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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二分无赖是扬州(2)

夜已深,梅子雨护送着月儿返回住所,路上想起一事,不由好奇问道:“月儿,你们和林家究竟是什么关系呢?你姓舒,桓伊姑姑姓林,为何你却要叫她姑姑呢?”

“怎么说哩。”舒月溶略想了一下,道:“其实舒家就是林家,林家就是舒家,两家本就是一家人哩!”

梅子雨难以置信道:“不会吧!”

舒月溶轻轻叹道:“我们圆月谷的先祖水镜公本姓林,和老太君的先夫水玄公是手足兄弟。只是不知何故,先祖不但从金陵搬了出来,就连姓氏都改了呢。”

“竟有此事!”梅子雨又道:“那你们两家同根同源,为何桓伊姑姑的武功和你们大相径庭呢?”

“先祖不知何故,不但姓氏改了,连林家的武功都抛弃的一干二净。”舒月溶道:“后来先祖水镜公创下了‘列子御风术’的轻功身法,便构成了圆月谷清风快剑的武功套路。”

梅子雨暗暗点头:圆月谷武功以清风快剑著称,绝世轻功配合鬼魅剑法,变化无穷。石甲动一招“石甲动秋风”,如秋风扫落叶,漫天剑舞,如梦如幻,求的是变化多端。舒映寒的“云开见月明”,似风卷残云,剑光一闪,已至身前,讲的是快若闪电。而舒月溶却调皮的将剑招取作“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名字虽长,却如梨花院落里的白色蝴蝶,只是轻柔飘渺;意境虽美,恰似随风飞扬的漫天柳絮,实则全无杀伤。

舒月溶道:“舒家武功的核心便是风,借风以起势,因剑而生情。林家武功的核心是水,以水之轻柔,润天地之万物。常听爹爹说什么‘风生水起,天下无敌’,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哩。”

听完舒月溶的这番叙述,梅子雨不禁暗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江湖上武林世家底蕴之深厚,武道之渊博,当真是前所未见。自己虽赢了梅林会武,可在这偌大的江湖,依旧还只是个井底之蛙。

舒月溶见爱郎沉默不语,不由笑道:“圆月谷武功不可轻传,不过若是梅郎想学,父亲一定非常乐意教授哩!”

经过一番苦战,君无依等人陆续回到了城中的落脚点,清点人数时,却发现不见了师姐的踪影。君无依想起将师姐托付给徐义照顾,好不容易等到徐义回来,一问才知师姐酒醉无力自保,徐义自忖武功低微,便把师姐交给张士诚照料。

扁担帮中张士诚的武功无疑是最高的,由他保护,理应万无一失,君无依不由宽下心来。

可谁知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夜色将尽,都没等到张士诚回来。帮主失踪,这让扁担帮众人乱了阵脚,急忙派出人手前去找寻,可谁想找了整整一天,依旧是杳无音讯。

扁担帮在城中的一间商铺内,扁担帮众人聚集在此,商议对策。

与座众人,俱是神情疲惫,面带忧虑。

张士信沉声道:“以大哥的武功修为,必是遇上了难缠的对手,一时不得脱身!”

李伯升道:“如今城中戒备森严,官军正全力搜捕。有官府介入其中,我们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君无依沉思片刻,问道:“不知琼花观中暗中相助的蒙面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张士德道:“不论那人是谁,反正是友非敌。若非那人出手相救,我们扁担帮怕要全折在那了!”

众人商量一阵,却是全无头绪,君无依更是心如乱麻,一恨梅子雨薄情寡义,二恼自己势单力薄。一时心烦之间,却听青衫徐义缓缓道:“若是大哥和黄姑娘落在官府手里,依照惯例,也必会被押解入京,大家与其在这里苦等,不如去大都撞撞运气!”

君无依闻言,心念一想道:“不如大家兵分两路,劳烦诸位继续在扬州打探消息,我这就北上大都,去撞撞运气!”

张士诚不在,帮中事务现在暂由张士德接管。于是张士德便道:“我这就让人安排客船,护送君兄弟到大都!”

