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逐日城向正西方一直走会进入寸草不生的荒漠地带,骑着沙驼往里继续深入,经过两个时辰就能够看到一块人工竖立在荒漠中的巨大尖塔石碑,石碑上有记载着阳泉阴泉的路径和方向,只有根据尖塔石碑上当天的指示才能够走入正确的地方。
夜星玄将有新的御灵士进入逐日城的消息禀明了城主之后,便只身一人进入了荒漠,按照赫鲁所说,那两个来自琼华州的人想去看徘徊花,就一定会进入阴泉地界。
也不知道他们来逐日城是为了什么,夜星玄在心里嘀咕道。
一般来说作为御灵士是很少会在九州大陆之上行走的,各大州上的御灵士都有自己的规矩,若不是有重大的事情需要大州之间联合处理,是绝不会随意离开自己的修炼地的。
就在夜星玄只身一人去追寻釉雪和青穆的时候,早她一天出发的釉雪和青穆却因为不懂得破解尖塔石碑上的奥义而误入了阳泉地界。
大漠的黄沙在夜色下显现出一片清冷的银白,天河竖直,繁星如瀚海般将这片寂静的荒野照亮,点缀出别样的景色,只感觉在这宁静的天地间万物都是渺小的。
望着眼前一片无际起伏连绵的沙丘,青穆伸手摸了摸下巴,“小师妹,你确定没有走错路吗?我们都走了一天了,一个活物都没有看见,能有大片的花?”
釉雪整个人索性躺在了沙地上,释放出灵力在砂层上凝结出一大片的冰层,白色的冰层在砂层上映着星光像一朵巨大的绒花,她伸出双手比划出了一个方形,从那里面看过去,星河遥远而渺小。
“师兄,你说在那上面真的好玩吗?”完全不在意青穆刚刚说了什么,她自顾自的问道。师傅说,她是琼华州最有可能飞跃穹城成为诸神的人,可是每每当问起穹城之上有些什么的时候,师傅却都是只说了两个字——责任。
青穆只撇了下嘴角,他这个小师妹思维就是这么跳脱,永远都能够想到其他地方去,“你说的是穹城上吗?”
“对啊。”釉雪对青穆招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过来这里躺着啊,我知道你有洁癖,可是你看我用冰层挡住了,干净着呢。”
青穆一直是个有点洁癖的人,在逐日城或许还会有所顾忌所以收敛,可是在出了逐日城之后,他的脚下,那双金丝镶边的银靴下冰花闪现就没有片刻停歇过。他本就生的极英俊,面上还常常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又极喜爱穿一身银袍,总是给人一种高贵的天神般的错觉,在琼华州的时候,可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就他这个样子不知道俘获了多少女人的芳心。
琼华州是极北之地,常年雪封,一直被外界称之为雪原,在那里居住的普通人常年需要佩戴一种特殊的眼罩,以防止视野被一片纯白灼伤而看不见任何东西。
像这样繁星满天的夜晚,让釉雪想起神女之泪。
那是琼华州唯一的平原地带,就在七绝殿的山下,那是一面巨大的被冰封的湖泊。在万年的冰层之下封冻着一个白发白衣的少女,少女的双手环抱着拢起的双膝,在星光的映射之下如同一个在母亲体内还未出世的孩子般宁静而美好,然而那个地方却是十分危险的,连同少女一起被封印的还有诸多的妖兽,即便是封冻万年,他们仍旧有无法磨灭的怨气,透过层层冰封在星夜下幻化成人心内的魔障。
可是这里不一样,让她感觉不到一丁点的危险气息。
青穆在釉雪的身边也躺了下来,大漠的夜竟似有几分琼华州那样的寒气。
“师兄,你看,这样看天空是不是非常的小?”她将手移到青穆的眼睛上方,微微侧过头仍旧是从手指比划的形状中看着夜空。
是啊,这样看整个天空显得非常的狭小,小到只有巴掌大。
“师傅说穹城之上只有责任,可是那样子当什么诸神啊,会不会就像这样只有小小的一个地方,哪里也去不了?”
