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吹了…别吹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地笑道,“…昔夜你看!”
满地残红堆积,等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在唇畔,最后一片花瓣恰好落定在曾凡脚边。
她顾自看着挤了满满一罐的香花:“花儿花儿,昔夜来看你们了,高兴吧!小蓝小红,精神点啊…”
笑意自眼角蔓开,昔夜向花儿伸出手,曾凡笑盈盈抬起头,不想正对上他的目光。
“昔夜…”她的思绪随自头顶落下的花瓣飘散了。
“昔夜…”她是头一次看见他对自己笑得这样葱郁。
她低头惊觉仅剩几朵花完好无缺了,但见他的手将触花瓣而未触,剩余的花瓣便受了吸引似的乖乖落入他掌中。
这最后一瞬的花瓣雨,落得她惊呆了。
“昔夜,”她有些伤感地看着他,而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我好不容易才养活了这些…你怎么一下子就叫她们都死光了…”
“凡?”他不解问,“你不喜欢它们落在你身上?”
曾凡默然垂首看着一地残花。
“我只是觉得,它们落在你身上才漂亮…”昔夜顺着她的目光,一同看那凋零的花瓣,黯然轻声道,“原来你不喜欢…”
“昔夜…”曾凡这才正视了他,脸上露出恬静的笑,“我喜欢。”
昔夜困惑地抬起头,却见她笑靥若花,不觉自语:“凡…”
她蹲下身去围拢好多花瓣,站起来尽淋在他头顶。花自零落人自笑,这回,换他惊然呆然。
几轮花雨就这么不知疲倦地落在他身上。
“凡…”他不觉喃喃。
“真好看呢昔夜,”她看着花儿挂了他一身,笑出声来,“笑啊…快笑啊…我想看你笑啊昔夜…”
他并不自然的一笑却叫她笑意更浓了:“不行啊,这回不如刚才好看!”
“凡…”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她神采飞扬的黑眸子,听她惊奇道:“呀,都飞起来了…”
“都飞起来了呢…”她笑视他一眼,仰脖转步,四顾花瓣着喃喃道,“昔夜,你是神仙么…”
他不自觉地笑了。
她伸出手想接住一朵——她从未贪心地想过要几朵——她只是想要一朵罢了——心甘情愿的一朵就够了——可为什么,从来,没有一朵肯落在她的掌心——为什么?
快活的黑眸子黯然了——她忽然不想再这样傻傻地伸着手了——也不想再无望地期待什么了。
昔夜默默看着花雨中的她,目光流转至她微微颤抖的手上。
呀,一朵夕阳般美丽的花儿轻轻飘到了她手上!
“昔夜!花…”她不敢相信地捧到他眼前,“花!”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闪烁的眸子,却有些难过。昔夜看着她手中的花,微微颔首。
“我刚才还想着…”眼泪滑落在花蕊中,她却一直笑着,“这回还是接不住的话…以后再也不做这种傻事了…”
昔夜默默看着她含泪的笑眼。
“啊…”她呆呆地看着手心里涌出各种颜色的花儿,直叫她两手都捧不住了。刚才还在开花的现在已经掉在地上,而新的不停涌出、怒放不止。
她失神地看向他,他正对着她笑——像那些花儿一样动人。
“昔夜…”
飞红落了两人一身…永远落不尽似的…
她还过魂来似的看看满手的花,看看脚下的花,再看看他,失语道,“…这是什么法术…”
“想学么?”
她还没有回答,他已了然于心。她只感到一阵风吹,已落在了枝杈间。“哎呀——”她下意识地抱紧了他,抬首,在他深碧色的眼睛里看到惊慌失措的自己。
“小心!”昔夜抱紧突然松手了的她,目光柔和起来:“这样子…还想学?”
曾凡不敢看他,树上的花儿跟没落过似的缭乱她的眼。
“才上来,就想下去了?”昔夜看着粉了脸的人儿,眉目弯弯,“之前说想上来的是谁?”
“昔夜…我没说…”她瞟了眼他的衣襟,顺下眸,“你怎么知道的?”
他略过她的疑问,重拾原题:“想学这个,可要交出自己的心才行…”
她只觉心儿漏掉了一拍,吸上口气后,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她惶然对上他的视线,他脸上殊无笑意。
“你不愿意…”他幽然叹道,“我可想教你…”
“天黑了,我要回家了!”她想推开他而不能。
“家?你还有家吗?”昔夜眼神一黯,“你走了,我又要一个人了…一个人流血…一个舔伤口…一个人害怕…一个人…永远一个人…”
“昔夜…”
“凡,”昔夜撩起脖颈上的发,“你看。”
曾凡才看到那道疤——鲜红的,鹰的样子,深深的烙印在那白皮肤上——当初刻下这印记的人一定也深深刻入了昔夜的生命,却留他独自痛苦。
“因为这个地方受伤了…”昔夜冷酷的眼神中暗藏杀气,“这些天我整夜的睡不着…真是锥心的疼…我恨他!”
曾凡以为“他”是指那个伤口,忙道:“会好起来的,你别去碰它…”
昔夜定睛看她,那噬人的眼直直断了她的念想。
“…昔…夜…”她触在他颈上的手指微微颤动。
“别碰我!”她害怕地挪开脚去,在天旋地转中惊呼起来。
“凡!”他脱口而出。
“任卿!”她也是脱口而出的——不假思索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心中也是一抖——我要死了任卿…她闭上眼睛,不想落地的一瞬脑袋被一只大手托起。
她睁开眼——不是他——没有他——从来没有。
方才昔夜叫我不要碰他…她忽而记起,立时滚开去,爬起来没站稳就后退了三步。
“凡…”墨色暗淌,她没有看到昔夜略含忧悒的眼神。
“昔夜,你不要担心,明天我到镇上问问,总能把那疤治好的。天是真的黑了,我回家了。你不要怕——大树陪着你,月亮星星都陪着你呢。我走了。回见!”
他看着她奔入更深的墨色中,久久的,立在原地,任渐浓的墨色包围自己。他身后一地的花儿无影无踪了,唯她采给他的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