无一物,竟然就是想不起那道人说了些什么。文通玄全身毛孔都张了开来,这记忆好似被人生生抹去一般,饶是他两世为人,此刻也无法镇定下来。

“你怎一字不写?莫非是要交白卷不成?你莫不是当这法*会乃是儿戏?”

文通玄抬头一看,原来是那广法道人见状有异,踱步来到他身前。却也难怪,全场童子,唯有他一人提笔不动,文通玄周遭坐着的人,皆不时打量他几番,怕不是已有人心里暗暗讥笑起来。

“启禀道长,小子非不愿,实不能尔。”

“哦,我观你灵台清明,既能被选来参与法*会,想必也不是碌碌之人,怎会写不出来?莫不成我刚才诵经之时,神魂云游天外去了?你能写多少便写多少,哪怕一句也行。”

“莫说一句,我,我连一字都已不记得”文通玄苦笑道。

“一字也不记得?”广法皱了皱眉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紧紧盯着文通玄,”奇了怪哉“文通玄不由得一窒,这种感觉很是玄妙,明明广法道人只是个面目普通的修士,也并没有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可文通玄就是感到一股压力,好像浑身乏力之人遇到饥肠辘辘的猛虎,又像待审的凶犯遇到铁面无情的判官。好在这感觉只持续了一瞬,广法松开了眉头,似有似无的笑了一笑“你且听好了,混沌之先,太无空焉;混沌之始,太和寄焉。寂兮寥兮,无适无莫。三一合元,六一合气,都无形象,窈窈冥冥,是为太易,元气未形……”

广法道人又念诵了一段经文,“你把这段经文复述出来。”

文通玄张了张嘴,豆大的汗珠居然顺着双颊流了下来,他双目无神的看着广法道人,脑子里一片混沌,明明就在片刻前,在广法道人念完之前,他都还记得,然而这经文一念完,他竟是又全忘了。

“道……道长,我……我全忘了。”

“凡人神生於精,精生於气,五气融充,发为营卫,补益阴阳,化为精髓。然或体流则精泄,若人不知保惜道体,则精流而髓从,渐渐耗竭矣……”

“复述”

“我……我不记得”

”大道生于先天,自然而然也,自无极而太极,道隐於未形……“

“复述”……

……“我还是不记得”

”道生於一,一为药之祖。故始於十一月,冬至一阳而生复,二阳而生临,三阳而生泰……“

“……我,我,……”

“罢了,罢了,你不记得这些经文,并非是你记忆奇差,朽木不可雕,而是你与道门无缘”

”修道之人,夺天地之造化,求的是长生,求的是自在,求的是逍遥,然则天威如狱,天行有常,又岂容你逆天而行,故而踏上修行一道者,莫不是有大机缘,大造化之辈,你若想问道,道也要考你,你练最基本的经文都记不住,便是这道不接纳你,道不容,如何修真?你没有这个机缘。回去罢。“

”为什么会这样,我来这世间一遭,却又是为何?“文通玄心中苦闷,万万想不到,这些年费尽心机,苦学不辍,只为投入修真路,才不枉两世为人,然后没有金手指也就罢了,今日居然被告知求道一路竟是条绝路。文通玄六神无主,不异与当初发现自己身处异乡。

不知不觉鼎中香已染完,众童子纷纷写完了竹简。广法道人大袍一挥,地上竹简竟是纷纷消失,也不知道是那传说中的搬运奇术,还是袖藏乾坤之法。众人心神忐忑的看着广法道人。毕竟接引法*会不似寻常科举,一次不第,来年再考便是,这道门收徒,十年一次,年岁若大,便再没了修行的潜质,人生匆匆数十年,一生唯有一机缘,若错过这次机会,那便是永生难再入道门。所以不论这群童子平日里有多大的名声,多深的见识。面对人生中最重要的岔路口,也不由得紧张起来,更有甚者,竟是坐在蒲团上,连站起来的气力也没有了。

”李仲卢,莫修烛……蒙天赐……钟几道,李红缨……这些人随我上山。“广法道人不知如何阅的竹简,张口就开始念名字,不多时便已念完,不过寥寥数十人而已。”其余人等,速速下山去,莫要在此停留。“被念到名字的,当然是喜形于色,大笑开来。没有被念到的,多愁眉苦脸,由于都是孩童,竟有不少当场哭出声来。

文通玄虽不至与失态,却也心中愁苦,况且未被选中之人,好歹也写了不少,哪有一人如他一般,居然是只字未写。”莫不是我非此间人,不能悟得此间道?

”哈哈哈哈,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广法道人一直站在文通玄身前,听得这两句,不由得长叹一口气,“倒是个有才之人,然而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我万象森罗宫每次收徒,入选者寥寥。选中的,莫不是有天资纵横机缘深厚之人。你既然与道无缘,就此回去埋首案牍,求个状元及第,也未尝不是坏事。莫要在痴缠了。”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么?原来这就是命么。”

等等!!

“不对,不对”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文通玄猛的站了起来,死死望着广法,脸上神情古怪,似笑非笑,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声,咬牙切齿的说到,

“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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