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曦奔波了一天,也实在很累。回了晏家大宅后本以为爸妈会抱怨牢骚,却不知今天这一出正合了他们的心意。
晏期从小看着两人长大,自然不希望两人最后的结局是末路,虽还是不舍,可毕竟女儿又不是不会回来了。晏爷爷看了进门的晏曦,先是"哼"一声,随即带了笑颜迎上去。
晏曦看着慈祥的爷爷,心中无比难受。过往啊,过往就如梦魇一般时时刻刻缠绕着自己。晏曦很想把枷锁狠狠地丢弃,可是却一次次的失败换来的只是刻骨的疼痛。源自精神的伤痛,而非身体,这种痛,往往最难受,往往最能吞噬人心。
陪着自家人聊了聊,交代的清清楚楚后,拖着疲惫的身躯上了楼,草草的洗个澡就躺在大床上睡去。三个月来,她时时刻刻只能浅眠,可今日的诺言,已让晏曦许久惶恐的心安静下来,睡了过去。晏曦置身于一个遥远、冗长、却又真实的梦境之中。梦中有她,有顾南风,有千宁,有徐蔚。那些曾经的走马观花,浪尽生活,如今清晰地呈现在脑海里。
那年她还是高二,校园里的泡桐怒放,一地的残花。
那年他还是高三,公路上的赛车飞驰,一耳的嘈杂。
痞子男很久没见过这个高中生了,至少最近两个月都是。痞子男其实不叫做痞子男,他叫顾梓。可是他还是喜欢别人尊敬地叫他一声“大哥”。顾梓玩味的看着眼前装作成熟的千宁,明明稚气未脱,却一脸桀骜不驯。顾梓对于千宁是讨厌的,他不喜欢别人总用一种冷漠近乎幼稚的眼神看着他,那会让他想起顾南风,会让他想起自己的困窘,会让他想起太多的不堪。
千宁见了顾梓,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大哥”,顾梓笑笑,吸了一口手中的万宝路,透过烟雾看着眼前的男人。
“怎么,千大公子,有兴趣到我这里坐坐?”
千宁直截了当地说:“今年参赛的资格,不知顾大哥是否留了名额给我。”
听罢,顾梓只觉得眼前的男孩子真的是异想天开,谁不知今年的赛车大赛的奖金和奖品无比丰厚,自己什么时候要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所左右。可千氏今年资金危机漏洞,让千氏身价直直贬低了许多。自己对眼前的小孩自是不必太过客气。便不回答,倒是问了千宁:“不知你是哪所学校的,我倒是认识几个熟人在W中。”
千宁接了话头说,“我正是W中的。”顾梓一听便问:“你是否认识一个叫做晏曦的女孩呢?
千宁愣了愣,辛淮的妹妹?将脑海中的脸与名字对上号后,清淡地说了一声“嗯”
顾梓说不上是否因为自己的恶趣味,还是因为实在想戏弄眼前的男孩;不知不觉就冒出了一个想法。启了唇:“你若是将她追到手,今年我保你进前三。你要的,我会给你。”
毫不含糊地把话说开后,千宁对眼前这个交易条件甚是满意,毕竟自己这张皮相也很帅气,那个小学妹,应该很容易勾到吧,只是,要委屈徐蔚一阵子了。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顾梓的一场游戏。苦笑一下,顾梓啊顾梓,你也算失败了。顾梓是顾长伟私生妹妹的私生子,一家子都是私生的,这让许多家族聚会中,人们习惯性地将顾梓屏蔽。顾老爷子将顾梓的母亲顾悠视为自己婚姻的污点,因着顾悠,顾老太太去世得早。身为爷爷,顾老爷子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予这个外孙一点物质奖励,可也仅此而已。
顾梓不会忘记,每一次过年的时候,自己就只能待在楼下的小房间里面,吃着顾老爷子命人给他送去的食物,他只能透过窗户,看着门外的大宅莺歌燕舞,香风阵阵。看着和自己年龄相仿众星捧月如王子一般骄傲淡漠的顾南风在人群之中,受尽追捧与献媚。
他无法释怀,从来都不。于是大了,也不曾好好上过学,而是一心一意将精力放在车上。只有他懂,飙车的极限一两秒会让他忘却所有心中关于那些不堪的记忆。
都说人要知足常乐,才会好。顾梓在儿时也如此想,毕竟一身的名牌,豪华的别墅也是拜自己的亲爷爷所赐,可抵不住有顾悠这个亲妈在耳边叨叨,多年下来,心中更多的,不是对顾南风的怨恨,而是对自己母亲的怨恨。
他记得晏曦,自儿时起,她便是顾南风的玩伴,自家爷爷的冰块脸只有见到这个小姑娘时才会有丝丝暖意。呵,自己竟是连一个外人也比不过了吗?他独自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晏曦长成一个美丽的少女。他虽然并不喜晏曦,可是,伤了顾南风,不是更好吗?
