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神色自若,一边缓缓踱步,一边抚着长须道:“世间之鬼,是最为异类的存在,它不同于死物或活物,乃是魂魄的聚集体。”
人有三魂七魄,死后魂飞魄散,便不可化作鬼。如若机缘巧合之下,死后魂魄没有消散,反而聚集,便成了鬼。一般而言,三魂七魄不可能全部聚集不散,所以鬼对于它物的作用也相对较小。但是通过吸取天地间灵气,可以逐渐弥补魂魄飞散的代价,以致进行了升华,慢慢成怪,便是人们所理解的凶鬼。
而人们口中常说的鬼,并非凶鬼,只是一魂两魄或三四魄的鬼,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多会慢慢消散。只有怨念极深的凶鬼,一死便会有两魂聚集,甚至是三魂,不仅不会消散,反而越来越凶,越来越恶,到最后必定会为恶一方,害人无数。
所以说,鬼一旦聚集了两魂或三魂,便不会消散,终会转为凶鬼。”
老爷平淡的问道:“依道长之见,此妇人体内之鬼,是什么鬼呢?如何驱除?”
老道面容严肃,缓缓道:“依贫道之见,此鬼已经进行了物化,早已成怪,是以可以附身,妇人体内必是凶鬼无疑。但不知道它的能力,它的想法,更不知道它是否已经离开她的身体而去,是以无法驱除。”夫妇闻言,哭声顿时大作。
老爷摇着头说道:“道长说了半天,还是无法证明此妇人是否为鬼,或被鬼怪附身,要本官如何判罚呢。”
道长闻言,脸色微微变化,下跪道:“回青天大老爷,贫道可以证明此妇人是否被凶鬼附身。只是——只是需要时间。”
老爷微微动怒道:“需要时间?需要多少时间?”
道长抱拳道:“只等深夜妇人体内之鬼苏醒,即可确定此鬼尚未离去,贫道便有办法将其驱除。”
老爷眉头深锁,怒道:“为何现在不可驱除。”
道长从容道:“现在她是人非鬼,贫道法术只能驱鬼,不能除人。”
老爷只感觉被这老道戏弄了般,勃然大怒道:“如到了夜间,她体内之鬼没有苏醒,又该如何!在等一夜吗?明天夜里又未苏醒,还需后天?如此一来,岂不是永无止日?”
老道看着一旁哭倒于地的夫妇,正色道:“如若今夜她体内之鬼,没有苏醒,说明她吉人天相,体内之鬼已经离去。不需等明天与后天,贫道甘愿受罚,再领二十大板,前后共计一百四十板。”
夫妇二人闻言,不住磕头道:“神仙若肯出手相救,我们不再告官,愿撤了这官司,还望青天大老爷成全。”
老爷一拍惊堂木,怒道:“这官司是你们想打便打,想撤便撤的吗?若这道士真的坑骗百姓,本官不需人告,也要判罚!现在先全部回去,待到今夜子时再来升堂。道士需要两名差役跟随,防止潜逃,堂下之人可有不服?”
堂下鸦雀无声,都静静的听着老爷发话,老爷一看无人出声,便起身甩袖,道:“撤堂!”
人群逐渐出了公堂,不断讨论对质之事,老道士快步追上前方一位女子,施礼道:“方才多谢姑娘仗义出言。”
此女子正是应紫晴,她回首怔怔的望着他道:“现在谢我了?公堂之上,不是怪我多嘴吗?”
老道嘻嘻一笑,道:“老道也是怕麻烦,怕无辜多添了些板子。一时心急,得罪了姑娘,姑娘莫怪。”
应紫晴莞尔一笑道:“现在道长却又为何谢我,板子可记在了那官府里还没撤呢。”
老道笑道:“不瞒姑娘,贫道本无心相救那二人夫妇,确实只想骗些酒喝。但看到了那妇人果真撞邪,又见到他们伤心绝望的神情,贫道实在不忍,决心一试。若不是姑娘,贫道早已受了那板子,扬长而去了,岂会再管这里的闲事。”
应紫晴一听,也会心笑道:“本姑娘开始也只认为你是个江湖骗子。只是看不惯那些百姓,不论曲直,说打就打,更看不惯那官老爷不辨是非,说判就判。本就不抱着什么希望,没想到你还真有些门道,也算无心相救,却歪打正着。”
老道抱拳笑道:“只是贫道只骗酒喝,不骗钱财,有心请姑娘吃饭,聊表谢意,却——却实在有心无力。”
应紫晴眼睛一转,笑道:“这前面便有家福来客栈,道长如不嫌弃,可否共饮一杯水酒,小女子有事求教。”
老道眉笑眼开,连声道好,边说边走道:“这如何好意思让姑娘请客,贫道感激于心。不敢说求教,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下次等身上有了银两,定要回请姑娘,聊表谢意。”
两人一路前去,身后两名公差也一路跟随。
移时,便进了客栈,应紫晴抱剑道:“道长,在下还有一位朋友,深受重伤,于楼上厢房歇着。道长深谙玄理,还请出手相救。”老道闻言,默默点头,便跟着应紫晴上了楼。
来到厢房外,应紫晴却略一迟疑,感觉浑身毛孔都在微微颤抖。回头一看老道,老道也是睁着圆眼,惊讶不已。应紫晴举手便欲推门,手刚接触房门,颤抖的毛口瞬间放大,汗毛全部竖起,鸡皮疙瘩顿时凸显,像电流般,一闪而过全身,寒气便侵了进来。
应紫晴一咬牙,推门而入,道士紧跟其后。
两人一入房间,冷汗立时流下,空气沉重而稀薄,连呼吸也显得困难不已。两人迫不及待的将眼睛看向床上,却空无一人。
应紫晴心头大叫不好,目下四顾,正欲夺门而出,去寻找床上之人的下落,突然眼睛一瞥,发现床板之上似有一物。
但见夏长云于床板之上,腾空而起,身体笔直,就像躺在一张隐形的玻璃上一样,纷乱的头发向空中漂浮,周身空气急速的流动,隐隐看出绕动的旋窝。
应紫晴心中一急,便大步而来。刚走两步,胸口突然一闷,呼吸不了,眼前发黑,便向下一跪。‘铛’的一声,清脆响亮,剑也摔在地上。
夏长云被声音一惊,‘嘣’的一声,摔在床上,哎哟一声叫,便歪头看来。
看到应紫晴惊讶而痛苦的表情,心中吃惊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