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起
大唐天宝三年。
太原城北。
时值八月,恰逢暴雨,汾河水湍,大有泛洪之势。激水突荡,断木裂石,浪卷云屏,声扬三里,水势雷鸣相和只教闻者惊心,波涛怒雨呼应却令见者动魄。
管道之上商旅百姓匆忙进城,呼呼喝喝,有骂雨大的,有斥行路慢的,更多的是相呼照应以求伴侣货物安全的。如今皇帝贤明豁达,有太宗之风,继贞观雄略,承武周精治,再创盛世,政通人和,兵强马壮,百业俱兴,万国来朝。如此太平天下,百姓乐享盛世,安居崇皇。
相比于官道上百姓赶路熙熙攘攘,林中快马驿道上赶路的这群人,则安静了许多,不曾交流几声,只管闷声赶路,只是这氛围较于官道上的盛世祥和,更加冷峻肃杀,林中滴雨之声,不禁都衬的比外面清晰起来。
快道之上共行十二骑,雨笠蓑衣,各带兵器,五前五后中镇余二。前面五者快马锥阵,五骑三枪,两人持剑,冲锋无畏,行马之快,踏地无声;中间二人,挺正危坐,气定神闲,负剑背刀,大家风范;后面五人无视前面马蹄溅雨,脏水乱泥,扬鞭策马,似乎觉得速度还不够快。
十二骑风驰电掣,与雷竞雨。眼看林中驿道快走到尽头,再往前便是树林出口,中间背剑之人开口说话,语气平和,长者音仄。
“马上快到木林坡了,只要翻过山坡便可行入城前管道,龙城望近,若不在他进城前追上他,怕是这次行动又功亏一篑,大家快些。”
其余之人闻听这话遍更加卖力,随着一声声鞭响马嘶,马队骤然加速,溅起的泥水似雾摇曳,奔出十尺不曾飘落。
马队冲出数林沿路直上木林坡,坡上汇聚流下的潺潺积水被他们的突击之势逆流冲破。
然而当马至半途,余力不接,新气未起之时,忽见坡上飞出两块人高巨石。石借水势顺坡滚下,伴着暴雨雷霆,似不可挡。
马队众人大叫“不好”“速破”,齐齐勒马收势。前面五人首当其冲,无处可躲,选择轻功提身,脚点马鞍,飞腾升起,阵尖领队者,不知是离太近还是难承蓑衣暴雨之重,巨石未曾滚至他的位置,他就跌落下来。
不过此人倒也冷静,落地之后以枪杵地,没有再跳,而是扎马运气,同时回头警告同伴。
“坡上有人,小心应付,子悬先生,助我破石!!”浑厚激昂,不容反驳。
果然话音刚落,跳起的四人一个个发出闷哼,纷纷跌落,只有一人踉跄几步凭剑立稳,其余三人都仰面倒下,似无生机。
阵尖领者,运功行脉,未想回避,紧盯越来越近的巨石,心中也不曾畏惧,他清楚身后人的实力,一定可以帮自己正面突破巨石。
“离忧小儿,只会暗箭伤人,看老夫今日将你擒下!!”
是刚才持剑长者的声音,一道剑光破雨而出,宛若实质,无缝雨帘都被剑气逼开形成一个干冷的通道。
左侧巨石为光剑所断,光过二分,两块半石去势未减却也偏离马队正面,无避之要。
而右侧巨石被领军枪豪以四两拨千斤之法,挑起底端,巨石应声滚飞,划空而过。马队诸人若非三人遭受暗算,有惊无险,安然无恙。
“哈哈哈哈,子悬先生好剑法,鸣归将军好胆识,诸位追老夫如此之紧,承蒙抬爱,就以这二巨石作礼相送!!!哈哈哈哈哈哈”
坡上传来一中年之音,声亦深沉有力,能辨之为孔武豪侠。
子悬先生趁鸣归查看伤者收整马队时走上前来,当先应答。
“江湖中人虽不善参与朝廷之事,但尚且知吾等之家国,尚且知礼义廉耻,然尔等天榜妖孽,借朝廷之便利,行天下之斥候事,收集情报却拿来贩卖不说,竟然还卖与蛮夷外寇,若非吾等发现,再被天榜之人勾结外敌十年,不但江湖霍兰,社稷安危也难说。”
子悬语句虽狠,但语气却和,加之他蓑衣之下素袍道衫,斗笠下手捋白须,背剑负手,道骨仙风,实在让人看不出他斥责之意。
众人见子悬似责非责,纷纷帮腔,鸣归查看完同行者伤势后起身向坡上吼道。
“朝廷重犯,天榜余孽,天榜开榜五十年来,设榜立擂,令我大唐江湖儿女为争名自相残杀;行斥候事,令我武林中谣言不断风声鹤唳;交易情报,传我江山隐秘社稷飘摇;潜逃拒捕,伤朝廷官员,你说我们能容你?还不束手就擒!!!”
