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人,包括我对他的感觉也非常奇怪,我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仿佛我们两个人之中存在一个磁场,我能感应到他身上的很多东西,但这只是一种感觉,我却并不知道我到底感应到了什么。并且我忽然有种对这个人也相当熟悉的意识,我脑海中浮现出几个月前那个寂静的夜晚和那个路灯下的背影,还有偷听王大麻谈话时,房间里那个沙哑的声音……再往后,便毫无印象可言了。而我觉得还不够,但是记忆却到此为止了。
在我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我全身血液沸腾,心脏狂跳的感觉却渐渐平息了下来。当真正平静下来的时候,我又怀疑刚刚是不是产生了错觉。这种自我怀疑的感觉让我的内心生出了一丝厌烦的情绪。
“你在干什么?”
我的肩被人拍了一下,是强娃子,他注意到我的异常问我。我对他摇了摇头,坐到他的身边,想想又觉得不对,便立马又对他说:“山腰上有个人!”
他抬起头去瞧,好半晌才抛出一句:“哪儿呢?”
“你瞎呀!”
我正欲伸手给他指指,但放眼望去,山腰上连根毛都没有,几块巨石突兀的耸立在其中。
我正想说些什么,然而就在此时,我看见王大麻领着他的人向这边走来。
他们晚上休息的地方离这儿有一段距离,现在来这儿不知道要干什么。然后我又看见了周正,他亦领着一大帮的人,人数与王大麻的不相上下。
这两队人马都装备着有相同的东西——一些造型奇特的铲子,开山凿和石锤。这些东西一看就是特制的,因为在市面上是找不到这些东西的。
王大麻和周正领着手下的人一同走向了我们身后的这座大山。其间他们交谈的什么,我们这里完全听不见。我想起那天晚上,王大妈和周正的会面,也许他们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毕竟他们是两方势力,有各自争取的利益。
他们在大山的山脚下停了下来,停了好一会儿,好像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没过多久,我听到了一声虎啸的声音。
没错,是虎啸。
我从来没见过真正的老虎,更未听过什么虎啸,但其实,在我以前的生活中,我有很多次机会能接触到虎啸。比如,电视,比如,收音机,再比如,书报……
与那些我们所了解到的信息一模一样,带着一种兽的独特的气息,那的确是虎啸。
周围的人都躁动了起来,我身边这些可怜之人其实已经饿得毫无气力可言,但仍都有些警惕地注视着四周。这就更不要说王大麻与周正这两伙人了,他们手持着枪戒备地望着四周的林子。几只鸟从林中惊飞了起来,我终于在这个地方看到了除人以外的活物。
然后,一虎一人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虎是黄色的,不,是黄白相间的,这是一只太过巨大的虎,竟有成年人的肩高,但奇怪的是它的额头上并没有虎的花纹。我甚至怀疑这到底是不是虎,但最吸引我的并非虎,而是人!
这人我认识,他便是今晨山腰之上的男人。依旧是那身黑衣,遮住面孔的毛发因为奔跑而是向后翻飞,但依然辨不清容貌。
一人一虎向这边奔来。
突然那人停了下来,向虎摆了摆手,虎立马原路折回,向远处的深山中奔跑,直至隐没……
然后那人再次奔向这边,王大麻等人已经等候许久,我见那人到后与王大麻说了些什么。
然后他们开始——凿山。
他们选择的位置很特别,两队人分两处凿,都是从山脚到山顶三分之一处凿。
强娃子现在很虚弱,因为饥饿而全身无力,我大概是从前饿习惯了的缘故,身体竟丝毫无多少虚弱之感。
强娃子没有力气与我说话,我却独自思考起这件事来。联系起这几天的所见所闻,我竟全然忘了害怕,却多了对这件事的好奇。
人的好奇心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当好奇的情绪被激发时,它能给人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惊喜。
比如,克服恐惧,比如,清晰的思维。我现在的好奇心愈发浓烈了起来,我对王大麻将要做的事情,以及那个穿黑色大衣的人,我都有一种想要深入探索的强烈欲望。
我不像这里其他人那般虚弱,我感觉全身的细胞都兴奋了起来。
好奇心是人类止不住的痒,这句话说的果然很不错。
我忘了我此时的处境,忘了我是个待宰的羔羊。
我开始认真地观察起王大麻那伙人的动静,我觉得他们凿山的目的不是为了凿山,他们不是在破坏,他们凿得很细致。就像一块被石头包裹的玉,人们想取出里面的玉就得十分小心的抠掉外面的石壳。
他们并没有凿太长时间,大约是工具给力,人技术好的缘故。
到中午时,两边的人都先后停止了工作。他们凿了两个洞,洞口与洗脸盆的盆口差不多大,我看不见洞口里有什么东西。但那些人的表情很兴奋,王大麻和周正一直在山下看着,这时他俩立马就往山上爬。
山并不陡峭,并且很好攀爬。
他们到达其中一个洞口,并向里看了看,看完又伸手摸了一阵。我更加好奇了起来,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金子?宝石?或者真的是裹在石头里的美玉?