琼花观设伏不成,损兵折将;扁担帮又化整为零,不见踪影。石甲动终日面色阴沉,便准备回圆月谷请示谷主,再做定夺。办事不利,舒月溶游山玩水的大计,也就无从谈起。只得带着依依不舍的心情,万般无奈的从陆路返回。

岂知回到圆月谷才知道,谷主带着舒月寒、林桓伊并铁云卫、沧浪之魂的诸多好手,已经去金陵好些时日了。

众人一连等了七日,方才见老太君、舒枕石带着一干人等,意气风发的赶了回来。

石甲动独自一人,匆匆忙忙的去镜花楼汇报情况。梅子雨却坐在水月亭内,望着那长满青苔的古井,不禁陷入沉思。

从少时的两小无猜,到后来的两情相悦,他和黄天娇一起走过了一条看似再顺理成章不过的道路。不过这条路,白的像一张纸,直的如一条线。黄天娇不用他哄,因为她足够理智;黄天娇不用他怜,因为她足够坚强。这是一个能帮助自己成就事业的女人,却未必是自己想要的女人···

正想时,一双素手,环上他的脖颈,小巧的香腮,偎依在他的肩头,轻柔的发梢,拂拭着他的面颊。井中水面之上出现了一个明丽的俏脸,天真无邪,笑靥如花。

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总是无忧无虑,可以暂时抛下家国,也可是肆意挥洒年华。

潭幽水冷,梅子雨望着水中的倒影,不知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入情越深,忘情越难,不知不觉已是深陷情网不能自拔。

梅子雨心中不由涌起一阵冲动,忍不住要回身抱住这背后的可人。正在这时,却瞧见舒月寒、石甲动二人一前一后向着水月亭缓缓走来。

舒月寒轻轻扫了二人一眼,若无其事的走上前来。

梅子雨急忙起身相迎,正在这时,舒月寒突然出手,一把扣住了他手上的脉门,石甲动后发而至,立时制住了他身上的穴道。

二人突然出手,梅子雨毫无防备,一时愣在当场。舒月溶更是一声惊呼:“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石甲动冷笑一声道:“梅子雨,你隐藏的好深哩!”

梅子雨心中一惊,脱口问道:“石兄这是何意?”

“扬州琼花观里做的好事,子雨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石甲动盯着他的眼睛,冷冷道。

“我是去过琼花观。”梅子雨淡淡回道。

此言一出,舒月寒、石甲动脸上俱是杀机隐现,舒月溶则是发出一声惊呼。

“可是当我到琼花观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片狼藉,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梅子雨面色平静,缓缓说道。

“是么?”石甲动问道:“那为什么我们那么多人,却都没有注意到你?”

“我没有过多停留,只是随手摘下了一朵琼花。”梅子雨轻轻一顿,望向舒月溶,柔声道:“因为我不想,不想让别人等的太久。”

闻言,舒月溶拼命点头道:“是哩,是哩!子雨是为我摘琼花才去的琼花观呢!”

“不得不说,梅子雨,你的计划天衣无缝,却恰恰漏了一点。”石甲动冷笑道:“圆月谷只有我与你交过手,也只有我与那蒙面人交过手。据我所知,你与那蒙面人的招式如出一辙,这又作何解释?”

“天下巧合之事何其多。”梅子雨不以为意道:“石兄以为如何,就是如何。”

“同样去过琼花观,同样的招式,只有一种解释。”石甲动狠狠道:“你就是那蒙面人!”

“不!”舒月溶颤声道:“梅郎不是,绝对不是,哥哥,你说对不对,对不对?!”

一阵冷眼旁观的舒月寒终于开口道:“甲动,将梅子雨交给铁云卫关押起来。此事我要禀明谷主,再做定夺。”

镜花楼内,舒枕石默默的听舒月寒讲完,缓缓问道:“寒儿,此事你怎么看?”

“孩儿有五成把握,确定此人就是混入谷中的内奸!”

“这是从岭南送回的情报,还有孤鹜从杭州取回的证词。”舒枕石取出两封信件,淡淡道:“此人身世清白,绝无可疑之处。”

舒月寒将信件置于桌上,冷冷道:“以往怀疑一个人,有三成的把握就够了!”

“这人不同,没有十成把握,谁都不许动他!”

“父亲!”舒月寒扬起脸来,追问道:“孩儿不明白!”