巨石滚过后的烟尘被暴雨冲散,山坡上的人也渐渐露出身形,即便是阴天也丝毫遮掩不了坡上人的高大身姿和豪壮风采。
一道闪电劈过天空,瞬电之光给天地间所有事物映上了残白色,也照亮了坡上之人。
坡上之人大概三十壮年之龄,笠束长发,黑衣披蓑,虬髯豪胆,肩阔膀粗,而他最引人注意的,就是脸上正中竖直划过的一道疤痕,从嘴唇至鼻子直到额上发际线尽头,疤上还隐隐布满线痕,似被人劈分头颅,再用针线缝合,为此人添了勇武气息。
鸣归看着坡上人,皱了皱眉头,没想到传说中动用武林这么多好手共同追捕的人,竟是这样的豪侠模样。
“此人相貌不俗,方脸厚眉,正口大眼,豪胆之气尽显,本是天命杀将之相,却被这道疤毁尽,可惜了。可惜了。”
耳边传来子悬的低叹,鸣归有些厌恶地望了他一眼,接口道,“子悬先生此言差矣,此人所做所为人神共愤,现在岂是感叹他面容的时候,先生你一路行来不主张争斗,作为方外之人姑且可谅,但此时此刻正敌当前,怎能不说些讨伐的狠话来?”
说完,不等子悬辩驳,又冲坡上人大斥道:“【一念魔佛】离忧,可知吾等今日都是哪些好手?劝你速速放弃反抗,念在你也属于天榜的受害者份上,留你全尸,再作反抗,杀无赦!!”
说着轻功激起,跃马突进,运枪如龙,一点寒芒指向离忧。
离忧不避正迎,借地势借雨势,运功冲下,撑开蓑衣,掌中飞出三点剑芒直逼枪尖。
“呼——”两兵相交并没擦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火花,两者都是试探一下便收回武器,在快马与烈风即将相错的刹那,两人又重新同时出招。
电光石火间鸣归挽过两个枪花迅速一个横斩。
“以马之速,枪之利,刃之长。斩了他!!!”鸣归在心底得意一笑,加快手上动作,重重地斩向离忧。
而离忧在这片刻间的抉择也是直取敌首,双手扬起,未见具体的兵器,只见三道寒光飞向鸣归。
“混蛋!估计错了”
明明是枪先出的,但是望着后发先至的三道剑光,若敌守自己以斩破敌可破其防,然而如果两者同为杀敌不求生存的话,显然前刺要比横斩杀敌效率高,特别是在迎面出招的情况下,鸣归收枪再斩与剑光相错。
“兵——”短促清晰的金鸣之后,二人未分胜负,仅仅身位相换。
“不愧是要动用这么多好手的人,我在他面前竟然无法一往无前,会犹豫。。太小瞧他了,要跟其他人共同擒他!”
鸣归眯眼穿过雨帘,勒马回身,长枪带起一阵罡风,向山坡下离忧的位置再次发动冲锋。
离忧再次脚尖点地运起轻功急速向下,蓑衣飞蓬,好似雄鹰展翅。
“上官少侠,柴少侠,单少侠,助我破敌!”子悬见离忧冲下来,以为他想趁后面的人不备强行突破,呼唤身后的人,一同迎敌。
“子悬先生,我们来了,这个人与当今武林八大恶地都有关,身负八大恶地传承,又得天榜情报,难以对付!大家务必尽全力!!”
