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白封尘好像还在这里，也不知道他醒了没有。”苍雾枫微微垂下头，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
锦殇闻言，四处望了望，道：“老大，我记得你好像就把他扔这儿了吧，人都不见了，应该是醒了。”
苍雾枫揉揉脑袋，走了几步：“嗯，大概是今天脑子不够用。”
说罢，他也抬头寻找白封尘，远远地就看到他正蹲在墙边，抬头望着天空。
苍雾枫不由地也抬起头，看着天空。天空蓝得纯粹，没有一丝杂质，只有羊毛似的几朵云挂在边缘。这时，正中央划过一道白线，割断了这一方蓝色。
“……疯子。”有声音响起，他连忙低头，看到白封尘正向他走来。
苍雾枫张了张嘴，没说话，看着对面那人抿唇，有些悲伤地看着他。
白封尘突然拿出刀，往手指上狠狠一割，血瞬间涌出来，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然后他冲过来，有些怒气冲冲地把手指塞进苍雾枫嘴里。
一股铁锈味。苍雾枫眯了眯眼，开口道：“干嘛？”
“味道怎么样？很熟悉吗？”白封尘看着他。
他的舌头轻轻碰了碰伤口处，然后问他：“你要干嘛？”
“……疯子，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事？萧逸告诉我……”白封尘有些痛苦地开口道。
苍雾枫没有回答，道：“我也想知道，你明明一开始不知道我是当年的小孩，为什么现在知道了？又是萧逸吗？”
白封尘冷冷道：“呵，你不也是不知道吗？你又是谁告诉你的？”
“……以前遇到的一个红头发女生告诉我的。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那段有关她告诉我的未婚妻的记忆被封了，直到那个夜晚才想起的。”苍雾枫如实答道。
白封尘默默地把手从他嘴里抽出来，轻声道：“确实是萧逸告诉我的。大概……也是那个夜晚吧。”
苍雾枫心中一松，大概是豁出去了：“哦，是吗？那他……应该不止知道这些事吧？”
白封尘抬手，抓住他的衣领，道：“所以啊，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吧？那个时候在「隐」组织里，你见到我有没有觉得很熟悉？就是那种像亲人或者爱人那种迫切想要接近我的感觉？”苍雾枫直视着他，认真说道。
“你……”白封尘的手无力地松开，后退半步，“为什么？你说，我是谁？”
苍雾枫笑了，耸耸肩：“一滴血，再加一丝小小的魂魄。”
“……喂，分割魂魄应该很痛吧，为什么你要这样……创造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呢？”白封尘的身体有些颤抖。
苍雾枫抬头，看着天空，坦然道：“不知道啊，创造你的又不是我。我们是同一个人创造出来的，不过只有你是依靠我而存在的。”
下雨了。白封尘轻轻开口：“在你眼里我是什么？”
“兄弟，挚友。”苍雾枫听着耳边的雨声，道，“不过有些事情我觉得你快点去做比较好。我快撑不住了。”
白封尘缓缓转身：“好。大概什么时候？”
“……大概一个月左右。时间不多了。”苍雾枫答道。
“那么，我走了。”白封尘道。
苍雾枫没有立即回答。等到白封尘走到看不见了，他站在原地，轻轻应了一声：“嗯。”
他背过身，回味了一下刚才的铁锈味。确实有些熟悉。
本来受罪的应该只有他。苍雾枫心里突然有些愧疚。那么为什么，最后那个女人会再附加一个白封尘？
本来受罪的应该只有他。只有他一个人。白封尘不应该涉足到这些事。
此时天空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是一个整体。中间没有那道白线。本来那道白线也不应该出现的。
校长办公室里，黑崎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抬手搓了搓膀子，回头便看到苍雾枫站在窗外。
苍雾枫抬手敲了敲玻璃，黑崎连忙走过去把窗户打开，并且开玩笑道：“年轻人，你是要刺杀我吗？先进来吧。”
“我不是刺客。”苍雾枫没有进去，认真道，“想问你个事。”“什么？”
“司马他……来过你这里吗？”苍雾枫缓缓说道，环视着校长办公室。
黑崎摇摇头：“没有。我最近，都没有见到过他。”
“嗯，好的。谢谢。”苍雾枫说罢，转身就跳了下去。
黑崎关好窗户，过了一两个小时，才回头对着站在阴影里的高挑身影轻轻道：“他走了。别那样跟个反派似的一直站那个地方。”
“……我觉得全剧的反派就他一个吧。”司马寒浪道，“他们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过得挺好的，就像两个普通的……学生。”黑崎耸肩，“不过今儿白封尘走了，不知道会去哪里。”
司马寒浪一惊：“他走了？为什么？”但是黑崎并不知道之前苍雾枫跟白封尘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白封尘现在了解了一些什么。