“你妹妹的眼光不错。”舒枕石轻声道:“连我也颇为欣赏这个年轻人。”

“可他终究是个外人!”

舒枕石波澜不兴的脸上难得露出了慈爱之色,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不希望你也像我一样,活得太累!”

舒月寒惊讶的望着父亲,不知他何出此言。

“月儿自幼贪玩,甲动难堪大用,当我百年之后,这圆月谷的重担便全落在你一人肩上。孩子,你吃不消的!”舒枕石轻轻叹道:“梅子雨若能为我所用,当是一个很不错的帮手。”

舒枕石见他沉默不语,又道:“我知道,你对当年我同意桓伊入主青鸾阁心存不满。可我何尝不知桓伊便是林家派来监视圆月谷之人。可不甘心又有何用?林家绝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简单,天下也不似你看到的那番平静!”

舒月寒长吁一口气,道:“孩儿明白哩!我这便将梅子雨带到镜花楼来!”

依旧是这件黑漆漆的铁房子,梅子雨全身被制,望着眼前来回踱步的孤鹜,轻轻笑道:“梅子雨何德何能,竟还要孤鹜大哥贴身看管。”

孤鹜停下脚步,望向一旁浑不在意的梅子雨,不由陷入沉思。梅子雨透过面具,瞧见孤鹜一双眼睛里,竟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芒。

过了良久,孤鹜从怀中两样东西,递到了梅子雨面前。梅子雨好奇一看,不禁大惊失色。原来一样是杭州城里的悬赏告示,自己的画像凛然在上;一样是从岭南来的书信,上面写着查无此人!

梅子雨颤声道:“你···你究竟是谁?”

“当你第一次来圆月谷,我就对你说,‘你不该来这’,当你出现在琼花观,我也对你说,‘你不该来这’。”孤鹜轻轻叹道:“今天,我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对你说,‘你不该来这’!”

孤鹜用手轻轻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那个让梅子雨无比熟悉的面容,不禁颤声道:“大哥,是你……”

梅子晴面色凝重道:“费尽千辛万苦混进圆月谷内,却没想到功亏一篑。子雨,接下来的事,怕是要你来完成了。”

梅子雨颤声问道:“什么事?”

“我此次出来,是为了完成村正大人交给的任务。”梅子晴幽幽一叹道:“是一个深藏在圆月谷中的秘密,是一个可以搅动天下格局的东西。”

“究竟是什么秘密,究竟是什么东西?”梅子雨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了一般,急切问道。

“我也不知,只知道这秘密是圆月谷中最大的秘密,这东西是全天下人人都想得到的东西。”梅子晴不禁自嘲一笑道:“来圆月谷这么久,只打听到一句线索‘水镜先生语,玉璧月华明’,料来怕是与这镜花楼,水月亭有关吧!”

梅子雨一时间心乱如麻,一边是梅花村,一边是圆月谷,正不知作何抉择。

却见梅子晴又戴上了玄铁面具,又变成了方才那个冷厉孤傲的孤鹜道:“子雨,我知道你从小便喜欢特立独行。但还请你记住,别忘了哥哥的牺牲,别忘了梅花村的责任!”

孤鹜说完,一把快剑直刺梅子雨咽喉而去。正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点寒芒倏忽而至,一举荡开孤鹜剑尖。

“想要杀人灭口么?孤鹜使者。”舒月寒冷笑道。

这时,石甲动飞身杀至,与孤鹜连战数招,不由惊呼道:“原来是你!”

孤鹜仗剑而立,不置可否。

舒月寒、石甲动二人一齐出手,欲将孤鹜一举生擒。岂料孤鹜剑术高绝,一招孤光流萤,迎上舒月寒的一点寒芒,一招流光残影,对上石甲动的重重剑影。

然而梅子晴虽是剑法高超,无奈轻功身法不及二人,不多时便已被二人联手包围,陷入苦战。

梅子雨自知大哥是为保护自己,而不惜壮士断腕,以暴露身份为代价,来洗脱圆月谷对自己的怀疑,不禁心如刀绞。

梅子晴自知久守必失,索性放手一搏,先是一招霞光万道,迫开二人,接上一招流光残影,跳出战圈,飞奔而去。

舒月寒、石甲动二人穷追不舍,梅子晴一时疏忽,竟被石甲动剑刃所伤,鲜血顺着他的手臂缓缓流下,不多时便染红了他的一袭白衣。梅子雨横下心来,便往悬崖陡壁处冲去。舒月寒,石甲动轻功虽妙,可这山路崎岖蜿蜒,山间怪石嶙峋,竟被孤鹜远远甩在身后。

