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不点终于是吐完了。
老头与周云这时却不约而同地撇过了头,并迅速转移话题,彼此闲谈起来。
看到眼前两位十足的混蛋家伙,小不点大恨,狠狠剐了两人一眼,只是小不点实在是再无精神折腾,只好拖着疲惫的小小身子,歪歪晃晃地走回了自己的小窝。
可怜小不点只是偷喝了一杯左右的灵力液,便是吐了足足有一柱燃香的时间,最终吐完后的这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看着着实是让人心酸。
而此前,对于小不点竟然能够直接喝掉灵力液这一点,老头却是惊叹连连,啧啧称赞,只是独独丝毫不提小不点大吐特吐的缘由,这使得周云在心里不禁狠狠地鄙视了老头一把。周云还向老头问起了小不点的来历,只是老头支支吾吾了半天,到最后也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见小不点终于走了,老头原本还假装端正的神色立刻一跨,满不在乎中却又微有一丝讪讪的意味。
“乖徒儿啊,你那灵池中的灵力之液倒也有些意思啊,也难得小东西会嘴馋。”
说到这里,老头面色却是又微肃。
“只是这灵力化液的层次,如果为师没记错的话,是应该只有在修士破灵凝元、初踏归元境之时方能够做到的,而你明明才是灵引境,倒是已经先是凝聚出了这灵力之液,嘿嘿,不得不说,这很是有趣啊!”
说完,老头有些微凝的目光不禁轻轻地看了一眼山谷之上那一方小小的云气团所在。
周云这时神色也不禁一肃,正了正身子,疑惑道:“这……老师,那我现在到底是处于灵引境还是归元境?归元境便是需要凝气化液么?可我一直是在按灵引境的修炼法诀进行修炼的啊,又怎么会凝气化液呢?难道是因为……呃,因为那逆旋的缘故,还是……我这独特的气海?”
老头稍微思索片刻,问道:“徒儿,你且跟为师讲一讲你引灵的经过。”
对于自己修炼上的不同,周云也早就想知道原因,只可惜他自己如今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初修者,哪里能明白此中种种缘由。如今有一位便宜师傅愿意替自己解除疑惑,周云也不隐瞒,开始一五一十的向老头讲了一遍自己引灵入体的经过。
从连续三年的打坐冥息,到自己得见初始之地的巨大逆转漩涡,又到自己气海的突然异变,都是原原本本的对老头说了起来。
初听之时,老头的眉头便是微微的一皱,对于周云所经历的灵引感悟感到十分不解,而当周云说起气海异变经过之时,虽然老头眉头已是皱作一堆,但老头的目光竟是逐渐的明亮了起来。
听周云讲述完毕,老头不禁是想起了自己当初在楚国圣坛之变时所感受到的那一缕熟悉的气息。
老头看着周云,其嘴角略是向上弯起,同时,老头看向周云的目光又是有了一丝不同。
周云见老头又是皱眉,又是轻笑,就连那目光也是透出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心下大奇,问道:“老师可是知到了一些什么?”
老头神秘一笑,道:“乖徒儿,这可是你的造化……你的灵引感悟大异于常人,就连为师也是从未曾听说过。想来也是你心志坚定,一直不曾放弃,足足修炼了三年终是成功迈入了修仙第一层境界……”
“而且,应该正是由于你那逆旋的缘故,你平常修炼所能吸收灵力的速度比之寻常修士是快许多倍的。而且幸运的是,由于你气海异变的原因,原本那逆旋所能抛离的灵气却是被一股力量给束缚了起来,并最终凝出了灵力之液……”
“……你说这山谷空间是有着延长时间的强大作用,想来这里应该是一处极为罕见的域界,而且还是一处天然圣域,不然这里又如何有此逆天的功效?只是这里原本不知是发生了什么,现在竟是如此的荒凉,更是连一丝的灵气也感受不到……”
说到这,想到这里端的全无一丝灵气,也不知老头想到了什么,心头不禁微恼,又看了一眼那山谷周围的白色云气,皱起眉头,方接着说道:“或许是这圣域本身发生了一些变故,又或者,这里是受到某些大人物干预,才致如此吧。不然,这好端端的一方圣域如何能平白无故的变得不含丝毫灵气,一片荒芜……而且,这一方圣域竟然还会被你小子从小便戴在身上招摇过市!乖徒儿,你也不觉得奇怪吗?”
老头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周云,眸光闪亮。
周云猜到老头所想,心中竟是有些震动,一些很久很久都不曾触碰过的思绪被勾了起来。
他自己又何尝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正相反,其实周云打小就对自己的身世格外的敏感。因为周云在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被抛弃在了一个叫小山村的村子里,而他是喝着村里的羊奶长大的。
小时候,每当周云看到别的孩子都能喊大人们叫做爹、娘亲的时候,那时他的小小心灵里面总会感觉出自己的与众不同来。后来随着年龄的增大,周云隐约明白了一个词的含义:孤儿。
所以,在周云渐渐成了村子里的孩子王并率领着一干毛头小孩到处调皮捣蛋时,在他的小小心里,那看似有些无赖的性格之下其实总是在掩藏着难以言说的失落。
有时,他时常坐在刮着凉风的山坡上或者是村外的那株老气横秋的桃树上发呆,看着太阳逐渐隐匿的红亮踪影,看着清白月亮爬到了树梢上笑,他自己总是会问着自己一些无法回答的问题。
“为什么自己从小便是孤儿,难道我还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我的爹爹和娘亲又在哪里?”
“他们为什么在自己还是婴儿的时候就抛弃了自己?”
“他们还活着吗?”
“他们还会来找自己吗?”
“我们有一天能相聚吗?”