说话之人是与子悬同镇马队中央的背刀青年,运气卸开刀鞘,提刀在身前舞起一片刀幕以阻来敌。
“子鱼剑!!!!”“云遮幕!!!”
子悬再次使出断石快剑,白芒闪过,洞穿雨幕;离忧面对两人的以攻代防,离忧再次不退反进,扬起蓑衣伸出双手,袖中荡起数道白光,袭向二人。
“【舍道悟一剑】子悬,魏洲人士,剑以快出名,经营江陵观,以香火钱和教习百姓作为收入,年过四十才初出江湖,出道江湖十五年,于第五年领悟子鱼快剑,于第十一年子鱼剑大成,成就先天,大器晚成,即将突破宗师之境,天榜快剑榜第四位,天榜剑榜第二十八位;天擂获号【舍道悟一剑】,天榜评:出家五十年,舍道悟一剑,天纵奇才资,求快不求仙。”
“【云未曲调】上官慕,荆州武林世家上官家子弟,家族供给钱财以行走江湖,出道江湖三年,师承武林正统大派荒云派,使荒云门下武功,未自悟武学,天榜无号,天擂无名,行走江湖自号【云未曲调】,天榜无评。”
离忧说着二人简单的情报,毫不犹豫,出手变招,手指波动,剑光收束,离忧手中出现了一把剑,以剑气轻点子鱼剑剑气,提气荡起,整个身子以手中剑尖为支点,倒立飞至半空,手中连变,舞着剑花扎进云遮幕刀光之中。
上官慕功力倒底不是很高,刀幕被破。离忧欺身上前,欲与上官慕近身缠斗。子悬为护同伴,同样冲向离忧,快剑若电,剑光灵动似鱼。
离忧子悬上官慕战作一团,刀横剑纵,杀气披靡。马队五人趁机包围战团,鸣归也已杀将回来,驻马凝望战局。
“不行,离忧每每捉襟见肘之时遍强攻上官少侠,子悬半步宗师,自然要救晚辈,结果反而受制于离忧,想办法加入战团让上官少侠脱离战局才行。”
鸣归越看越急,越想越担心,招呼众人前助子悬。
“柴少侠,单少侠,魏大人,王大人,我们上,助子悬先生擒下离忧,白小姐,为我们掠阵!!”
说着,五人同时加入战团,然而暴雨之中,千里行路,人疲马乏,若鸣归车轮战轮攻离忧,必可将他活活累死。他此刻选择了同时参战,江湖武斗不比战阵杀敌,精妙玄奇的招式,深奥灵活的步法,密不透风的运转,离忧以一敌七非但没有落下风,反而七人方即便同时参战也不能同时出招,攻势因自己人的顾及而稍缓。
离忧抓住对方投鼠忌器,四处逼杀,将七人牢牢缠在了自己的功法之下。
先是以逸待劳,再以石破敌胆,离忧看似进城即可逃,却选择留下将马队拖入团战沼泽,这道妙术令战团中的人微微发慌。
2,承
太原城外,木林坡上。
骤雨未歇,战事愈紧,雷霆震响,交锋缠僵。离忧以一战七,虽没有将敌手打得落花流水,但也令七人不知从何处突破。攻失胆魄,投鼠忌器,出招保守无策;守失章法,离忧招招以命相逼,邀援联抵方才化解;而离忧自身又少有破绽,偷袭无缝,每每离忧攻势激昂忽转目标,令场中之人慌忙应付。
“上当了,本来人多战人少,车轮战疲敌,必能拖垮妖孽,而今一拥而上,久攻不下,人心慌乱,外加赶路之时,体劳神乏,精力涣散,至我等骑虎难下,僵持战局,若无状态全满者突入战局施以援手,我等要被拖出破绽而逐个击破,不曾想天榜妖孽在此设伏以逸待劳,竟然有此奇效。。”
鸣归战局之中一骑一枪突进突出本毫无桎梏,然每冲出战圈之时,身后必有人呼唤救援,奈何自己又要提枪相救,感受到胯下战马乏躁渐愚,愈发难控,鸣归弃马再战,并寻取胜契机。
“目前能入胜势之策,唯有让局外两人冷箭旁射。。然而这需九人默契,否则暗箭伤己,得不偿失,如何知会二人同时联动七人,又不被离忧发觉呢?”