前面便是青鸾阁,只要绕过青鸾阁,便可逃出生天。

突然,一阵凄迷的笛声传来,月光映下,却见一青衣女子,倚在崖间卧松之上,正好挡住了孤鹜的去路。

石甲动见状,不禁大喜道:“青鸾阁主,还请速速出手,孤鹜便是混入我们圆月谷的内奸!”

青鸾林桓伊,手持竹笛,飘然而至,青衣玉立,更显美色绝伦。

“笛分雌雄,青鸾当日曾奏此曲!”梅子晴声音清泠悠远,宛若涧流空谷,分外动听。

“曲终人散,孤鹜今朝何故薄情?”林桓伊声音凄凄切切,恰如水落幽潭,何等凄迷。

梅子晴摇头苦笑,从怀中缓缓取出一支竹笛,抛还了过去。

林桓伊玉手轻探,接过竹笛,月光映下,隐隐见得上面刻着的游龙图案,幽幽叹道:“腾龙、彩凤……你走吧!”

梅子晴嘴角微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深望了她一眼,便匆匆而去。

石甲动见林桓伊故意放走孤鹜,不禁喝道:“青鸾阁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违抗少主之命!”

“这是我们林家与舒家之事。”青鸾冷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这里插嘴!”

眼见林桓伊当面折辱自己的手下,舒映寒不禁怒火中烧,略一躬身,面无表情道:“桓伊姑姑,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番话,若是谷主亲口说出,我还会给他几分薄面。可从少谷主口中说出,就未免太过托大了吧!”林桓伊面带不屑,道:“也好,就算是替谷主教训一下他这不成器的儿子,免得眼高于顶,折没了圆月谷威名。”

舒月寒怒不可遏,不顾一切的挥剑来攻。二人平时虽是摩擦不断,却尚是第一次真刀真枪的相互厮杀。

舒月寒自持轻功剑术俱是精湛,一上来便使出“云开见月明”的杀招。岂知林桓伊不徐不疾,长袖似水,环佩夜来,轻轻道:“世间唯水,上善而不争。”水袖轻挥,化解杀招于无形。

舒月寒全力一击,竟被她轻描淡写般的化去,匆忙变招之际,却见月白风清,林桓伊泠泠空吟道:“世间唯云,舒卷而随意。”舒月寒只觉一股变幻莫测的气劲透体而入,一举将他击飞了出去。

“桓伊,够了!”一声长啸划破天际,只见一白衣男子随风而来,戴月而至,微微卸力,便将舒月寒轻轻托起。

谁知林桓伊却是不依不饶,一只玉手,从长袖中缓缓伸出,月光映下,玉掌周围萦绕着一圈圈气劲,如同一阵阵波浪一般,直取白衣男子而去。

白衣男子挥掌来迎,两掌相对,白衣男子托着舒月寒向后退去,最后轻飘飘的落在树枝之上。林桓伊却是身形在空中回旋一周,缓缓落于水面之上。

林桓伊玉手收回袖内,冷笑道:“青鸾教训小辈,有劳谷主大驾啦!”

舒枕石面色古井无波,缓缓道:“月寒!快向你林姑姑道歉!”

舒月寒自持武艺非凡,没想到在林桓伊面前竟是一战即溃,不由惊骇道:“父亲!就是这疯女人出手阻拦,放走了孤鹜这个奸细!”

林桓伊望了舒月寒一眼,嘴角微微一扬,似是颇为不屑。

舒枕石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缓缓道:“桓伊,确有此事?”

“没错,人是我放的。”

“你要知道,圆月谷有圆月谷的规矩……”

“舒谷主,此事我自会去向老太君解释清楚的。”林桓伊说罢,身形一闪,便飘入了青鸾阁

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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