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紫晴面若桃花,纤手举杯,细细品尝,夏长云则一口一杯,一饮而尽。
三人之桌,交谈的话语,渐渐传来:“下次可别在靠近伏魔山了。”
夏长云心中一动,侧耳细听。
“为什么?”
“听说那里全是妖精,是座妖精山了,早不是什么伏魔山了。”
“啊——竟然有这种事,可那镇守群山妖魔的一阳真人呢?”
“哎,没人知道。”
“不过最近听到消息,说是伏魔山的人,为了寻找罗员外的千金,而一去不回。”
“连伏魔山的人也——”
夏长云目光如炬,与应紫晴对视,应紫晴轻声说道:“再换一家。”
两人起身而去。
街道之上,酒家甚多,可应紫晴中意的却甚少,找了半天,终于转身进去一家。
依旧老规矩,牛肉,酒,素面,一样都不少。
夏长云看着跟前的素面,苦着脸道:“还要吃吗?”
应紫晴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若不吃,便显得不自然,有见过到酒楼却不吃东西的吗?这会引起店小二的注意,也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倘若他人生了防备之心,便不敢随心所欲的说话,我们便也失去了探听的目的。”
“通过这种方法探听?能探听出什么。”夏长云一脸不信。
“刚刚不就得知了伏魔山众人下落的消息。”
“可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夏长云心中早已不去在意刚才那群人的道听途说。
“你以为天上会掉银子下来。”应紫晴像看一头蠢牛似的看着他:“突然出现一个无所不能的神仙,把所有的秘密告诉你,然后你就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了?”
“就算没有神仙降临,可这种道听途说,却也——”
“却也什么?”应紫晴心想他真的是无可救药了:“道听途说怎么了,那你为什么不好好想想,怎么就会有这些传闻传出来呢。”
“传闻不就是传闻吗。”
“传闻可不仅仅只是传闻——传闻有传闻的目的,有它隐藏的真实性,有它最原始的初衷——你可别被它的表面给骗了,明白吗?”
夏长云翻着白眼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摇摇头。
“蠢牛——为什么就是教不会你呢,你真的是牛吧,你该不会是被牛妖附身了吧。”
“是你说的莫名其妙。”夏长云小声嘀咕:“一直要我吃面,吃面,还在吃面。”
应紫晴叹了口气,道:“吃面也没有要你全给吃了呀,我早晨已经转过数家酒楼了,要是全给吃完,我不也成蠢牛了吗。”
“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面,偷听别人说话呢,不仅浪费银子,还得不到什么消息。”
“哼,你知道什么叫江湖传闻吗?”
“不会就是这种吧?”夏长云哑然笑道。
“你可别小看了它,它可是传的又快又远,比信鸽的速度都快。江湖豪侠,就算是铁打的,也要吃饭喝水吧,快马千里,便传千里,马奔万里,就传万里,一日夜间,就如那雨后春笋,满地冒芽,懂吗?”
“可这里都是些寻常百姓,也都是些饭后闲谈,随口乱编,算什么传闻。”
“传闻就是这么来的,而且本来以言传言,就难辨真假。所以要多听,多思考,多揣摩,发现其中最关键,最真实的本来面目,而不是别人的谈资笑料。”
“那你发现了什么没有。”夏长云随口一说:“就凭这些寻常百姓的言谈?”
“寻常百姓?”应紫晴眼睛不动:“你且只低头吃面,我等会悄悄拔出星芒,你只能看一眼,知道吗?”
夏长云不明所以,茫然点头。
只见应紫晴等了一会,轻轻的将剑柄伸出桌面,晃动角度,悄无声息的只拔出两指之宽的剑刃。夏长云低头抬眼,星芒亮如明月,如一面干净无比的镜子。剑刃之中,印着一个身影,长发白衣,举止缓慢,正慢慢将酒杯送入口中。
应紫晴突然收剑回鞘,静而无声,轻声道:“看清楚了吗?”
夏长云神色迷茫,不住摇头。
“剑中的影子——”
“影子怎么了?”
应紫晴俯身过来:“正是那个姓嬴的。”
夏长云突然恍悟,应紫晴轻声喝住道:“千万别回头,不论是她发现了我们,还是我们发现了她,都要装作没事人一般。”
“为什么——”
“因为我们目的,是要了解江湖之上的消息,为防意外之事,一定不能引人注意,因为附近就可能卧虎藏龙,正如我们这般,观察着一切动静。动一发,便可能牵动全身,错一步,也许以后都要错。所以不能只在一个地方久留,要防备别人给你下套,留心别人的陷阱,要处处小心,事事谨慎。宁可怀疑所有人,也不要轻信一句话。”
“这么夸张?”
“江湖凶险,明刀明枪,只是台面上的功夫,背地里,全都是暗器毒药。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是谁杀了你。”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不动声色。”应紫晴捏着酒杯轻轻的说。
中间一桌挤着五人,道:“林大嫂,前天又去讨理,被赶了出来。”
“是啊,他夫君替罗员外寻人,已经失踪三个多月拉,她闹过无数次,每次都被人给抬出来,若一直在门口叫骂,还会有家丁出来用棍棒乱打。”
“哎,真是可怜,钱家妇人的夫君,也是替罗员外找人,便再无消息,她走进了罗俯,说要评理,却再也没人见她出来,也不知是死是活。”
“难道就没人告官吗?”
“小点声,别让人听见了。告官能有什么用啊。”
“听说本地的高老爷,可是大大的好官,百姓都喊他青天大老爷,怎么会不管这事呢?”
“官再大也大不过银子,你还没进公堂,就要被罗家的那些野狗把腿给打断了。”
“可人命关天呀。”
“公堂之上,讲的不是理,是谁的嘴皮子溜,谁的银子多,你能说的过那些状师吗?罗老爷请的状师,可是能把活人说成死人。”
“错了,应该是能把死人说成活人。”
“你才错了,被罗家状师说过的人,没有一个是活人了。”
“哎——”
应紫晴提剑起身,低声说了声走。夏长云慌慌张张放下刚刚吃空的碗,也起身追去。
两人刚步出门外,身后便隐隐传来一个巨大的压力,如寒气一般,直入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