鸣归边想边攻,偶尔向场外二人使目传信,奈何二人关心战局,情焦失策,未曾注意。
而战局之上果然发生了令鸣归最担心的情况,场上上官慕体力渐拙,时时出现漏洞,离忧抓其破绽,招法连运,剑气四荡,猛攻上官,而余下六人又为护之,频频强插二人中间,令上官慕身形不可随心运转,好似暴风巨浪之间的一叶扁舟,强雨可穿,覆水即灭。
“糟糕,局势越来越僵,上官少侠已成累赘,若我为离忧,行围点打援之策,可攻可守,而我七人将更加被动,看来要行险策了。。舍车保将,快刀斩麻。”
鸣归战场杀将,不曾犹豫,设身处地,换位思考,只觉一直护上官,其他六人必有破绽之时,届时离忧只需突然转火,必成两得局面,而己方却要再增压力。
“当断则断!”
此时此刻鸣归已做好舍弃上官慕之准备,攻守轮防,不知不觉间移动至上官慕身边。
3,转
“哈哈哈哈哈哈!!怎么样?老子说的没错吧,看到没,看到没,武将离那个小表砸越来越近,眼神中那份阴冷绝对不是看待敌人的无情,而是某种取舍之后看待牺牲者的怜悯,哎呀我擦,我小词用的这么有诗意啊。。
只能说这小伙还是不会玩啊,太耿直了,稍渐劣势便以为是难以逆转之败势,嘿嘿,其实七打一,怎么打我们都是输啊!”
离忧耳边传来一猥琐少年的戏谑之声,不曾有人在旁,不曾有人传音入密,这声音好似就是发自脑海之中,离忧心中无奈一叹然而手中攻势未缓。
“聒噪!唉~”
“神马?我聒噪,我哼~大叔你可知你目前能有此大好优势,可是老子运筹帷幄,啊~不对,是计算在脑,帮你设的不败之局,眼看武将要跳反,你要赢了,不给老子功劳了是不是?”
离忧不为脑中烦人噪音所扰,继续攻守有度,上官慕越来越难以应对战局中的尴尬情形,连连高呼,“大侠救我”“前辈救我”“将军救我”之类的话,令己方之人护恨两难。
“我哼,这小台词,跟沙僧似的,不是叫大师兄救师傅,就是叫二师兄救师傅,要么就是叫大师兄救师傅跟二师兄,嘿嘿嘿。。”
猥琐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欲跟离忧分享,然而离忧不曾听懂,也没关心,而这时离忧脑中却又响起了另一个少年声音,清泠悦耳,文者气质,风流无比。
“独遥兄,恕本公子愚钝,本公子阅尽传世文书,更是对五十年来天榜天擂情报倒背如流,史文诗赋,商法工计,武林掌故,尽皆了然于心,然不曾听过什么大师兄二师兄的典故,独遥兄可否指点一二?”
人如音断,果然骚雅文士,不只风流,更是身负高深学问之大家,想不到声音年轻,竟然已通上下今古,博闻强识。
“哦哦哦,小事小事,打完我就给你讲,这梗你当然不懂,要是你能懂,我就要怀疑你是不是跟我一样,也是穿越来的了,不过你也挺嗨啊,跟百科全书似的,以后好好合作哈大神!!”