“当了诸神自然就责任重大,维护这天下芸芸众生的秩序可都是诸神要做的事情呢,穹城应该是更好的地方,又怎么会只有这巴掌大小,人们如此的向往那里,自然是美好的所在。”青穆也看着那方寸的天空,想必那个地方应该是好的,不然这幽冥九州之上又怎么会有十年一次的飞升大典。
“也许吧,可是我不想去那里,再过半年就要进行飞升了啊,师傅可是指望着我直跃穹城呢,我还有好多的事情没有做,好多好多的地方没有去过。”釉雪有些出神的说道,其实她心里还有几句话不敢说,那就是她已经十六岁了,还没有体会过爱一个人是什么感受,她不想就这样带着遗憾飞上了高高在上任何人都无法到达的地方,从此要在那里过完余生,那以后回忆起来得是有多无聊啊。
“师兄,我想睡觉了,你也知道师傅封印了我的灵力,所以我维持这些冰层是很吃力的事情。”釉雪忽然的把手放下来,看着青穆道:“而且我现在的感知可比一个普通修士高不到哪里去,我是会冷的,所以你赶快的造一个房子出来,还要控制好室温,如果我感染了风寒,是会影响我看徘徊花的心情的,影响了我看徘徊花的心情就会影响我去宓州的心情。”
说完她就撤销了自己的灵力释放,青穆只得扔给她一个白眼,释放出自己灵力,很快的他们所在的地方就筑起一座冰雪小屋,将大漠夜晚的寒风都阻挡在了外面。
釉雪还转着头看了看,觉得十分满意,对着青穆笑道:“哎,有师兄在就是好,你都不知道,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晚上在野外睡的是有多累,师兄我们睡觉吧。”
青穆只恨恨的睁着他那幽泉般的眸子瞪着她,什么叫有师兄在就是好,如果是好,他还用追到这里来吗?就在他想反驳的时候,却看到釉雪水灵灵的的一双大眼困倦的眨了两下,她就这样几乎是在瞬间睡着了。
无可奈何,他只好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袍,也入睡了。
说是入睡,可他一直释放着自己的灵力,又要感知外面的情况,所以也只是进入了浅眠状态,以保持警觉。
上半夜还是极其安宁的,青穆猛然惊醒是在下半夜,距离天明还有两个时辰。
他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危险来自他们睡觉的下方,灵力激荡正快速的向他们所在的上方袭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伸手将釉雪从地上捞了起来,迅速的跃出了灵力凝结的小屋之外,也就在这一瞬间,一柄巨大的金色利剑破开了砂层将冰雪小屋击的粉碎。
釉雪也在这一刻惊醒过来,她被青穆抱在怀中,看着那把巨大的金色利剑问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也是刚刚才发觉。”青穆看着那把金色的利剑,神色凝重,因为那柄利剑上有飓风般的灵力旋绕,烈焰般的颜色,那是火修士的灵力具象化。
就在这时,在这把利剑的周围不断的出现一些漂浮的灵体,源源不断的出现,在利剑巨大的灵力激励下开始实体化,这些被实体化的灵体竟然是无数赤发的白瞳者,男女老少数不胜数。
这些赤发的白瞳者一出现就对着两人展开了猛烈的攻击,火焰如同箭矢般破风发出呼啸的声音,直接射向两人的所在处,同时嘴里还发出尖锐的嘶吼声。
青穆和釉雪都是来自琼华州的雪原,所以御灵的具象化就是冰雪,冰雪的本质就是水,借用水元素可以大大的缩减自己的灵力消耗,然而在棘州这个干燥的荒漠中,空气中所能够利用的水元素实在是太稀少了,所以他们就要尽可能的,精准的运用自己每一分的灵力,毕竟这些能够丢出火焰箭矢的白瞳者实在是太多了。
火焰般的箭矢袭来,青穆挥袖间就是一道冰刃,在空中急速飞驰的瞬间迅速转化成万千,将那些袭击向他们的箭矢击落。
但是这些赤发白瞳者实在是太多了,火焰箭矢像是瓢泼的大雨一般继续袭来。
