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蛇岭隘
大散关外，日头当空，人马悠悠。
说来，此情此景吟诗最好，可是江湖客们大抵是没有这样的技能的，我亦没有，虽然我的名字像个文化人一样有字儿。不过六师弟和八师弟倒是有这份才能，但是他们还没有来的及发挥，就被上官前辈给抢了先。
上官前辈是个从不拿自己当女性的女性同胞，借着给我们讲司马青衫故事的机会率先吟道：“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我们天一派挺注重素质教育的，除过练剑，平常师傅也会安排一些文化课陶冶陶冶我们的情操。所以有些诗作我好歹是听过的，而上官前辈的这俩句，恰好就在我听过的这一行列。不过我的恰好听过却与师傅主抓文化教育无关，全因六师弟崇拜司马青衫，而这首诗又是司马青衫写的有关。
师傅说春秋和战国做将军最容易也最难。
最容易是因为成天打仗，一场一场下来总能熬成个将军。
最难亦是因为成天打仗，一场一场下来谁知道还能不能熬的下来。
也因此，对于这两句诗，我们理解的很透彻，特别是踩在这大散关外，百里埋骨之地的古战场上，这种体会更加深刻了一些。
世间千百年，江湖千百年，天玄大陆千百年，千百年物华天宝，文华灿烂，风流人物又何止数千百。
师傅曾说，哪怕是闻名天下的十二道风云榜，也道不尽这浩浩江湖的千古风流。
那时候我还很小，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我的疑惑大概也因为我师傅那个喜欢抽风的老头竟然也搅动了一榜的风云。由于看不起我师傅，所以那会儿也就跟着看不起了他口中的那十二道风云榜。
只是后来，某一件事情以后，我才发现师傅竟厉害的一塌糊涂。而那一年，太白剑仙李青莲一剑破了东阳城。
那是我真正开始对师傅佩服的一塌糊涂的第一年，不过从那以后，师傅却不在对我讲那些浩浩的江湖风流了。
当然，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题外话。此刻，大家都静静的等待着上官前辈这两句诗文以后的正式内容。这其中，以六师弟董安邦最为激动。
这里面的原因之前也提到过，因为司马青衫正是他的偶像。说来，当年六师弟忽然脑子抽风弃剑从文大概也和他这个偶像有很大的关系。
六师弟董安邦自小就有大志，这个从他的名字里面就能看出来。董安邦，董安邦，就是一定要懂得安邦。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顿悟或者是被谁给忽悠了突然就给弃剑从文了。这件事让师傅生气了好久，直说这是浪费青春，毕竟六师弟在剑法上面颇有悟性。
事实也证明了师傅的预言的准确性。现在的六师弟，懂没懂安邦，我不知道，但是剑法却是忘的差不多了。
我一边胡乱的想着，一边如同师弟们一般瞅着上官前辈。
前辈们讲话大多都喜欢酝酿一下，这个我能够理解，只是没有想到上官前辈这次竟酝酿了这么久，直到我们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上官前辈才道：“凌烟阁中臣，青衫最慈悲。”
凌烟阁中臣，青衫最慈悲？
我在心中默默的咀嚼了一下上官前辈的话，觉得挺押韵，也不知道她这会儿是不是正诗兴大发。
凌烟阁我是知道的，挺著名的，是太宗当年设立的，那些有大功于我北唐的名臣名将的画像都被陈列在其***世人祭奠，铭记。
司马青衫自然也在其中。只是不知道上官前辈为何会说出这句“凌烟阁中臣，青衫最慈悲！”
因为师傅当年说过，但凡明君，名臣，名将都少不了一份铁石心肠。就如同西秦商君曾言大仁不仁，或许也唯有这“铁石心肠”之人才能做到这大仁不仁，开一番太平盛世出来。而现在上官前辈却道司马青衫最慈悲，这就很怪异了！
上官前辈似是感受到了我们的疑惑，开口接着说道：“还记得我之前说，太宗当年曾言，这世间有一人可为名士，可为良相，就是做不得将军吗？”
我们没有人得老年痴呆，当然记得，所以纷纷点头。
上官前辈满意的看了我们一眼，又继续道：“太宗当年之所以说司马青衫做不得将军，正是因为司马青衫太慈悲，做不得那屠戮之人！因此太宗开贞观盛世二十三年，司马青衫只做他的名士，只做他的良相。二十三年贞观世，烽火狼烟无青衫。不过，二十三年之后，一袭青衫却化作了血袍。那一年，二十二万将士辞京拒东汉；那一年，十三万将士葬身大散关；那一年，司马青衫与东汉武帝大散关外定界碑；那一年，这大散关外多了一处碑，那碑前多一个人；还是那一年，这天下便再也没了那一袭青衫！”
上官前辈低沉的声音有些像这关外的风，总带着一丝悲凉。
“师叔，司马青衫为何要守在这里？”
沉默了好久的六师弟忽然出声问道。
“守冢！”上官前辈忽然身子一直，胸膛一挺，声音不觉得提高道：“守这百里荒凉之地埋葬的我北唐大好男儿之冢！”
上官前辈声若惊雷，那略显尖锐的声音，在这一刻多了一丝铿锵之意，听得我心头一震，师弟们亦是如此。
一时间，某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浮上了我的心头，这种感觉上一次出现的时候，是听师傅说李青莲一剑破东阳，力竭而亡。
或许，这江湖，这世间，总有一些事情，一些人，让人莫名的想喝点酒！虽然我的酒量差的厉害，但是此刻我就是想喝点酒。只是当下我们的队伍里没有一点儿酒，上官前辈最开始的时候倒是有一些，不过都留给了那守冢之人了。
我抿了抿不太干涸的嘴唇，没有说话。师弟们亦是没有，整个队伍在这一刻有些沉默。沉默的队伍又只剩下了马蹄哒哒的声音。
哒哒哒，哒哒哒……
我们一直沉默到了下午的时候遇到了一座关隘。遇到这座关隘的时候，我们终于不再沉默，因为这座关隘叫做，蛇岭隘。
说来，蛇岭隘这个名字也是奇怪，因为，此地无蛇，无岭，只有隘！
尽管东汉的蛇岭隘，无蛇，无岭，但是上官前辈却告诉我们这座关隘却是有名的厉害！
呵，有名的厉害！
我心里好笑了一下，其实是在好奇它到底有名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