“哈哈,独遥兄言重了,吾辈生存其实全仰仗离忧兄,只有他能当得起大神之称了”
离忧闻听文士青年的恭维,脑中不禁浮现这样的情形——一个不学无术长袖善舞之人,欲亲近一个学问高深的文雅公子拍尽马屁,而那公子君子气质,如玉温润,将收到的赞赏全归功于默默辅助自己的护卫武士。
离忧意识到自己就是那护卫武士的时候,不禁暗暗得意了一下,脑中武士形象刚想无声挺胸暗庆之时,猥琐少年当头一盆冷水扣下。
“停!拉倒,他那小水平,一虐七,到现在没赢,怎么带我开瑞带我飞啊,太菜,不会玩就别玩,抢了老子位置,得了老子便宜还觉得自己很牛,要不是我这种神队友,你早完了!”
听着独遥那独有的猥琐声音,为得赞许不惜说前后矛盾之语,小孩心性,离忧无奈地反驳,可能是人至中年,声音浑厚,不怒自威。
“若不是你在老夫与寂灭公子运功时强行插入吾等脑中,破坏了吾等平衡,不但三魂共身难调控身时间,老夫与寂灭竟然每每控身结束之后又要陷入沉睡,每日三魂同时苏醒的时间少的可怜,致使你控身之时胡作非为留下线索,露出马脚,如今被追击,你还厚颜称退敌之策是你所出,若无你,我等绝对不会被追成如此狼狈之境地。”
离忧此言说完,脑海中瞬间安静了下来,本以为此刻说开责项,也是对独遥的警醒,没想到他竟然愧畏失语,果然孩童心性。
然而,没等安静几息,独遥又以极其夸张的语气大声回答道。
“我竟然无言以对!!!
老子哪知道会穿越啊,莫名奇妙,而且穿越就罢了,别人穿越不是穿成绝世高手,就是豪门财阀,就算不给哥一个好出身,穿越的身体里竟然已经有两个相互独立的意识了,我玩毛啊?
借尸还魂都算不上,老子这是寄人篱下啊!?还有个二房东啊,至于你说留下线索能怎么办?
老子穿越到能名正言顺妻妾成群的年代,终于不用羡慕后宫漫画猪脚的待遇了,老子也将迎来春光灿烂的时代了,留下点线索就留下点呗,况且现在哥不都改邪归正,跟你们共同抗敌了吗,单论今天设伏阻敌,是不是我功劳最大?”
“哈哈哈,独遥兄真是风趣,离忧兄,不必分心与他争论,本公子观独遥兄心性本善,加之本公子在旁劝阻,就是唐突了几位姑娘,也没做什么太过份的事,所以离忧兄不必过于忧心,以后沉睡只余我二人之时,若本公子不得控身,必将在旁引导劝诫,不令独遥兄忘记正事。”
离忧武者好胜心起,本想争论,寂灭在旁阻止,离忧不好发作,专心迎敌。
场中战局愈发清晰,随着上官慕的败象越来越明显,鸣归决心越来越坚定,见离忧挥剑逼回子悬,再次攻向上官慕的时候,运起左掌一击上官慕的背心,力虽不至伤,但也将上官慕推向离忧剑招所攻之处,在观场中局势,单少侠,魏将军与自己三人正蓄势同攻离忧,并已围逼势成,只要这时自己提枪杀至,离忧要么刺死上官之后被自己所杀,要么退守之时被另外两人所杀,绝对没有生路,照之前离忧作风判断,他应该会玉石俱焚,而上官慕虽因自己而死,但除犯有功,上官家应该不会太追究。
想罢定策,为防离忧狗急跳墙杀一赚二,便运起枪法中最猛烈最阴狠一招,杀生一式,寒芒点向离忧。
就在一切按鸣归所想发展之时,突然,离忧招式陡变,口中喝道“【清露无往】单溪赫,多情剑法似多情,攻时绵延,守时黏严,下招是不就是三剑情死式?”