晏曦自小就和顾家大少一同长大,自己每一次看到顾老爹和顾妈妈,心情就会变得十分阳光,自己对这个大哥哥,也是十分喜欢的。可时间久了,顾南风毕竟与他不同,顾南风的将来,是要靠他自己去打拼的,所以他习惯了用冷漠与疏离来包裹自己,知道自己作茧自缚。
晏曦也很苦恼,为何顾南风要僵着一张脸呢?随着渐渐长大,从前的情谊早被无助的冰冷磨得只剩面子,谈何青梅竹马?顾南风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爱晏曦,至少在他心里是这样认为。可是,终究自己要背负太多,晏曦并不适合陪自己,她应该生活在象牙塔里,受尽追捧与娇惯。而不是每天穿着职业套装在办公室里日以夜继地翻看着文件。
久了,也就淡了。
可是当父母坚决地说,你必须将晏曦娶回家时,他的心早已破裂。可晏曦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晏曦。冷冷丢下一句:“你只会让我感到恶心。”便毅然断绝了来往,干脆利落,不带一丝怀恋。
于是,千宁捧着一束玫瑰,带着一颗玩弄的心。闯入了晏曦的生活,将一切搅的一团糟。不韵世事的少女自然被温柔的假象蒙蔽了双眼。很快就沉沦在甜言蜜语编织成的故事里。
可是千宁还有一个徐蔚啊。徐蔚当然知道这一切的隐情,所以当千宁对她说事成之后她会得到一台跑车和十五万现金时,她选择与千宁分了手,保持着暧昧道不清的关系。她怎可能不恨,不焦躁?
于是,她制造了禾亚亚要勾引千宁的假象,引得晏曦与禾亚亚,就此决裂。辛淮自此,再无一句话与晏曦讲。
千宁最后得到了他想要的,可是美人在怀,怎能轻易放手?一拖,便是多年。这多年来,顾南风每每心痛不已,他只好拿工作和时间,当做医治自己的一剂苦药。可不曾想到,这记药,也是会有副作用的,那就是无止境的梦魇。
后来,晏曦在千宁身边,整整十一年。从一个青葱少女,变成了一个大龄剩女,因为千宁从未说过“我要娶你”。每一天抱着希望走下去,可是后来,脸上有了岁月蹉跎的痕迹,晏曦才发现,自己与徐蔚差太多。
当晏曦推开不足一百平米的公寓门时,只听到模糊不清的男女呻吟与喘息。然后是漫长的沉寂,那一刻晏曦才知道什么叫做心痛,什么叫做心死。千宁,我从不奢求你给我海誓山盟,我要的是你陪我走过每个春夏秋冬啊。悄无声息的泪水大滴大滴砸下。本来已经没了希望,只是自己不死心而已。而这个时候,冲动大于了理智,晏曦冲上去对着徐蔚便是狠狠地一巴掌,带着疯狂与恨意。
可换来的,只有一句恶心。
晏曦跑到公寓的楼下,不断地奔跑,没有尽头。然后就是支离破碎的话语和疼痛,陪她走完生命的,是那个她厌恶的顾南风。
千宁说他爱你,却从来没想过给你一个家。
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