③
王都历286年11月11日
南区——皮格斯酒吧地下
这是已经几分钟后的事情了……
大东故作镇定坐在了赌桌对面。
这是他刚刚确定的目标，单注15万。
按照预定的计划，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开始真正的赌博了。
大东当然没有真正赌过博，他只是在进行计划前被聂雨星那个家伙“临时培训”了一下。
打从一开始他们就决定了利用扑克牌这一手段，所以一开始跟格瑞讲的那些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可信一点。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趾高气昂的中年男人，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的样子。他穿着一件宽大的灰色长袍，肚子滚圆，乍一看像个没化妆的胖小丑。他只有一小撮很密的淡金色头发，眼睛很小，鼻子却很大，还留着卓别林式的小胡子。整个人显得极其滑稽。
大东一直憋着笑，想着这个人如果不去马戏团真是太浪费了。
“王都并不大，我到这儿已经有不少时日了。听说你们是个蛮讲文明的国度，没想到也有赌场。”男人招呼服务小姐小姐小姐小姐送来红酒，分别为自己和大东倒上一杯，临走的时候还狠狠地摸了一下小姐圆润的臀部。
“王都也分东西南北区的，这里是南区。你如果说哪都去过的话应该知道这儿是个怎么样的地方吧。”大东端起红酒，有模有样的与对方碰杯，嘴里还嘟囔着“为了一切美好干杯”。那是他从电视里学到的，电视剧中那些真正的上流社会的人都会这么做。
“我当然知道。”胖男人品了口红酒，“脏、乱、差，这还不足以评价这里。这里与其他的地方简直是天差地别。到处都是像垃圾一样的人，就连信教徒也不例外。”
“你说的我不能否定，但我也不能认同。因为你没权利这么说这里，任何人都没有。”
“小鬼头，你知道我是谁吗？”男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轻蔑的看着大东，“我可是英国的贵族，大家都叫我温格尔公爵。你应该为可以和我玩这个游戏感到荣幸。”
“的确，无论在哪人都有高低贵贱之分。不过，有些时候尊贵的身份并不一定会带来什么好事。”大东不爽的回了他一句。
“我看你也像是个有头有脸的人，是贵族的话就应该自信的报上自己的名号，这也是贵族的礼仪。”温格尔公爵上下打量大东一番，稍稍改变了些态度。
不得不说，墨羽给的那件牛皮风衣还真挺管用的。温格尔公爵看了半天，觉得大东除了有点病态的瘦弱以外，还是蛮有一位贵族该有的气质的，只是他完全不懂贵族的礼节。
“我就不便透露自己的家姓了，只能说我还不是正式的贵族。”大东勉强的一笑，感觉有些尴尬。
他不敢再说自己姓什么“提丝理格娅特”了，之前面对店主的时候他完全是因为过于紧张而随口胡诌的。因为在王都，平民只要是提起那个便已经是有罪了，更何况是冒充。
“哦？这么说你是私生子之类的？”温格尔公爵瞪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歧视大东。
不，他就是在歧视。贵族的私生子之类的人地位比一般平民更加低级，他们被视作不祥，是本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这……”大东没词了，此时他也不能求助幕后。
“那就算是默认了，真是恶心。”温格尔公爵道，“我一共下了10注，刚刚还赢了不少，现在我的本金有300万金币，也就是150万美元了。你又如何？”
“我下了400万美元，你敢不敢来！”
“哼！区区一个私生子，竟然敢下这么大的注？”
“……”大东没有理他。
“你是被赶出家门的吧。你父亲给了你多少钱？”
“……”
“你是不是把下辈子的钱也下进去了？低贱的人就是低贱，根本没有一点头脑。”
“喂！”面对毫不留情的侮辱自己的公爵，大东最终愤怒了。就算自己并不是贵族，也不是什么私生子，就算那只是自己需要扮演的角色，但是，他的的确确是在瞧不起人，而且是很多的人。
大东狠狠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响声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他们瞬间成为众人的焦点。
“别瞧不起人，混蛋！我下多少管你屁事？还有，私生子怎么了？私生子就不是人了吗？你不就是个破公爵么，有什么资本装逼啊？”大东怒火中烧，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揪住那公爵的衣领，一时间爆出了各种污言秽语，“我当然知道这世道上人是有贵贱之分的，但我告诉你，这儿是赌场，不是你家！这儿人人都一样！有种的话就去赌，没种的话就特么的乖乖看着别人数钱。在这跩自己多牛逼，有用？”
四周出现阵阵骚动，有拍手叫好的，有吹口哨欢呼的，还有嘲笑他们的。一时间他们成为了万人瞩目的焦点！
温格尔公爵的脸一阵黄一阵绿，他怎能容忍自己被大东的气势压倒？又怎能容忍自己身为堂堂贵族却被这般对待？
“闭嘴！”他大吼道。
四周安静了下来。那一刻，几乎所有人的眼神都是冰冷的。
“好！我和你赌！以三局两胜定胜负，如果你赢了，我把所有钱都给你，然后以英国贵族温格尔·斯威夫特的身份向你谢罪。如果你输了，我会拿走那些钱，而且我还要你这条贱命！让你知道，你的傲慢与野蛮会让你得到惨痛的教训！”他扬起了扭曲不堪的脸，单手将手杖指向天空，“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着，看着你怎么输得体无完肤！我要让你为刚才的行为付出代价！”
这是场决斗，虽然不会有任何血腥，但是它却比罗马帝国的角斗场还要残酷。
人群沸腾了！这是他们期待已久的事情。是除了直接流血场面之外最能让人感到血脉喷张的事情了。