转而运剑触上逼近的上官慕手中之刀,黏劲吸住,不曾回头,身体向单溪赫方向倒退而去,同时将上官慕之刀带向魏将军。
“不好”
魏将军与鸣归同时呼道。
“噗嗤”场上发出金戈入肉之声。
在场九人全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吃惊的望着场中情形,这一刻的定格,恐怖诡异,合围离忧之三人的武器,竟然齐齐将上官慕洞穿,而上官慕更是留着满心疑惑,死在当场,鲜血四溅为雨所清,脏器丑恶枪剑衬寒,上一刻上官慕被鸣归所推,那眼眸中背叛的愤怒,迎剑的惊恐,出刀的张皇还未褪去,此刻瞳孔的神采已完全消散,都没给他一丝疑惑和思考的时间。
“轰”再次一道闪电划过,惊雷震起,照亮了这诡谲的战局定格,和极具反差,已脱出场外伏如猎鹰的离忧,所有人回过神来,也没明白为什么三人会诡异的同时刺向上官慕而离忧安然无恙。
离忧侧目睥睨马队追击众人,目光似是上位者看待乞丐的怜悯,缓缓道。
“千里追击,人困马乏,应对伏击,损己四一,惊惧群攻而久攻不下,上官慕经验少,破绽愈多,战局愈焦,然而尔等见灼势以为劣势,欲添优补劣,看似同攻同守,实则招法尽失,战局渐劣,尔等又以为己陷败势,为转败为胜,不得不舍车保帅弃上官欲致老夫于死,而之前因招法失连,配合不默契,不知队友下招下式为何。。”
说到这,鸣归双目瞪圆,看着同样惊慌失措的单溪赫,惊讶想道。
“【清露无往】单溪赫,苏州人士,出道江湖四年,武林大派惊涛堂弟子,修习江湖盛名绝学多情剑法,几近彻悟,与几位【露】字号师兄弟共同经营李渡城附近猎庄,天榜潜力榜二十三位,天擂获号【清露无往】是新一代年轻弟子中标志性人物之一。天榜评:多情剑法似多情,攻守棉黏少女倾。。
刚刚乱战之中,合围之时见他掐剑蓄势,以为欲同攻离忧,未曾细看,其实那是情死剑起手,因担心离忧突袭而守势当胸,正好给了离忧欺身退路。
见离忧迫近,再运转攻守,但为时已晚,离忧不但脱出攻击范围,并利用上官魏二人刀枪凝交之瞬间,魏大人收枪之势,将上官慕送上了不及再次变招的二人武器上,受多情剑势影响,我也不及变招便将枪刺进了突然出现在枪轨上的上官慕身体里。。
战局焦灼,一人分心迎敌,却注意到了我们自己都不曾注意的同伴招式变化,化为己用,真乃神人也。”
想通大概关节,猜了七八分对的鸣归,再看向离忧时,只觉离忧似神人,加之其轻蔑怜悯之目光,瞬间觉得对方巨大无比,而自己渺小卑微,崇敬畏惧之情油然而生。
而其他几人也差不多,收回武器的六人,再整队形半圆之阵包围离忧,然而离忧此刻坚定沉稳,索然无惧,暴雨之中岿然不动的身姿,似中流之砥柱,众人望之,只觉豪侠风采,光芒万丈。
4,合——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天色渐晚,令本因雨天暗沉的天空,更加昏暗。
离忧伫立,静望面前六人。目光悲凛,似雄狮见兔,目之所及,触者心颤。
“咕嘟~”
本来只余雨雷的安静氛围,被这一声情不自禁的咽口水声破坏,同时,这顶不住压力的咽口水,将马队六人合力重新筑起的肃杀心墙破坏殆尽。
鸣归转过目光,望向发声之人,正是马队中随行而来另一少年侠客柴继芳,此刻他自己也清楚刚才因畏惧发出的自然声响令己方心理防线全线崩溃,前畏强敌,后惧友责,压力之下,眼珠晃动,手抖如筛,难以镇静。
“嘿嘿,果然血崩啊,在才哪到哪啊,这就要gg了?老子刚才还担心他们太顽强有要打内,这下好了,大叔,快退出来,睡觉去,让我跟大神一块搞定他们就行了!”
独遥嚣张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一副胜负在心,让离忧退出控身的迫不及待的神情。
离忧微微皱了皱眉头,质疑独遥道“胜负尚未定下,一旦老夫脱出控制,就要沉睡,到时战事再起,何以拒敌?”
