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年以后,圆桌议会的殿堂会被太子三千少下令拆掉,太子的理由是“光线昏暗亟需另觅地址”。但直到议会殿堂拆下来的砖瓦建成了十三所公厕出来造福于民,新的圆桌议会殿堂却连选址都没有完成,整个议会只能流落到市集大街上召开会议。
这摆明了是皇室对圆桌议会赤裸裸的打击报复,但除了圆桌议会本身以外,不但没有人替圆桌议会打抱不平,反而大多数人都乐见其成,觉得圆桌议会有此下场乃是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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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千少闯入圆桌议会殿堂拦下议会将太子之位授予姬言的七天之前。
也正是在圆桌议会殿堂之内。
“嘭!”
惊堂木槌狠狠砸下,沉闷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来回激荡,格外刺耳。
三千少身着明黄服饰,头戴珍珠宝冠,站在数千人的目光之中,犹如一个等待被审判顶定罪的犯人一般。他双目紧闭,嘴唇发白,双拳狠狠地攥着。
在三千少的左右两侧,是十数排看台,黑压压一片都挤满了人。人们的目光聚焦在三千少的身上,眼神中有的是怜悯同情,有的是幸灾乐祸。
而在三千少正前方,还有一排环形台位,落座十三人,大多表情严肃。从大厅的主次布置来看,这里应是最重要的地方。
环形台上,兼任圆桌议会大长老的西伯公姬隆居于正中。他缓缓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遮掩不住的兴奋,朗声说道:“皇太子三千少虽然已重回明国,但经议会确认,其星象损毁修为尽丧,已不可能再入星修之道!大明国开国太祖明令非星修不得继承大统,因此,圆桌议会决定七天之后重选储君!”
姬隆说到最后一句话之时,斜着眼睛瞟了一眼大厅东南角,神色极为挑衅。而在那个地方,站着一位面容苍老之人。他和三千少一样身着明黄服饰,但他的华服上绣着九条五爪金龙,头上戴着更为华贵的紫玉皇冠,正是现任大明国皇帝三千镇。
大明国国制当中,十三位元老重臣组成的圆桌议会权力远远大于皇权,所以面对太子的废立,三千镇纵然身为大明国皇帝,也终究是无法插手。
三千镇落寞的眼神只盯着场中少年。末了,长长叹了口气,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淡淡地道:“看来三千氏一族……终于是走到尽头了……”
裁定宣布之后,原本安静的大厅瞬间变得嘈杂起来,除了环形台上的十三人,整个大厅里窃窃私语不断:
“不知道太子失踪的一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会废了一身修为,而且看来此生再起无望啊!”
“太祖皇帝定下非星修不得继承大统的祖制,原意是为了激励后世子孙不可荒废星修之道以保三千氏江山永固,可没想到现在却反而成了三千氏的催命符,真是造化弄人。”
“那有什么办法,皇室衰微颓败被取而代之那是迟早的事。皇上倾尽全力培养太子,本想靠太子力挽狂澜,可谁能想到他莫名其妙地失踪一个月,而后落得个星力全失的下场,这是天要绝三千氏啊!”
……
嘈嘈切切的低语在耳边萦绕,三千少却充耳不闻,仿佛一切都和他无关。直到正台上的姬隆开口说道:“太子殿下对圆桌议会的裁定可有异议?”
“哼!”三千少终于睁眼,迷离的眼神中有不干,有疑惑,还有愤怒。三千少冷笑一声:“废了本宫你很开心?”
“看来太子殿下对议会的决定很是不满啊!”姬隆宽大的身躯缓缓坐下。面对此刻仍是太子的三千少,姬隆脸上根本没有丝毫敬意:“非星修不得继承大统,这规矩是皇室自己定的,臣身兼圆桌议会首席长老,自然要按规矩办事。”
“吾乃父皇独子!废了本宫之后,难道你真要如传言那般,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父皇然后坐这太子之位?”
“原本新太子人选与太子殿下并无关系,但既然即将退位的太子殿下有此一问,我就多说几句。”面对三千少的指责,姬隆一捋颌下短须,淡然地笑道:“正所谓举贤不避亲,我也毋庸讳言——吾儿姬言品性纯良,才智兼备,于星修之道更是天赋异禀,实乃是继承大统的上上之选!”
