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榛似笑非笑道:“戏都让你田氏演完了,我还能说什么,那就带走吧。”
田辟疆不禁脸红,执礼道:“不敢。但是让先生和军师安然离去,是父王亲口下的王令。”田忌攻城不得,不知去向。齐王已经明白都是邹忌挑拨,于是命令田辟疆带孙膑来见。但在城外搜捕田忌的邹忌收到线报,怕田辟疆会与孙膑串通,于是赶在田辟疆前面来抓孙膑。邹忌被刘榛抓获的时候,田辟疆本已到了行宫外,但生怕自己一语不当害死了邹忌便会遭到朝堂文武攻击,只能转回去报齐王。齐王得报,知道孙膑师叔也到了,不愿意得罪鬼谷子门下,于是改令田辟疆送孙膑及师叔离齐。
田辟疆回头命令卫士将邹忌抬走。然后对刘榛道:“我奉父王令,送先生离齐。”田辟疆说着上前轻轻推动了孙膑的轮椅。
议事大堂外,所有的甲士都已经退走,一辆马车静静的等在一边。田辟疆亲手把孙膑抱上了马车,然后自己也坐进了车里:“先生,军师,想去哪里就吩咐吧,田辟疆送军师到边关。”
刘榛道:“去琅琊。”
田辟疆对车夫说:“琅琊。”他回到车内对刘榛道:“先生是与军师去楚么?”
刘榛道:“我寻了个地方,让他安心著书。”
田辟疆道:“是田氏的家事,拖累了军师。父王老了,有些糊涂了,还好,听见相国找军师麻烦,就醒悟了。可惜上将军已不知去向。父王知道错了,愧对军师。父王知道这次错的离谱,留不住军师了,齐国与军师的缘份已经到了尽头。父王只是希望,若是军师著完了大作,抄一份送回齐国。军师亦是齐人,自也希望齐国今后能将辈出,不致没落。先生,这天师剑是齐国至宝,父王希望先生好生保管,父王对先生的承诺不变,也希望先生原谅父王此次的错。今后,若我田氏有难,希望先生不记前仇,尽力帮一帮田氏。”
刘榛沉默着,孙膑便不敢说话。田辟疆见状,苦笑着也安静了下来。刘榛看着车后紧紧跟随的五百骑兵,打破了沉寂,道:“王子在国内出行,还要带如此多卫士,田辟疆,看来你的王子之争到眼下还是很艰苦。”
田辟疆道:“先生是奇人,我也不敢有所隐瞒。我本也没想着这王子之争,一切由父王决断即可。但是自古王位之争就是这样,即便不争,别人却也不信,依旧不死不休的,若还是任由争执,只怕到最后下场更惨。上将军便是受了我的牵连才被相国逼得造反,最后才连累了军师。田辟疆有幸,支持军师与上将军救赵与救韩的大战,托先生的福,眼下略略占得先机。”田辟疆放轻了声音:“若有天我做了齐王,定将军师风光迎回。请先生告知,到时我该去何处找军师?”
刘榛道:“若你做了齐王,我应诺将孙膑与田忌带回齐国。若不是,那就与你无关了。”
田辟疆道:“原来上将军也与先生在一起。上将军无恙,那也是天大的好消息,田辟疆谢过先生了。可惜不能就此如实禀告父王,不然他定要以为是我联合先生在要挟齐国了。”
刘榛道:“倒也不难,我将齐国局势替你分析一番,你回去告知齐王,想必齐王大喜之余,也会算你一功。”
田辟疆大喜道:“即便与我无利,也是对齐国有利。请先生指教。”
刘榛道:“当今天下七大国,只有秦国与齐国国土不交接,近百年都不会是齐国大敌。楚国虽是天下唯一超越齐国的最大国,但内患无数,对齐国没有扩张意图,也非大敌。如今齐国的大敌只有燕国与魏赵韩三晋。燕齐边界多有摩擦,这些年,齐国将重心放在了魏赵韩三晋身上,有些忽视了燕国。燕国眼下也是内患不断,权臣重权在握,再过几年还是如此的话,只怕会生变。齐国应当远观,若要趁机去谋,除非一战灭燕,若是给燕国留了机会,只怕会给齐国惹来灭顶之灾。魏赵韩三晋,如今捆在一起也不敢再出兵来讨了,但齐国还没有一战灭三晋的能力。赵韩两国差点被魏国灭了,如今正竭力休生养息,十年内都恢复不了元气。而魏国虽被齐国两战灭了近四十万精锐,毕竟国力还在,恢复起来比赵韩更快。齐国在加强军备时,应当经常去扰一扰魏国,使魏国难以快速恢复,争取时间积攒国力,等待时机一战灭三晋。齐国若想一统天下,先取三晋,再得燕国,最后才是秦楚。”
田辟疆闻言深深执礼。刘榛道:“就送到这里吧。请回。”田辟疆见刘榛心意已决,便下车告辞。刘榛将车夫也还给了田辟疆,独自悠悠的赶着马车慢慢远去。
孙膑坐在车里问:“师叔,我早就想跟你离开,你却不许。你保护我那么些天,也不及早带我离开,我想就是为了对田辟疆说的最后那些话吧。师叔果然是一心谋划河西之地啊。”
刘榛笑道:“河西之地是我送给卫鞅的新婚大礼,定要做的妥妥当当。如今,鬼谷子门下已经与齐王翻脸,齐王对我的话未必会上心。但若是说给下任齐王听,他终身难忘,才会依言而行。”
孙膑奇道:“师叔已经看出田辟疆会接任齐王么?”
刘榛道:“这事可比河西之地简单的多。田因齐一脸病相,已是活不到明年了,他一共才两子,若不定田辟疆,我就杀了另一个。”
孙膑“啊”了一声,对刘榛简单粗暴但能起奇效的应对终于是无言以对。
马车载着刘榛与孙膑越过琅琊进入了楚国,然后到达了那处幽静的园子。庞涓得到消息,带着全家在门口迎接。夕阳下,孙膑轻轻唤了声“师兄”,庞涓拉住他的手回了声“师弟”。田忌笑呵呵走近,夕阳光将三人的身影拉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