离忧的担心与质疑都是正确的,而就在这时,寂灭道“离忧兄放心吧,将身体交与本公子,别忘了本公子也是江湖凶地传人,离忧兄的八恶传承传闻,其中七恶都与本公子有关,本公子观独遥兄的计划严密无缝,势必可行,若离兄担心此时不交割身体,万一下一刻战事真起,途中交接身体,那才是真的凶险万分。”
离忧眉头皱紧,但想一想寂灭所言所虑也有道理,况且自己如果再不接触控制,不知何时自动陷入沉睡,那就难以判断情形和解决问题了。
于是闭上双目,对寂灭说“公子,老夫就交给你了,容老夫休息片刻,公子除非老夫未醒,而你又。。不要将身体让他操控”
“哼,离忧跟寂灭果然不能连续操控身体八个时辰以上,超时应该会自动被抽离回脑海。
而现在因为我的存在脱离身体之后会直接只进入随机时长的休眠,虽然最科学的解决方法是平时由我操控,遇到不同情况换不同的两人,我在身体操控上没有任何限制,然而这几天我用这身体除了玩乐,没干别的,致使他们默契想完成二人轮换,把我排除,看来以后得学点功夫为自己争取主动。
要不然这趟穿越,穿的我连身体都没有。。”
独遥在心里暗暗算计,猜测二人心思,口中却一副不耐烦地急迫道。
“交给老子了,这次这么凶险,我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啊,我不控身体啦,什么打打杀杀,我这种文艺小清新是最讨厌的啦,您老放心的走吧!!”
寂灭闻言无奈地摇摇头,独遥明明年长,但每每做出任性言语,心性之多变令人怀疑他是不是本身就是一个双魂人。
面前六人见离忧闭上双眼,先是一愣,面面相觑,以目交流讨论是不是要趁机攻上,而人群中最强的子悬,鸣归二人,更是眯紧双眼,似要看破离忧此举深意。
鸣归果然杀将风采,细想几息,便渐渐加重了握枪的力度,缓缓抬起了枪,慢慢摆开架势;身旁王魏二将见鸣归欲袭,便也抖枪迈布,盘蛇静待。
柴继芳和单溪赫二少侠,见一旁三人作势欲攻,砖头望向子悬;而子悬却做出了与三将相反的选择,子悬仔细回想了整个追击过程,觉得离忧此举难断虚实,强攻不宜,于是选择明哲保身,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柴单二少侠见子悬反映,作守势凝望离忧。
一大片乌云飘过,令本就压抑的日色,被遮挡的更加严实。
而场中诸人皆陷阴影之中,心中愈发沉郁,鸣归担心久拖气衰,高喝一声,欲抢先出招“喝哈!!”高吼之下运枪如电,枪头带起的寒光,在阴云之下更加耀眼。
“哈哈哈哈哈哈!!”
鸣归枪快,然而未至半途之时,离忧突然仰头大笑,声音明明如岩硬沉,他此刻笑的感觉却像不羁文士,潇洒邃逸,清朗通透。
鸣归一惊收枪一退,望着离忧,势沉枪灼,滴水不漏;而王魏二人一惊,赶紧架枪通时前跃与鸣归站在一排,严阵以待;而子悬三人被惊之后却是纷纷向后跃了一步,再架守势,见前面三人俨然挡箭牌之势,守势略少,擒围之势更多。
离忧笑罢突然睁开双眼。
这道目光高傲而恬淡,安适而梦幻,似是目空一切,又洞世了然,这目光中有种难以言喻的风采,不至于让人陷进沉迷,但也是让人印象深刻。这目光扫视众人,只有为官多年的明归读懂了,这叫千古风流,恃才傲物!!
才华是上苍的赐礼,他们将它珍藏在心;眼睛是心灵的窗牖,他们通过它将赐礼肆意炫耀挥洒。
就是这种目光,天赐的傲骨,被妒的清和,洞察一切的明晰,令他们看待凡夫俗子那样超然。
“鸣归将军,你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吗?”
离忧,哦不,此刻是寂灭。
寂灭用戏谑的语气对鸣归说道。
“事到如今你还觉这场追击是抓本公子而来?