“姬隆你好大的胆子!”三千少咬牙道:“说什么谨遵祖制,这根本就是谋朝篡位!”
姬隆就笑:“太子殿下,我奉劝你一句,此事就不要纠缠了。连皇上对议会的裁定都没有异议,你又何苦呢!”
三千少闻言一怔,转头朝三千镇那边望去,却只看见三千镇一脸失望地转身,离开了议会会场。
正所谓哀莫大于心死,三千少满腔的愤怒顿时变得空落落的。见大势已去,三千少再没心思跟姬隆去争辩什么,只恨恨地剐了一眼姬隆,愤而一甩衣袖,转身便走。
走出议会会场,一名在会场外等候已久,身着红衣的年轻女子立即上前,满脸焦急地道:“殿下……他们不会真的把你……”
但这位十多年来都与三千少朝夕相处的太子府总管纹锦话还没问完,便从三千少苍白的脸色中读出了答案,转而又道:“那殿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三千少忽然抬起头来,迷离的眼神遥望南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只想静静……我出城一会儿……你们别跟着我。”
言毕三千少便从一名侍从那里牵过一匹白马,跨了上去。
“万万不可啊殿下!”纹锦急道:“公爵府的行为摆明了就是要谋朝篡位,今天之后他们一定还会有其他动作的,你一个人出城不安全啊!”
“不安全?你恰恰说错了,我毕竟是现任太子,在重选太子的日子到来之前,我都安全得很。”马背上的三千少面无表情:“这七天时间里,最怕我出事的反而是公爵府。我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太子重选势必受到影响,这是公爵府绝不希望见到的。”
纹锦想了想,觉得似乎有点道理。但还是道:“可是……殿下我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城啊。”
“没什么好担心的!纵然是失踪了一个多月,我这不还是回来了么!”
说罢,三千少纵马急行,直接朝着城外南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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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月色阴晦,星光黯淡。
一片广袤的丛林之中,竟是安静得出奇,仿佛万千生灵都被压抑着蛰伏不出,尽是大片大片的死气沉沉。
丛林之中,有一座小山,名曰“龙魂”,乃是大明国圣地。龙魂山山顶是一片极为开阔的广场。在广场的正中央有一尊玄武岩雕刻而成,栩栩如生的巨型龙像。
此刻,在龙头正对之处,有一少年正双手枕头,躺在一块白玉石台之上。
正是三千少。
长长地叹了口气,三千少伸出左手,看着手腕上的一块手环,目光有些呆滞。
手环通体漆黑。材质极为独特,很软,但没有一点儿延展性。大小正好贴合着三千少的手腕,无法取下来。而且三千少曾经试过,不管用任何工具打磨划拉,别说损坏了,就连一丁点儿划痕也无法留下。
手环是怎么来的,三千少不知道。
因为三千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对于往事的记忆,三千少只记得在七天之前,自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这个广场上,在头脑一片空白的情况下,突然便有一群金甲银枪的士兵涌出,不由分说就强行把自己弄回了帝京,并且告诉自己,自己的身份是明国太子,已经失踪整整一个月了。
至于七天以前的记忆,已经完全消失了。
而且不仅仅是记忆全失,三千少更发现自己的行为思维也多有奇特之处。
举例来说,三千少这些天每每想到不解之事,头脑中总会莫名其妙地冒出一个词叫“度娘”,潜意识告诉三千少这个“度娘”能帮忙解决难题的。可问题是不仅三千少自己不知道度娘为何物,身边的所有人也都不知道此为何物。
再者,三千少每次问时间的时候,总会脱口而出问“现在几点了”,但最开始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综合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几天前三千少终于确认了——周围所有人的三观和自己的三观都是决然不同的,差异大到简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当然,“三观”这个词也是只有三千少自己知道是什么意思。
然而不等三千少搞清楚自己为何三观如此奇特,公爵府的进逼便倏然而至。三千少还未喘过气来,今日圆桌议会上姬隆便一锤定音,要在七天后重选太子。
满腔愤懑郁结,三千少忍不住对天怒吼:“妈了个鸡的!谁能告诉我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乱臣贼子现在都骑在老子脖子上打脸了,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了!”
就在三千少对天呐喊之时,石像龙头处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转头望去,只见一团诡异的黑色迷雾萦绕,旋转不散,与此同时一个隐隐绰绰的人形影子出现在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