樗里疾一早第一个召见的是郑国使者。樗里疾依着昨日水柔酒楼上刘榛的说法把秦楚大战殃及天下,各国应当置身事外的道理缓缓说来。郑国使者连称做不得主,要禀郑侯之后再能答复。郑国使者从秦使馆出来后,遥遥看见蔡国使者正缓缓而来,猜这秦国文使官如此趋势是想见全了七小国。他考虑了一下,便没回自家使馆,转向去了宋国使馆。
宋国使者宋剑拿出了酒肉与郑国使者把酒言欢。郑国使者道:“这秦国自家大难临头,还敢危言耸听,威逼我郑国中立,不能涉及即将开战的秦楚之战。我三言两语就哄过去了。”
宋剑闻言微微皱眉,沉吟不语。宋国是七小国的领头羊,郑国使者平时对宋剑最为用心,因故最熟悉宋剑的举止,见了便道:“宋使大人,若是小弟说错了,请指教。”宋剑随即摇头举杯:“喝酒,继续喝酒。”
蔡国使者出来后便知前边的郑国使者想必与自己是一般的遭遇,于是急于想知道郑使是如何答复的。他派人打听郑国使者去了何处,得知到了宋国使馆,便也寻了过来。宋剑见到蔡国使者也是不清自来,也不多话,唤人加了案台与酒肉。蔡国使者与郑国使者轻声谈了几句,放下心来。一口老酒下肚,忍不住道:“这秦国文使官是不是脑子坏了,楚军大军压境,却来找我家麻烦。我家如何与他秦国有关么,能改变这战局么?”
郑国使者连连应声:“正是,正是。”郑国使者小心观察了宋剑的神态,见宋剑依旧悄悄皱眉,忍不住壁道:“宋使大人,我等必有过失之处,请不吝赐教。”
宋剑呵呵一笑:“来,喝酒。今日我们不谈国事。”
许国使者之后也自行而来。郑国使者道:“这秦国的文使官那是要见全了我们七国。那我也不走了,这就派人去秦使馆门口等着,将其余各国使者都引来,今日借宋使馆一地,大家聚齐了,畅饮一番。宋使大人觉得如何?”
宋剑一愣,有心推脱却说不出理由,无奈道:“好,好。”唤人放齐了七张案台。
郑国使者道:“听闻昨日你家相国已经在水柔酒楼见过了秦使,想必也是今日秦国文使官与我们说的这些言语吧?”
宋剑脸色微微一变简短道:“相国大人离了酒楼便回国去了,我也不知。”
郑国使者见宋剑如此神情,便知是宋剑是不敢擅自言语,心下更是好奇,但也无可奈何。有些懊悔将众人都引了来,若是只有两人,塞点礼物哀求几声,宋使或许就会悄悄告知了。
再过了一会,卫国使者微笑而至。与各位打了招呼,便悠悠落座。郑国使者道:“卫使,听闻你家上卿昨日见了秦使之后,一直狂喜不已。而你如今也是一副悠然自得的喜悦,到底是何喜事,分享一下罢。”
卫国使者笑道:“上卿大人不说,我哪里得知。”然后入座直管喝酒吃肉,再也不与众人交谈。
见又是一个能说却不说的,郑国使者心里痒痒的难受,看宋使与卫使两人的神情便知他们遇到的与今日各国遇到的极可能不是同一回事。为何同是七小国,但偏偏不一样的待遇,郑国使者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滕国与陈国使者依次到齐了之后已是午后时分,除了卫使独自畅饮,众人都满怀心事,大多沉默不语。郑国使者沉思良久后确认今日定是出了差错,起身朝宋剑恭敬执礼:“宋使大人。我等小国夹杂在各大国之间,数百年来勉力才求得了一个平安。今日之事,想来怪异。秦楚交战,我等小国本来是没资格发言的,偏偏楚国要来我们明确立场,而那秦国也来威逼我们退却。今日我等依着强权,不敢发话,拖延了表态,但其实也是表明了拥楚的立场。但这心里却始终隐隐不安。宋使大人,这么多年来,我等都以宋国马首是瞻,私交上也敬宋使大人为兄,宋使大人可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等犯下大错而不加理会啊。”
这“隐隐不安”正说中了在座各位的心思。当二者选一突兀的摆在面前时,众人都下意识的选择了更为强大的楚国。但是这个选择一直让内心无法保持心平气和,正是隐隐不安。各国使者听郑国使者如此恭敬求助,想起宋国相国于昨日已经见过了秦使还当即回国。那定是与自己有了不一样的决断。于是纷纷起立,朝宋剑恭敬执礼:“请宋使大人念着私交作个警示。”
宋剑看着各位诚惶诚恐的脸色,想起往日众人一直恭敬有加,在这郢城之内给足了自己颜面,心中终于起了一丝不忍。他将屋内随从全部驱逐然后环视众人缓缓道:“各位先请入座。众位兄弟与我一起在这郢城共事多年,经历着重重苦难,始终携手并进,也是难得。今日我所言,是我送相国大人回国时,相国大人叮嘱的,绝不能外传。众位兄弟切记切记。”
众人纷纷应了,重回座位,看宋剑缓缓道来。宋剑道:“今日之事,我已从众位兄弟口中听闻,我的确不知我家相国与秦使大人的对话,无法决断对错。我只说一点,其余便由各位兄弟自行决断。各位可知,这秦使大人究竟是何人?”
郑国使者道:“秦使昨日将城尹昭庆一脚踢下酒楼,我已经出重金立即派人查过了。秦使刘榛,是秦国的梅君大人,领着飞虎令一职。秦国飞虎令与楚国的右司马一般,执掌着秦国的暗监权。但右司马与这秦使可不能同日而语,梅君是秦国封顶的爵位,领了二百里梅郡封地,还领了三万飞虎营,正是那全灭黄鹰军的飞虎营。在秦国,他就是不折不扣的权臣,是前所未有的权臣,是秦公都要退避三尺的权臣。”
各位使者中也有几国并没有郑国使者了解的如此清晰的,闻言不禁惊呼了起来:“如今天下,还能有如此的权臣,真是难得一见了。”
宋剑不为众人的惊叹所动:“他可远远不止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