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惊惧的双目睁开了,黑暗涌来,她胡乱抓住剑身,鲜血顺剑体滑落下来,她却死搂着剑,仿佛抓得了救命稻草。远远地,滚落九天的炸雷使她悚然一惊,女子颤抖着支剑而起,扶住岩壁执剑看去,黑暗中忽闪现出暗红色的流光。
“帮我,须臾,别离开我。”她对她轻声细语。
须臾振动了一下,晶红亮光瞬时燃着了女子的双目。她忽而轻笑出声,双眸却飒爽凛冽,直刺那幽幽洞口:“我就去。”
雨丝儿离魂似的漫天游走着,飞旋在针叶上、檐铃上、剑刃上,在天地间替垂首长跪的黑发人唱响挽歌一曲。
肖言站起来,觉得整颗心都空了。
“走吧。”肖言笑了笑,掷下剑,看向曾明时,又仿若洞穿一切。
“她要死了吧。”曾明时喃喃道。
“回去陪陪她吧。”肖言的笑轻柔温和。
“有什么意义?”曾明时拖着青剑绕开众人。
“她是孤身来的,”肖言低下头,顿了一会儿,“也是孤身去的。”
——我没有照顾好她。
“师父!”穆寒冰抽出剑冲了过去,“肖言,我要杀了你!”走至不远处的曾明时蓦然回首,眼中杀气毕现。
肖言看着从角落里冲向自己的人,从地上捡起那把鲜红的剑,挡住了满是气力与悲伤的一剑。“寒冰,你不要冲动。”少年无助地倒在师父身边,清凉的白衫上立刻染上了血色,然而少年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扑住了那个不肯多看自己一眼的人,放声大哭起来。
“肖言……”曾明时目光一黯。
肖言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很专注地看着、听着,于是他听到了世上另一种绝望而悲凉的声音。“师父…师父…为什么、为什么啊…我好想知道为什么…您带我们练武,给我们讲学,兄弟们都是从没有家的地方聚在一起的…您说从此这就是我们的家,派里的规矩就是家规,我们就是一家人,我年纪虽小,却以我派为傲。我一心想做您这样的人,一心想成为受您称道的人,却做不到啊…再也做不到了……呜…我…我知道您是不会注意我的,我是这样无能、这样懦弱!我好恨自己,既然在派内无用,为何还要留在这里!可是…可是我真的好不甘心…师父…寒冰好不甘心哪!寒冰不想离开您给我的家,更不想您失望…”一汪泪眼中突然射出难喻的愤恨与怒火,他攥紧了剑,压低了声音,“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会替您报仇的我一定要替您报仇!”
“寒冰!”
“怎么?你怕了?”少年冷峻的面庞上有某种令人生畏的阴影。
“不,我没有。”肖言忧心地看着这张脸。
“你根本没有资格再见师父,更没有资格拿师父的剑!”
“若是师父不对濛儿下这样的毒手,我既离师门自然不想再与西清有所牵连。”
“哼,为一个女子犯了我派的清规戒律,肖言啊肖言,亏师父把毕生精华都交给了你!”
“肖言,今日我会证明,你已非师父的得意门生!”
曾明时冷然盯着眉目忧悒的肖言。
“寒冰,我们之间,除了胜负,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你记得么,我们偷了经书,晚上钻在一个被筒里点着蜡烛看,却不小心烧了书和衣被…”
一剑光影掠过。“你!”
流血了的时候,你替我包扎的时候,眼泪和责备轻柔地落在那些伤疤上的时候。
好像雨幕里的一切都是这样不清不楚。
“记得了?”肖言苦笑着松开了手,剧痛袭来。
穆寒冰看着新血染上衣襟,看着那把在雨里的黑铁,扭过头看看师父,回头看见一身血迹的肖言,低下了头,缓缓开口:“我输了。”
“我进来的比你晚,却比你年长。寒冰,你没有输,不要低头。”
“我输了,”穆寒冰抬首一摇,他的脸上粘满雨滴与青泥,他舔舔嘴角,把那把剑递至半空中,“师父说的对,是我不配。”
肖言无奈笑笑:“你还是觉得我一心想做西清的掌门?”
“咣当”,剑已落地,穆寒冰转身留下一句:“你快走吧。”再没有看他一眼。
“寒冰!”
脚步遂顿。
“不要放弃自己所爱之物!”
脚步起始。穆寒冰半晌回头,已无人影,淡淡一笑:“我就不往回走了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