司马寒浪表情凝重，推了推眼镜，道：“那么我先告辞。”他离开了办公室，走得有些急。
黑崎面带微笑，仍是站在那里。良久，他屈指敲了敲桌面，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司马，你想过吗，为什么人心容易变质呢？……”
楚天遥静立在拐角处，一言不发地看着从之前回来开始，就自暴自弃般地把自己扔在沙发上连续几个小时一动不动的苍雾枫。
眼前这个状态……“就像是失恋了一样。”狐狸殷柒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嗯。应该比较正常吧，像十三这个年纪。”楚天遥点点头。
“……十三你还不睡吗？已经到了熄灯的时间了。”楚天遥轻轻出声，在静谧的宿舍里显得突兀。
沙发上的那条白毛的废狗像是没听到一样，半睁着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楚天遥叹了口气，不再去打扰他，把灯关了，只留下离废狗不远的那盏台灯，然后上床睡觉。
门随着“咔嚓”一声，被人关上。废狗听到这声响，终于有了些反应——他轻轻动了动手指。
良久，废狗缓缓闭上眼，静静地感受耳边的声音，直到他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宿舍门被人突然敲响，声音不大，但足以让这条废狗听得清楚。
废狗没有搭理门外那人，换了个更加颓废的姿势继续。
门被人敲了好几次，终于门外那人放弃了。没多久，另一边的窗户又被人敲响。
楚天遥其实在司马寒浪敲第三次门的时候就醒了。他轻轻走出来，蹲在拐角处，看着那废狗换了个姿势都没有去开门。
看到人已经开始敲窗了废狗先是还是无动于衷，他便走过去，把窗户打开。
想不到把窗打开，废狗终于活过来：“……干什么？快关上，冷。”
司马寒浪翻身跳了进来，依言把窗户关上，走过去抬脚踢了踢苍雾枫：“咸鱼，起来。”
从废狗进化为咸鱼的苍雾枫没有反应，就连眼睫毛都没有动。
就在司马寒浪抬脚就要往苍雾枫脸上踩去时，苍雾枫轻声问道：“你要干什么？”
“他去哪了？”司马寒浪并没有收回脚，只是停止往苍雾枫脸上落。
“不知道。他只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了。他会回来的。”苍雾枫的声音低了下去，“……他一定会回来的。他也……一定会活着的。”
司马寒浪的声音也低了些：“他是去赴死了吗还一定会活着。”
苍雾枫的声音开始变得低不可闻：“……我不知道。但是他会活着的。再也不会有人把他拉入麻烦事了，再也不会了……”
半晌，他就没有声音了。司马寒浪把脚移开，弯腰看了看，发现他居然不是睡过去了，而是直接晕过去了。
……也许，现在正在赴死的人，只有他一个啊。
他看到一个小孩子，像纸蝶般的轻轻向他飞来，然后落下，倒在他脚边，像是重心不稳。
他蹲下，掐着小孩子的后颈把他踢了起来，看着他脸，道：“怎么是你啊？”
“是我又怎么了？”小孩子挣扎了几下，发出带着些微金属质感的声音，“我还不想找你呢。”
“呵。”他轻笑一声，把小孩子放下，道，“找我干什么，顽乞？”
顽乞抬头，有些吃力地望着他：“白封尘告诉我你时间不多了。”
“他去见你了？不对啊，他怎么找到你的？”他有些吃惊，“你不是一直在那个红头发的女……男……就那个人身边待着吗？”
“我闲着没事溜达的时候就遇到他了。”顽乞无奈道，“你俩看来是吵架了？”
他并不打算回答：“你找我干嘛？”
顽乞绕着他走了两圈：“赤封痕他们好像有行动了。目的不明，但是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他思考了半天，对顽乞所说的这个赤封痕都没有什么完整的印象，于是道：“关我什么事？只要不碍着我他就是代替我成了王都不管我的事。”
“你可真是乐观。”顽乞语速加快，“万一他是想要毁灭这里呢？这样总会碍着你了吧？而且他很有可能在之后把这里的秘密公之于世。”
他眨眨眼：“也是，确实会碍着我。可是……我又能怎么做呢？我的时间不多了。”
顽乞扶额：“我知道你时间不多了，那你就不能现在赶过去把他杀了吗？”
“不要。”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这里离他太远了，正因为我时间不多了，我才要抓紧时间拼命睡觉，你别拦我。”
“……你就帮帮赤冥熠吧，他最后可能要代替你去杀掉赤封痕，但是他不一定能杀死啊。”
“然后呢？这又关我什么事？”
“赤封痕不一定会死，他一定会死啊！出现这种情况我也很绝望啊！”
“哦……那，好吧，到时候帮帮他就行了。”
苍雾枫有些无力地睁了睁眼，入眼是天花板，然后又重重地闭上了眼睛。
刚才的，好像是个梦啊。……不想管了，为什么这么想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