青穆向后滑行跟那些白瞳者稍稍拉开一些距离,将釉雪从怀中放下来,“小师妹,先照顾好自己,等我召雪女出来。”
额间的蓝色宝石散发出熠熠光辉,青穆双手合十结印,幽泉般的眸中有冷酷的光芒愈来愈浓烈,一霎间灵力激荡将他的银色衣袍鼓动,六角菱纹的银色印记在他的身后亮起,他如同站在这苍茫大漠中的神祗一般,低垂的眉眼上有厚重的冰霜覆盖,一个苍茫的白影裹着巨大的风雪从他额间的宝石中闪出,伴着低低的银铃般的笑声,从他的周身迅速蔓延开一片银白色。
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女出现在了两个人的身前,她静静的漂浮在半空中,周身都是冰雪铸就的水晶般的铠甲,只有一双眸子腥红如血,如同暗夜里熊熊燃烧的烈火般。
这是诞生在琼华州极北深渊中的精灵之王——雪女,是五年前青穆收服的御魂兽,有着雄厚的灵力和对冰雪无与伦比的精准操控,杀伤力极强,堪比一个高阶的神级强者。
看着这些赤发的白瞳者,浓烈的风雪霎那间席卷了这片干燥的大漠,天地之间只剩下能见度极低的灰暗视野,飓风骤起,飞砂走石,冰柱如同利剑般从凝结成冰的地面上迅速爆出,仿佛蛇一样蜿蜒扭曲直接刺入了那些背实体化的浮灵身体中。
赤发白瞳者仿佛有生命一般,在这一瞬竟是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雪女的暴怒。
下一个瞬间,雪亮的光芒如闪电般从风雪铸就的飓风中探出,向着那把巨大的黄金利剑迅猛的刺去,两股巨大的灵力相撞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大地都为之颤动。
釉雪站在青穆的身侧,从她的视线中看过去,此刻的青穆双手中握着一柄晶莹如水晶般的长枪,星光刺穿了暴风雪在一片灰暗中将他照亮,他的衣袍在风雪中猎猎作响,长长的黑发如匹锻般在风中翻飞,刀刻的侧脸如万年的寒冰般透着不可直视的冷酷。
握着长枪的纤长手指上有源源不断的白色灵力聚拢,在雪女铸就的冰雪世界中,他就像一个俯视众生的神祗般。向着那把黄金利剑极速的掠去,身形在空中只留下几道残破的白影,长枪直刺入地,冰棱排山倒海般的从地面迅猛爆出穿过一路上被雪女定住的浮灵,那些赤发的白瞳者甚至还来不及哀嚎,就被爆起的冰棱打散了,烟火般的爆裂散落在这一片冰雪的荒原中。
巨大的黄金利剑发出一声哀嚎般的嘶鸣,一股巨大的火焰暴涨喷射,火舌如腾龙般从剑身上蹿出,笔直的袭向了灵力最为薄弱的釉雪。
身处战场之中,釉雪也是全神戒备,奈何,她的灵力被师傅加持了封印,感知上就迟钝了青穆和雪女许多,所以无论她怎么防备还是被一瞬席卷而来的火舌击中,直接将她整个人从地面卷起,朝着黄金利剑飞速的掠去。
慌乱中她只好大声的朝着青穆喊道:“师兄救我!!”她尖锐的求救声刺破了呼啸的风雪,却在传递出去的瞬间就泯灭了。
就在火舌暴涨的那一瞬间,青穆就已经预感到了,它可能会袭击釉雪,转身回护的动作还是慢了一点,他手中的长枪掷出跟卷起釉雪的火舌堪堪檫肩而过。
雪女筑起冰封之墙从天而降想要截断那条卷着釉雪的火舌,然而有更多的火舌疯狂的从剑身上涌出,形成了一股阻力将冰封之墙一点一点的托住,卷着釉雪的火舌迅捷的从缝隙中褪去,回到黄金利剑的周围,火焰暴涨如泉涌般喷出,下一刻大地颤动,那柄黄金利剑卷着釉雪消失在这片荒漠中,旷野中一片寂静,只能听见风雪呼啸的声音。
青穆飞掠到巨剑消失的地方,抡动手中的长枪,几乎是疯了般的不断搅动着脚下的黄沙,冰棱一路向着地底延伸,然而那苍茫的黄沙下,还是无尽的黄沙。
“釉雪,釉雪!!”青穆声嘶力竭的对着那满是黄沙的地底喊道,他多希望那个调皮的小师妹会突然的出声叫他一声师兄,跟他说,我这么高的灵力怎么可能会出事呢。可是,可是他挖了很久都没有听见那个他期待的声音响起。
他似乎又想起,师傅已经封印了她六层的灵力,她现在就跟一个初级御灵士别无两样,刚才面对那样巨大的灵力波动,他应该照顾好她,保护好她,怎么能放任她一个人在身后呢?