你就不曾怀疑过,天榜被缉,榜撕擂毁,全门捕杀,如今在逃仅有四人,这四人实力如何,谁最容易暴露,谁最难捕捉,本公子相信,你们全都了解,然而为什么海捕半年都不曾发现一点点蛛丝马迹,近几日频频出现线索?”
说着,像说书之人一样,在众人前来回踱步,讲解发问。
“黑嘿嘿!看不出来大神你演技也是可以的吼,就按我们之前说好的说,不要把谜底说给他们,让他们乱猜去吧~嘿嘿,这虚张声势好刺激~~”
不能自已的独遥,在脑中兴奋道。
寂灭也无视独遥的贱乐,举起双手两开手掌对着众人,做人畜无害投降状,接着用玩味的语气引导他们的思路。
“本公子怎么说也是成名先天,不会动手,也不会跑,本公子只想告诉你们一个真相,和一个你们几人都感兴趣的秘闻。
仔细想想,你们因何追来,凭何知本公子行踪?这一路上发生了什么?你们是怎么追上本公子的?白小姐??”
鸣归三将和子悬三人都绞尽脑汁,回忆细节,也没何异常,本以为寂灭在故弄玄虚,他口中说出“白小姐”的时候,也只是稍稍沉思了片刻,然而仿佛就因“白小姐”三个字,六人默契地同时想到了什么,惊惧地回头望向第十二人白小姐。
本来他们回头只是想确定一下,并无他意,却就在回头之时,眼前惊象令几人如同心遭重锤般,肝胆剧颤,同时惊呼。
“淬烟清!!!!”
数团人头大小的蓝色火球高速飞至,虽未觉热浪逼身,但青火之怖,焰浪奔涌,还是让六人吓得不轻。
子悬三人首当其冲,慌忙躲闪或起招破炎;余浪涌来,后面的鸣归三人,也是仓皇应对,枪挑剑引,抱头鼠窜。
火浪退散,再归寂静,而此刻紧张的气氛较之之前反而更强烈了。
子悬众与鸣归众被淬烟清分逼至左右两边,六人衣缕焦残,须发灼卷,肉烫面黑,狼狈无比,而场地两端的寂灭依然风采如旧,白小姐作为出招者,更是安然无恙。
被诡异地分成四队的人,互相警惕着对方,也在想着制衡的对策,而这令人神经绷紧之时,柴继芳再次顶不住压力,咽了口口水。
而战事,也因这在暴雨中普通人根本听不见的细微声,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
“额~咕嘟~”
.
“继芳溪赫缠住鸣归!!”
“两位大人助我擒下妖女!!”
“不知廉耻!!”
场中余下几人同时出招,瞬间接触!
不知何因,寂灭被完全放在了战局之外,鸣归三将疯狗般扑向白小姐,仿佛不共戴天之仇;子悬祭剑破空,率二少侠截住攻向白少侠的鸣归;白小姐不畏前敌,掷出豆大暗器,暗器在空中飞了几许化为蓝色火球,成片暗器组成火墙,排云摧城,似要雅灭众人。
“轰!”
战局激烈,暴雨崩石,溅泥飞火,难辨敌我身形只见人影兔起鹘落;形势诡谲,澈枪寒剑,冰炎炽血,不管斡转配合杀心一起佛挡屠佛。
尘烟密布,沥雨不散,杀气四荡,片云难凝。
“别看啦~~~走啦~~大神,咱这时候应该果断,帅气的背过身子,仿佛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般,无所谓地左顾右盼,潇洒离开~~”
独遥大概是想到了电影中永恒经典的爆炸梗,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在寂灭离开的时候,还闹着要他学做点烟状,就算不点烟,轻松地把手抱在脑后,那份休闲也要做做,任性幼稚地提着各种奇怪的要求。。
“早晚有一天,我要自己掌控这身体,把你们当作游戏机磁卡带一样,想插就插为我所用,反对我就拔掉你们嚼碎,然后像抹布一样扔掉。。”
“独遥性行难测,残暴不仁,恶毒乖戾,城府不深,却又天马行空,心计奇策无不中者,如今三魂共体,留之必患,提高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