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犹豫着:“秦士子也不算正式的先生,就是个外来入籍的农人。就算他被拜了先生,先生领誓,是否合适?”
白飞扬道:“秦士子为各姓都授过课,他对秦律的见解使全庄老少都深为佩服。在经历了两次大错后,这正是白家庄最需要的。秦士子年前开荒,眼下田里已茁壮成长。各位可见过能独力开荒百亩的先生?哪里就不合适了?”
各位当家人听到秦士子独力开的荒地已经初见成效,皆为叹服:“里正大人说的极是,那就如此定了。”
白飞扬道:“刚才这位说的好,秦国第一庄的牌匾就要在这庆典上重新挂回。我做里正时,前任里正无奈将秦国第一庄的牌匾交到我手,栎水大刑后,他就悄悄从村口的牌坊上摘了下来。如今,我们要风风光光的把它挂回去。各位,这名头是参战的三百十二位勇士攒下来的,我想请他们的家小,将这牌匾挂回牌坊上去。”
众人大声喝彩:“这个主意极好。”
白飞扬道:“这两件事,大家都准了的话,其余就博采众长吧。我将带白族参军的老军士们,为大家表演秦刀舞助兴。”
孟姓当家人道:“孟姓老军士的秦刀舞不比你差,我们也来。”
众人哄笑着:“那谁的差了,不如四姓一起,比较一番谁的更威武。”
白飞扬哈哈大笑:“好,你们快些回去问问,但凡有什么想法,及时告知与我,能排就全排上去。”
这一天,一直呆在栎阳的梅郡守吴斌派人飞马传书,商君与飞虎令已班师回都,眼下已到了栎阳城外。明日,栎阳在午时开始庆典。梅郡二十七个村庄的庆典,酉时统一开始。
一直静待确切时日的各庄连夜都动了起来,白飞扬在百忙之间提醒白云:“今夜你就过去陪秦士子一起,明日最迟午时就该与他一起到村口集市,此事万不能拖沓。”
嬴驷在得知收复河西后,心里也是欣喜若狂。秦国这一圈走下来,每个地名不再是竹简上冷冰冰的字样,每个地名代表的地理特征人情风俗都活生生的在他心里,整个秦国在他心里就慢慢形成了完整的版图。于此,他比这些秦人更加清楚的知道收复河西对秦人心理上的激励和秦国大出天下战略上的巨大成功。有了河西之地,秦国在面对山东六国更加游刃有余。函谷关天险在手,进可攻退可守,秦人从此不再提心吊胆,而河西之地重新启用,秦国又多了一个巨大的粮仓。
所以,当里正白飞扬亲自邀请他写下严守秦律的誓言,并领全庄宣誓时,嬴驷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他用一天时间完成了誓言,白飞扬见了拍案叫好。余下,嬴驷便只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嬴驷这几天只要空闲下来,心里想的就是梅县升格为梅郡成为了飞虎令封地这件事。给予商鞅秦国东南的商县,这是合理的封地安排。有史以来的各国惯例,这封地总是从各国四周开始的,起到了助国镇守边疆的作用,也避免诸侯势大威慑国都。目前秦国仅此两块封地,而这飞虎令的封地梅县是秦国最富裕的大县,这是说秦国就此放弃梅县纳粮,放弃这片自古以来的秦国粮仓么?况且梅县在秦国正中,而且离栎阳与正在兴建的新都咸阳都是极近。飞虎令是依秦律唯一拥有近似秦军的执法士的府邸,却又离国都如此之近,这个封地的安排太不可思议了。
嬴驷想着就苦笑了:这与自己又有何关?这是一个开荒的秦人该思考的事么?嬴驷起身去倒水,看着水杯的水满了上来,那个想法又出现在脑海。商郡、梅郡、栎阳和咸阳的位置在脑海中跳跃,水杯里的水满起溢出,烫到了嬴驷的手。他不自禁的放开了手,听水杯在地上摔成了几瓣。问题的答案也同时跳了出来。嬴驷轻声低呼:公父,你就这么相信这个不是秦人的飞虎令么?
白云蹦蹦跳跳的进来了,他以为这个自己最敬爱的亦师亦兄的秦士子被水烫伤了,急忙来查看,看到无恙就笑了。嬴驷借机恢复了心情,他看着白云帮着把地上的碎片都捡走。但嬴驷知道自己今晚必将彻夜难眠,他不想与这个帮了自己太多的小子畅谈到天亮,嬴驷小心的问:“白云,怎么少见你与小伙伴一起玩耍?”
白云撅着嘴:“他们都说我是倒霉星。”
嬴驷惊讶:“此话何解?”
白云道:“与我交好的,都倒了大霉。如今父亲做了里正,他们倒不敢当面喊我,但是一直都不愿跟我一起。现在又在说那几个战死的也是因为与我说话的缘故。”
嬴驷道:“那是为国尽忠,是荣耀。”
白云毕竟年幼,扁扁嘴一副快哭的样子:“他们主要说的就是朝晖家两位哥哥,他们是被太子无辜杀死的。但他们都怪我,说是那两位哥哥与我经常说话玩耍的缘故。”
嬴驷闻言如遭九雷轰顶,他踉跄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到白家庄这么久了,终于听到有人说起当年的那桩事了,而与之有关的人却一直离的这么近。嬴驷问:“那你现在还恨太子么?”
白云道:“恨,怎么不恨。若是他现在站在面前,我一刀就杀了他,为朝晖家两位哥哥报仇。”
嬴驷问:“白家庄人人都是这么想的么?”
白云道:“当然,大家虽然不敢说,但都是这么想的。前几天,还听到父亲与几位孟西族的长辈一起说话,谈到此事。大家都说,自古就有言,杀人偿命。但到了太子这里,就做不下去了。秦律也不见得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