想到这里,他更加的懊悔,更为疯狂的搅动着脚底的黄沙,仿佛要将冰棱一路直刺到地心般。
怎么会就没有呢?刚才明明就是从这里消失的,茫然间他的眼前又出现了釉雪被火舌席卷惊慌失措的神色。如清冷幽泉般的眸子此刻已经变得如血一般的腥红。
就在青穆陷入疯狂寻找的时候,夜星玄已经根据尖塔石碑的指引进入了阴泉地界。
刚刚赶到徘徊花的盛开之地,就听到摘花人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啊……这是什么……”
“快跑!!火……有火……”
“救命啊!!!”
在嫣红的花海深处,嘭的一声炸响,五根火柱冲天而起,将那些来不及撤离的摘花人瞬间化为了灰烬。这五根火柱同时也将四周嫣红的徘徊花,化为了大片焦黑的灰烬。
釉雪就被这五根火柱中的一根缠绕着,当她被拖进黄沙之下的时候,一股前所未有的窒息感瞬间席卷了她,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她的背部被烈火灼烧发出火辣辣的疼痛感,她拼命的催动着自身的灵力,想要冲破师傅在自己身上加持的封印,身体里有巨大的灵力波动,像是要将她的整个身体都撑破一般。
身体上不断并发出白色的如同丝一般的光线来,层层将她包裹。
“不……我还不能死……还差一点……再快点……差一点……”
漆黑的深渊中,她被黄金利剑所发出的火舌拖拽着,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是扭曲的,带着恐惧的颤栗,层层的光线将她紧紧的覆盖,她像是进入了茧里一样,脖子上间歇间有微弱的光芒闪烁,那是一个白色的,隐藏在皮层之下的六角菱花标记,像是从苍穹中飘落下的一朵雪花般,那便是师傅在她身上所加持的封印。
“不行……我还可以的……我还不想死啊……”
黑暗中她在白色的光茧中渐渐陷入了昏迷状态,她听见自己微弱的声音不甘的在这个狭小,扭曲的空间中不停的回荡。
就在她陷入昏迷的那一瞬间,体内那股巨大的灵能波动像是终于冲破了某种桎梏一般,她脖子上那个六角的菱花标记发出璀璨的白光,一个巨大的白色影子从茧中出现,在黑暗中将那条火舌连着黄金利剑狠狠扯起。
这是黄沙地底漆黑的深渊,那把黄金利剑被狠狠的扯起,在巨剑的根部盘踞着一条巨大的长着青色鳞片的巨蟒,冰棱从白影手中掷出,打在巨蟒的身上,在那些鳞片上擦出闪亮的火花来。
巨蟒紧紧的盘踞在巨剑的剑柄至上,几乎与之融为了一体,高昂着头颅,白色的竖瞳如同两颗巨大的发光的宝石,腥红的信子吐出发出危险的嗤嗤声。
而在那条巨蟒的下方,在黄金巨剑的光芒照耀之下,有城市的轮廓显现出来,在光晕的照耀下,在这地底的城镇中,有无数的白骨四处散落。
在与白影的几番纠缠中,巨蟒都没有讨到便宜,一怒之下就将被进入茧中的釉雪从漆黑的地底深渊中打了出去。
便也就有了前一刻发生的事情。
夜星玄快速的朝着爆炸的地方飞掠而去,顾不上过问那些摘花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火柱来的突然,去的也快。等夜星玄赶到的时候,已经只剩下零星的火星,周遭是一片漆黑的焦土,一个满身被灼烧过的少女躺在灰烬中。
夜星玄走过去,感觉到少女的身上有轻微的灵力波动,她走过去将少女从灰烬中抱出移动到了徘徊花海的外圈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