一场金钱间的博弈！
而就在这人潮鼎沸的时刻，在谁也没看到的角落里，一只黝黑的手轻轻按动了叫做SeedCheck的装置。
紧接着，耳机那头传来了长久的忙音声……
④
王都历286年11月11日
东区——克罗德实验室
深夜
欧砚旸独自一人坐在实验室的落地窗前。
他摆弄着自己的折扇，有些不安的眺望远方的夜幕。
此时的王都万籁俱寂，他极目远眺，很难找到一丝灯光。王都的夜文化并不发达，在这个时间段还会营业的店铺不是KFC之类的快餐店就是夜店了。不过东区看不到后者，因为夜店是南区的专属。
他身后的大屏幕早已进入待机状态，只能听得见十几台还在工作的电脑发出的微弱嗡鸣。
“您还不睡吗？”Sily悄无声息的站在了他的背后，面无表情的递上来一杯热牛奶和一块蛋糕。
欧砚旸接过牛奶与蛋糕，却没着急喝。他拿过不知是哪位研究员丢在桌子上的雀巢咖啡放进牛奶中，然后用不锈钢汤匙不断搅拌起来。杯子中很快形成了一个褐色的小漩涡，并泛起阵阵白沫。
“这样对您的身体不好的。”Sily轻轻叹了一口气，原本她是想让自己的上司喝了牛奶赶紧去休息的，没想到却适得其反。
“我在想一些很重要的事，如果睡着的话，那些想法就会变成梦，接着被遗忘了。”
“就算那很重要，您也得以身体为重啊。”
欧砚旸停下了手中的活，看向Sily：“从小时候开始你就是这样的，你总是会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来安慰我。其实我一直把你当姐姐的。”
说着，他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
“‘穷尽你的一生照顾他，在我不在的时候帮我尽一些我没有尽到的义务……’那位大人在病床前是这么嘱咐我的。所以我会终生呆在您的身旁，这是我的使命。”Sily摘下呆板的眼镜庄严宣告。她的确是个美人坯子，虽然戴上眼镜的时候多了些知性少了些妩媚。
“我还记得你以前是短发的，是什么时候留长的？”欧砚旸优雅的品了一口牛奶咖啡，用速溶咖啡粉冲的牛奶咖啡当然是比不上用正经咖啡豆磨粉现做的牛奶咖啡香醇，不过现在他不想讲究那么多。
“那是因为上小学时您说‘长头发的女生比较漂亮，短头发的女生简直不像女生。’所以我就试着把头发留长了。”Sily轻轻拨弄了一下自己瀑布般的黑色长发，然后拉开一边的椅子坐下。
欧砚旸并不吃惊，因为他很明白，这个身穿女式西服，举止像是淑女的女孩子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不夸张的说，她就像是台有思想的“机器”。无论自己多么无心的话，她都会拼命记住，然后像执行任务一样去完成。甚至如果自己说想要了她的贞洁，她应该也会毫不犹豫脱下衣服献身的。只不过欧砚旸不是这样的人，他也没那么无聊。
因为他的心早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研究台上那块直到现在依旧泛着晶莹无暇的蓝色光芒的石头就是最好的证明。
据说那是一项可以颠覆整个世界的宏伟计划的“钥匙”之一。
他们都管那项计划叫［苍穹之音］。
“我说Sily啊，你明白Zero的含义吗？”欧砚旸平静的问。
Sily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也许并不是她不知道，而是她不想或是不需要了解。
“Zero就是零，也可以是阿拉伯数字0。”他打开了铁折扇，“无论用什么形式，它代表的都是“什么也没有”的意思，或者也可以说是虚无。”
他接着说：“虚无在某种形式上的结束，但亦可以是代表全新的开始。”
“您在说什么？”
“司马和光仅剩下的几篇研究论文中曾经提到了一个［Zero公式］，而这个Zero公式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一直搞不懂这个。但我想这个东西恐怕与启动［苍穹之音］有莫大的联系。”欧砚旸再次把目光定格在那纯黑而又悠远的天空，“那公式的自变量或许是时间的尽头，因变量又或许是空间的尽头，结果不会有人知道。科学就是这么神秘而又美妙的东西，它太令人着迷了。”
Sily没什么反应，她不需要。
就在这时，欧砚旸的SeedCheck发出了急促的嘀嘀声……
“我是欧砚旸，你是哪位？诶？约翰……什么事？……呃？让我现在出来？……开什么国际玩笑，让我去南区？……急事？不来就出大事了？喂喂——”
嘟嘟~~
SeedCheck那头传来了长久的忙音。
欧砚旸的眉头骤然紧锁起来，不舒服的自言自语道：“看来今晚注定不会平静。”
“您要去南区？现在？”
“是某个不务正业的家伙。只不过他一旦打电话给我就绝对不会有好事，我敢用我的脑袋打赌。”欧砚旸笃定的说，“走吧，我就认栽了。”
欧砚旸站起身，Sily周到的帮他拿出了他的青色长衫，并细心的为他系上玉牌。
“看来，要下雨了啊。”欧砚旸盯着远方的天空，只见黑色的云正在慢慢聚集，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的味道。
“车子已经准备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
“我只能帮您做这些，可对您上心的事情却毫无可帮忙之处。”
欧砚旸望着她的脸，虽然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并无变化，可是欧砚旸很清楚，她是非常要强的人。
“并不是没有帮上忙哦……”
“诶……”
“没什么，我们走吧。”他扣好扣子，转身离去。
几分钟后，走廊那头传来了微弱的电梯启动声。
四下又恢复了平静。
只剩桌上那块晶体孤独的发着光。
谁也不会知道，那块晶体之中，一直在旋转的、细小的只有在显微镜下才看得到的黑色物质究竟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