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魏国使者蓝孝武给咸阳城内其余五大国使者发了封邀函。
“本人有一桩大富贵相送。过时不候。”
午时三刻,楚赵韩齐燕五国使者应约齐聚魏国使堂会客堂,使大家不起疑心按时赶来的,不是魏国的名头,也不是大富贵的诱惑,而是书信后那大大的“蓝”字。
魏国四大商贾之一的蓝家,据说是天下最富裕的家族。蓝氏人丁不旺,但生意却遍及天下。在蓝孝武之前,极少有人见过真正的蓝家中人。但即便蓝孝武入仕,也照样是不轻易露面的。同样都是驻秦使者,其余大小国的使者就没见过蓝孝武,今日看到邀函,都抱着即便是假,也来看看蓝家唯一入仕的人到底长了什么模样的心思,依约全都赶来了。况且五位使者中也有三人的家族中也从事着商贾,结交蓝孝武,无论如何是件利大于弊的好事。
蓝孝武笑意盈盈守在门外迎接,众人见了却顿觉失望。这蓝孝武相貌平常,浑身上下毫无出众之处,那是见后就忘的普通人样貌。五国使者中有本就对所谓的大富贵不感兴趣的,便想喝上一口茶便盖盅托词走人。却没想,打开茶盅,入眼的竟是千载难见的云雾银针,这是连各国国君想求都不能求的名茶,更是难以金银衡量价值的名茶。众人心底暗暗吃惊,这蓝家果然名不虚传,这样平常的聚会也能用上如此名贵的云雾银针。即便是原先丝毫不感兴趣的燕国使者也终于对蓝孝武想说的大富贵提起了兴致。
秦国属天下七大国,各国使者按例都职同中大夫。但燕国这个使者与众不同,他还是燕国王族,名为姬砜。几百年来,依旧使着周天子国姓的只有这燕国了,这也是如今燕国最值得炫耀因故傲视各国的原由了。
姬砜放下茶盅,拿捏着腔调:“请问,这所谓的大富贵究竟是甚?”
蓝孝武呵呵一笑:“诸位,在说这场难得机遇的大富贵之前,我想问一句,可知此刻秦公府政事堂,秦国重臣集聚,正在商议何事?”
五位使者面面相觑,即便关心秦国政事的,哪里有能力打听到政事堂上即刻发生的事宜,只能摇头答不知。
蓝孝武道:“秦公正与秦国各位大臣商议,该如何处置秦国的商君。”
五人听闻顿发一片嘈杂:“这如何可能?休要乱说了。”
齐国使者哈哈一笑,响亮的声音盖过了众人:“诸位都没我来秦的时间长。我就和诸位说说,秦国供奉在王族嬴氏庙堂之上,那道前所未闻的金质秦公令,那是孝公在商鞅收复河西后当着十万秦人的面当众宣告的。上面说了,商鞅刑不上身。若违此令,即为无道,举国可诛。试问,哪一个秦公敢冒如此风险,去提议如何处置商鞅?”
楚国使者却是冷冷一笑:“昨夜,有人亲眼看见秦国飞虎令已经回到咸阳。飞虎令与商君亲如兄弟,且手持镇国秦剑,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其余几人在秦国都已经待了几年,也听说过飞虎令的名头,急忙追问楚国使者此事是否亲眼所见,是否会错。楚国使者对天发誓,绝无差错。
五人七嘴八舌的说完飞虎令,又说到镇国秦剑,等楚国使者解说了镇国秦剑,原本不知情的几位倒吸了一口冷气,堂内便安静了下来。五国使者这才发觉,此地的主人魏国使者蓝孝武一直保持着微笑,并未出声。
蓝孝武耐心的等众人乱哄哄说完,才到:“这个消息,花了我一万金,绝不会错。”
齐国使者顿觉有些羞惭,他不敢质疑蓝家人说的一万金的消息,只能大声问道:“那又干我们何事?”
蓝孝武露出了诚恳之色:“这定然是与我们所有人都有关的。请相信,这是我们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做好了就是一场大富贵,做不好,只怕还会牵累自身。但如若视而不见,那正是对自家国君的不忠,更对不起自己的俸禄与职责。”
楚国使者自恃楚国是天下至强,他听蓝孝武如此诚恳,于是出声代其余使者发问:“那就劳烦为我们解惑。”
秦公府政事堂上,震耳欲聋的吵闹声就没断过。太师出人意料的精神抖擞,不断高呼商鞅不死,秦国不兴。
咸阳令子岸冷冷道:“听太师所言,如今的秦国振兴,全是太师的功劳了?”
太师怒道:“谁说这样的秦国就算是振兴了?”
景监插嘴:“这十来年间,太师的俸禄涨了十倍有余,秦国若这样还不算振兴,太师也真敢笑纳秦人的血汗。”
太师道:“这是秦国数百万秦人的艰辛所致。”
景监也是如子岸一般的冷冷道:“商君入秦前,秦国百万秦人不到,如今已能口称数百万秦人了,想必这也是太师的功劳了。”
太师不屑的看着景监:“秦人齐心建下的功劳,你们非要算在商鞅一人身上,是何居心?商鞅种过一亩地么?收过一颗粮么?为秦国添过一口丁么?”
子车英道:“无耻至极。”
太师指着子车英高声道:“国尉,你妄自诽辱,可是要依律惩处的。”
子车英道:“太师全年只行了一次祭礼,便领着秦国封顶的俸禄,还不是无耻至极么?”
太师道:“那是我数十年为秦国鞠躬尽瘁换来的?”
子车英冷冷一笑:“是么?太师种过一亩地么?收过一颗粮么?为秦国添过一口丁么?哦,我倒忘记了,太师为秦国添过两口丁,只是现在一个死了,一个不见了。”
太师膛目结舌,终于被噎的无言以对。他对子车英提及的“一个不见了”提起了警惕,斜眼看着子车英,想着子车英到底知道了什么,暗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