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老奸巨猾，一看小武办事出了岔子，干脆做了个甩手掌柜，把五个新兵连同小武一齐打发给了我，随我回营后怎么求他，队长俩眼一闭，善着扇子哼起了小曲。
“好！”我最后一咬牙，暗道，“队长，你不仁，也就别怪我不义，看我怎么整你。”想到此处，我最后对躺在椅子上悠闲自得的队长道：“队长，您把他们交给我，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队长的眼睛睁开了一半。“升你的官呗。哎呀，当了伍长，军饷也跟着长了，年轻人，努力吧，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想当还当不了呢。”
“那您的意思是就这么把他们交给我了？”
“怎么，你还想要嫁妆呀？又不是嫁闺女。有的兵带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那训练怎么办？”
“训练？”队长把半睁着的眼睛又合上了，“唉，我老了，随你怎么折腾吧。不过，”说到这里他又把眼睛睁开了，“看这几个人的相貌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你不知道，现在上面正在严打，说什么有人借着征兵的机会亏空军饷，招一些歪瓜劣枣的兵，等把那白送的六个月军饷拿到手，再把他们淘汰下去。我偷偷告诉你，”他把身子我这里挪了挪，“现在咱们营就被查呢，听说已经揪出俩了。你知道那两个倒霉的家伙最后怎么着了吗？不知道？敢情军事手册上的军规你没记住呀？回去把军事手册给我抄五遍，哦，不，带着你的人一起抄，都当官了，你怎么能忍心让你的兄弟们看着你受苦呢？黑帝斯，我告诉你吧，这件事陛下亲自过问了，有消息说还特意叫秘军介入侦查。你不知道，其实这查亏空只是个幌子，为了这事，朝廷里大王子、二王子两派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左防兵马署的头头儿是大王子的人，按理说咱们也应该是大王子的人，不过这也没准，我就忠诚这个国家，什么大王子、二王子，华圣帝国谁当家我们就忠诚谁。唉，那些个祸国殃民的大臣，整天围在大王子、二王子身边，出谋划策，还美其名曰为国家长远大计。呸！我看就是为了将来捞政治资本，等老皇驾崩以后还想罢着官位！朝中这些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东西，见一个就应该杀一个！（我算是明白队长当年为什么会一贬再贬了）这次查亏空的事是二王子一派挑的头，显然他们已经有了证据，刚把事情抖落出来，马上就萝卜就酒噶嘣脆地二话不说来咱们这里逮人。本来咱们头头儿不让，还差点跟他们动了家伙，但人家当场拿出了证据，还说得有鼻子有眼，并谎称是奉了陛下的口谕，这下咱们的头头儿蔫了，这不，最近一直在忙着开会，生色俱厉地告诫手下人赶紧擦干净自己的后面，要是再有一次，那小子就要卷铺盖滚蛋了，说不定也跟那两个被抓住人一样。对了，你知道那两个最后怎么着了吗？死了！我告诉你，要在平时，这也就是屁大的事，大王子疏通疏通马马虎虎就过去了，其实咱们那些军规也就是吓唬一般老百姓看的，真要执行起来，这里面盘根错节，不知道得牵扯出多少人。也是那两个人倒霉，成了政治的牺牲品。事情闹到陛下那里，二王子派又想趁机掌握咱们署的大权，嘿嘿，不杀几个人能行吗？那看着吧，这只是开头，二王子派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不会这么轻易就罢手的。当然，大王子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等着吃亏的，肯定会收集二王子方面的罪证趁机反击的。这些个掌权人，最看重的是面子，你抽他个耳光，那比杀了他还难受。我提醒你，最近放假没事别乱跑，背不住被二王子的人盯上栽赃你个调戏良家妇女，再告署长一个治军不严，到时候，不光署长倒霉，大王子窝心，你小子弄不好连命都丢了。你小子可给我记住了！讲了这么多，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让你带那些新兵了吗？唉，小武这孩子不让人省心呀，终究还是年轻呀，嘿嘿，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可比他精多了。小武招的这几个人，让人从面儿上一看，很容易引起误会，保不准会让二王子的人瞎想。我离退休不远了，可不想晚节不保，最后一哆嗦让我摔了跟头。其实我这也并不全是为我自己考虑，黑帝斯，你年纪也不小了，身手又不错，难道不想往上爬？你别笑，只要脑袋不缺根弦的，谁不想往上爬呢？可是你得想想，现在是和平年代，在军队混的要想有个好前程，除非你在朝中有人，否则哪那么容易呀。每年送礼升官的人，能把署长家的门给挤破了。所以，我之所以让你带新兵，还是有意要提拔你。什么？每三年一次的考核？考你个头啊！除非你的成绩特别优秀，能让上面看中。我跟你说吧，考核你就断了这条心吧，那些个晋升的名额早就内定好了。没办法，朝中有人好当官。没人，那你就拿钱吧。我虽然是你们的队长，管着五百多号人，可是我跟你交底，掌握在我手里的人事任命权只到十长。也就是说，十长以上的军官全由署长任命。你现在明白署长为什么那么胖了吗？天天山珍海味吃的！五十来万人，得有多少人给他送礼呀！其实咱们这个署长除了收礼，别的本事一点都没有。就因为他原来是大王子府的人，从小看着大王子长大的，所以才爬到了现在的位置。黑帝斯，你别看华圣帝国表面安定，其实是暗藏危机，诺大的帝国，真正能打的军队不多了，这么多年来，都是在靠着三卫支撑，要是真有什么事？嘿嘿。所以在这样一个风雨飘摇的时候，嘿嘿，你不要怪我这么危言耸听，事实的确如此，只是你没有看到罢了。所以，应该有一支真正有实力的军队站出来保卫这个国家。我们虽然是军人，渴望在战争中最大限地发挥自己的价值，但是只要是打仗就死人，倒霉的最终是可怜的老百姓。黑帝斯，你知道打仗的真正实质是什么吗？以杀止杀，用杀戮争取和平！兵者，凶器也！唉，但凡屠刀都是血淋淋的，谁不是爹生娘养的呢？谁都有个牵挂的人。所以，黑帝斯，将来如果真的有一天爆发战争的话，无论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得饶人处且饶人。以杀止杀，但要适可而止。这句话你记住了，就当是我送你的。我一生从不送人话，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好了，今天我说的够多的了，也累了，老了，老了呀！那几个人你带走吧，为了不给我惹麻烦，我放你一个月假，再给你足够的军饷，你带他们走，暂时离开圣京，我想一个月以后风头应该过去了。唉，都是出来讨生活的，不容易呀！他们一看就是从乡下来的，和我当年一样，傻头傻脑的，嘿嘿。”
队长的一席话说得既深刻又似乎在有意提醒着我什么，我正要再问，却从他的嘴里传出一阵响亮的呼噜声，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睡着了，还是装的。最后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我想，既然是我的兵，我就要用生命去保护他们，就像在那个奇怪的梦里他们用生命保护我那样，一声声热切的呼唤，一个个用躯体帮我挡住敌人刀枪的兄弟。我永远忘不了城下一望无际的尸体，其中最多的，就是身穿黑云铠甲的黑暗帝国士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