……
后来,随着周云日渐长大、长高,这些问题已经被他深深的埋藏在了心底,很少再去触碰,因为一旦想起这些,周云心里都会隐隐作痛。
此时,随着那些思绪再次被勾了起来,周云的目光变得有些迷离,神情惘然。
看到周云如此,老头竟是少见的安静了起来。
良久,当周云的眼睛再次恢复了聚焦,神色变得正常,他不禁甩了一下头,同时深吸一口气,嘴角露出一抹不知是何意味的上扬弧度,转头看向老头,道:“哦……大人物啊,有多大?”
老头耸了耸肩,不置可否,略微思索了一下,却道:“徒儿,你且冥息修炼一下给为师看看……嗯,用那个“灵仙经”修炼,看看结果如何?”
周云点头,正好那灵池之中的灵力液尽数给小不点给糟蹋了,也需要冥息恢复。
想了一想,周云取出装着聚灵丹的葫芦。
如今,周云算上购买宗门贡献点和玉牍的消耗,便只是有着这七八十粒聚灵丹和一些辟谷丹的家当了,至于灵石已是尽数花完。
心下叹了一口气,取出几粒聚灵丹后,周云吞下一粒入喉,便开始准备冥息修炼起来。
识海处,周云心神一动,便是有着金色涟漪泛起,随后,一个又一个金色文字如同一条金色溪流,在周云心神内开始不断流淌。
周云更不怠慢,依照经文开始冥息起来。
甫一开始冥息,周云便是感到了与平时运转紫气诀时的明显不同。
以前按照紫气决开始修炼后,周云能够清楚感受到,紫气决的作用便是以自己身体为媒,通过冥息,主动将天地之间所蕴含的灵气直接通过全身毛孔吸入体内,并通过灵之逆旋将之吸收,从而补充灵力。
但是这灵仙经灵引卷所起到的效果则完全不同。
通过冥息,周云发现那聚灵丹所化成的丝丝灵力并不是马上被气海中的逆旋所吸收,而是以一种周云所不能理解的方式迅速融入到周云全身筋肉、骨骼、腑脏,并同时以一种特殊的频率涤荡全身,在这之后,那些灵力才会最终被那逆旋所吸收掉。而且,虽然多了一个步骤,但是这整个吸收灵力的过程却是比之以前更快。
此外,周云还发现了一处差别,就是灵力在洗涤全身之后,其总量却是少了大约十分之一的样子,但是那剩余十分之九的灵力却是更加纯粹,丝丝白色之中竟是透着一种极淡极淡的金色。
感受到那逐渐凝聚出的一滴灵力液中所蕴含的比之以前更为浓郁的灵力气息,周云心中十分的满意。
如此,随着时间的流逝,周云吞下了一颗又一颗的聚灵丹,而那灵池之中,青碧里透着些许金色的灵力液也是一滴一滴的多了起来。
此时,周云识海内那些金色的文字开始逐渐的隐没起来,而当最后一个金色文字也是最终消隐之后,那识海偏僻处,那原本已经不再显现的奇怪的金色符纹忽然幽幽一闪。
与此同时,周云脑海深处竟是隐隐好似有隆隆之声震荡传出,随后,一丝莫名的气息蓦然是化成一丝极细的黑色毫光急速飞出,直奔那奇怪的金色符文而去。
最终,只见黑色毫光在准确地没入了那符文之后,符文又是幽幽闪烁了一下,再次消隐。
周云仍然在打坐冥息着,似乎对方才发生一无所觉。
而就在那金色符文幽幽一闪时,那老头有些虚幻的身体猛地一震,这时,他再次感受到了那一丝熟悉的气息。
只是,老头似乎是又发现了一些什么,眉头深深皱起,那盯着周云的目光满是凝重之色。随后,老头忽然又是想到了一丝什么,神色变得惊疑不定。
片刻,双眉紧锁的老头闭上眼目,然后蓦然用手一拍额头,只见老头的身体骤然竟是又虚幻了几分。
老头似在飞速的搜索着一些什么,良久,只见老头的双目蓦然睁开,而那原本神色里透出的惊疑则在下一刻,尽数化作了骇然。
东脉一处崖间的一所竹庐里,山海正在冥息修行。
这时,山海忽然是睁开了眼睛,此时,他的眼神中溢满温柔,一抹幽幽的思绪不禁将他拉回到记忆深处。
就在方才那一刻,他清晰地觉察出自己的心脏竟是微微不正常地颤动了一下,而那里,封存着某些记忆。
一处市井大街里,有一个算卦的摊子,摊子前挂着一块写着“仙人指路”的破布,后面则端坐着一位形貌邋遢的道爷。
只见这邋遢道爷此时正拿一双溜溜的闪亮长眸瞄着某位神色晦暗的客商,微微一笑,朗声道:“哎……这位兄台,我观你印堂发黑,眉生双煞,近日想来必是不顺,唉……亦恐有大凶之灾啊!”
邋遢道爷正欲再作些说辞,忽然见他双眉一皱,似心有所感。
只听他唉声叹气地小声嘀咕道:“糟糕……糟糕啊,唉,这可怎么办,这下定然会被她给发现了!唉呀……”
极南之地,大地到处都被坚冰所覆盖,凛冽的冰沙嘶吼着刮过一座又一座冰山。
其中一处冰山之尖正站着二人,其中一人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老者白发白髯,却正是那周云在入门考核时得赐茶水却又无缘得见的前辈,而另一个是则是一位充满邪异味道的青年。
此时两人正商议着一些什么,忽然那老者似心有感应,目光闪烁起来,对着那邪异青年笑道:“快了!”
“桀桀……的确是好消息!”青年发出一阵夜枭般嘶哑的森寒笑声,一只猩红有如蛇信的舌头舔过嘴唇。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笑吟吟地老者眼睛不禁眯起,而两人周围的温度却陡然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