也许和财富无关,但那到底会是什么?我又想起那晚听到的那个词:长生谣,我摇了摇头,长生什么的太过虚无缥缈了。
我正想着,王大麻对着山下某处喊了一句话,这句话我听得很清楚,因为他位置比较高,声音非常大。
他说的是:“刑兄弟,可以开门了!”
他是对着那个黑衣人说的,先前光顾着关注凿山,我一直没有注意他,此时才发现,他坐在山下一块大石头旁,他的姿势一动不动,我怀疑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坐了一个上午。
原来他姓刑,我确定我没有听错,“xing”这个读音令我能联想到的姓氏只有刑,但也有可能是王大麻前后鼻音分不清楚,因为他是奉节人,所以其实黑衣人或许姓辛?
好吧,其实这些都不重要,我暂且认为他姓刑吧。
黑衣人听见了王大麻的话后,他起身向山靠近。
迈腿、前行。这并没有什么不同于寻常人的样子。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让我目瞪口呆。黑衣人开始上山,他不像正常人一样爬上去,而是像电影里武林高手一样用轻功飞上去的,但那并不是轻功,也许你见过猿猴攀岩的姿势,不,这也不能如此来形容。
他的手并没有起多大用处,只是偶尔用来平衡身体,当他跳上一块山石后,能迅速借脚下的力跳上另一块山石,再借力、再起跳,速度之快,姿势之帅。就像在平地上做空翻,或者是多年后流行的一种城市运动——跑酷。总之,他很厉害。
我更加好奇起这人的身份,来历。
我无法在我的脑海中假设他可能有的人生,因为我假设的,都不现实。
奇闻轶事只存在于传说中,神魔鬼怪也只是想象,这些只在我读书时充当消遣无聊的工具。
我是唯物主义者。
十几米的高度黑衣人仅用了几秒钟的时间,不过他并没有与王大麻会合。他去了另一个小山洞。
他观察了一下洞口,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那个东西非常小,我看不清楚那东西的形状,但从他拿东西的手势来看,我猜那东西的大小应该不会超过瓶盖。
黑衣人望向王大麻,对他点了点头。王大麻也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盒子,他打开盒子,把什么东西拿了出来,我估计应该是和黑衣人手里相同的物件。
这时,我的余光瞥见了我的身旁站了一个人,我转过头,不,是两个人。
苏靖川和另一个人互相搀扶着,神情严肃的看着王大麻等人。我打量了一下另一个人的脸,与苏靖川相似的面孔,我猜他就是苏靖山了。
发现我在看他,苏靖山也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紧接着苏靖川又转过了头,两兄弟的表情一模一样,眉头一样皱着,嘴唇同样干枯,脸色同样苍白。
我以为苏靖川会说些什么,好歹我们也认识,但我想起自己小学生似的身体又觉得他应该不会想要和一个小孩儿在这种情况下寒暄些什么。
然后,这俩兄弟又同时转回头,继续关注王大麻等人。
黑衣人和王大麻将手里的东西同时放进洞口里,我听见苏靖川说了一句:“我们完了!”
我一愣,心想:这是什么意思?却听见了轰隆的巨响。
就像两块巨大的石板互相摩擦发出的闷响声,然后我看见山脚某处开始剧烈的晃动,那里的石头四处滚动,动静其实并不是很大,接着,那出的地面居然向下凹去,地面的石头像是滚落深潭,掉下去后便消失不见了。
我明白那里出现了一个洞,不是小洞,而是一个能容纳几个人同时通过的大洞,或者说是一个入口。
一个通向地底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