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胖子去找班主任要来请假条,这事易如反掌,本来我就是焉巴巴的一脸病容。下午我们离了校,分头行事,胖子回村里讨村民要活公鸡。我到镇上的集市找杂货铺,看看能不能找到朱砂、墨斗、黑驴蹄子、桃木剑、十帝钱、八卦等等传说中的避邪用具。问了几家,啥也没有。装得可怜巴巴,慌称家里准备白事,问哪儿能要到上述物品,纷纷摇头。还好,有热心的指点我去找卖丧葬用品的店问问。我说也是,怎么一开始没有想到,这种东西棺材铺总是备着点的吧。
问了个大概地址,约莫有了个方向就径直走过去,大概走了半个小时,从热闹嘈杂的市集来到了安静偏僻的旧街,远远就望见一家店铺风格与众不同、不似寻常街铺。寻常街铺装修根据卖的东西不同,提供的服务不同,风格也各不相同,但无论如何,其目的都是为了吸引眼球,招揽顾客。色彩讲究鲜明,多用艳彩;标题讲究新颖,标新立异;灯光讲究敞亮,把店内照个通透明白。但是这家店铺,正门上挂块四方广告牌,牌上黑字白底,单调寡味。里面灯光昏暗,非得走到门口仔细张望才能知其内容。
走到店前,不知为何心里发毛,惴惴不安,看来是找对地方了。只见广告牌上写着“丧葬用品店”几个字,店内摆设一半是货架,一半是收银台。货架上面堆叠着些黑衣服白衣服,想必就是寿衣,也就是死人进棺材时穿的衣服。还有许多香烛元宝。我想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棺材铺了吧,但是店内却没有看见棺材,想必这东西平日是不摆出来的,有客人需要就订做吧。
我见店内无人,就礼貌地喊声店家在吗。闻声从后堂走出一个老婆婆和一个中年男人。老婆婆年界古稀,发似白霜,满脸皱巴巴有如树皮,身形瘦削,颤颤巍巍地走在前面。中年男人中等身材,国字脸,腰身厚实,穿一件中山装,内衬一件白汗衫。只见他慢慢地跟在老人后面,显得很有耐心。他两走到门口,老婆婆把手搭在中年男人手上,紧紧地握住,神情庄重,嘴里诚挚地说着些感激的话。中年男人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老婆婆的手背,像是在表达勉励的意思。老婆婆深陷下去的双眼流露出一丝感激,原来干枯的眼神也蒙上一片莹润的水雾,然后又颤悠悠地离去了。
等老人离得远了,中年男人才回过头来,仔细地打量着我,眉头越皱越深,问道:“小兄弟,是南海中学的学生吧。来这里是家里让取什么东西吗?”
我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心想,也是,来棺材铺基本上不是为死人来就是为将死的人来,死生之事,于中国人而言历来不是小事,既然不是小事,那大多都是由家里面的大人出面操持的,哪里有小孩子上棺材铺的。既然这样,那我就将计就计吧。
“对的,师傅,我家让我过来要些朱砂、墨斗、桃木剑、十帝钱、八卦等等?”我尽量装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哦,你家要这些东西干什么?都是些避邪挡煞的东西。一般人呀,也就日常会过来买些金元宝、蜡烛、香线等等来用。”他言语里有试探的意味。
我心里想,这位大叔也忒多事,有就买我些,没有拉到。问来问去的烦不烦。哥这回是真见鬼了,真的摊上大事了,难道你还能帮得上忙不是。于是就随便胡扯道:“村里面死人了,过几天头七,爸妈说放这些在家里能辟邪,让我来问问有没有。”
“印堂发黑,元神涣散,目光无神,唇裂舌焦,小兄弟你近日必遭厄运,恐有血光之灾。你等我一等吧。”他说得轻猫淡写,如不是我心里清楚他所指何事,还真以为他在胡言乱语,装神骗鬼。
他说完,也不看我,转身在身后的货架上取落些物品,大概是些黄纸、毛笔、另外一小罐不知道是什么。拿到收银台后面的小桌子上,一边写一边嘴里不停嘀咕些听不懂的话,过了一会儿,拈起一个印子盖上章,才算完事了。
他抓起写好的黄纸递到我面前,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兄弟,这你拿好,如果遇到危险的东西,拿这个来对付它。你要的那些东西,说实在我这儿有是有,但不外售的。你等一下。”
说完转身回到刚才出来的那间小房间,很快又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件用黑色麻布装着的物事。解开头部的绑带,捋开来看,是一把古朴的木剑,剑身乌黄,尺许来长。他继续语气平和的吩咐着:“桃木剑,我这儿有一把小的,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也是有些来历,平时用着也趁手。我把它借与你,你用完了,回到这儿还我就行。”
我拿着黄纸,折好了放进兜里,并接过了木剑。尽管是现实生活中第一次看见,但是凭常识也知道这黄纸是一道符,这把也必定就是桃木剑了。其实说实在话,我要的那些东西,究竟有没有用,我是一点信心也没有的。毕竟只是在电视上面、网络上面看到过,查到过,是不是纯粹只是文学创作或者网友的无聊瞎扯,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把这些东西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能不能用不管,抓在手里,心里踏实些。
而面前这位中年大叔浑身自有一股稳重的风度,待人却是随和友善。不知为何,他的话我很容易的就接受了。我心里想:“还是大叔靠得住,那些个毛头小年轻,浮躁又不踏实,态度还很嚣张。尤其是长得帅的,更加没谱,流里流气吊儿郎当,会讲几句洋文写几句鸡肠就牛气哄哄。人家萍水相逢也能拔刀相助,又给又送,不要一毛钱。他是为人师表的,也藏着掖着,忒不爽快。”
“谢谢,谢谢大叔,我用完一定会还回来的。”我感激的说。虽然,墨斗、八卦、十帝钱等其他东西没买到,但是有一样也是好的。总算手里有了真家伙,着实是让人精神为之一振。真没想到能在棺材铺遇上这么热心肠的大叔。
等我道了别,转身离开了。他还在不忘鼓励我一下,“依你面相,天庭本来广阔,神清貌正,福缘应该不浅。遇到困境,不到最后,不可轻易放弃。”
多谢了大叔,这样的安慰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是相当重要的。毕竟印象中灵异电影通常的桥段是全部演员都得死翘翘的。就算是男主角也不例外。更不用说我们这些宅男了。我们这些宅男在别人眼中不过是些爷爷不疼姥姥不爱的loser,命运何曾眷顾过我们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流行这些肤浅、老套、恶心、血腥的剧情,非得把主角们一个一个折磨至死不可。难道现在的观众都这么恶趣味吗?就不能多向那些经典的电影学习,例如《人鬼情未了》、《倩女幽魂》等等,让鬼和人调调情说说爱吗?
我一边发呆一边胡思乱想,籍此缓解一下压抑的心情。突然裤兜里传来叮的一声,是微信新信息的提示声。我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一看,哈哈,原来是胖子发来的照片。
想不到这小子真的要来了一只神气精神的大公鸡,睁着双豆大的,骨碌碌的黑眼珠,盯着镜头不放。看照片就知道,胖子把公鸡扎了腿,用购物袋装着,正坐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
我回道:“网鱼网吧见,三局两胜,输了的晚上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