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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故梦残影

空牵着小谢的手越过了两个山丘,展现在眼前的景色着实让她愣在了原地,屏住呼吸,久久说不出话来。

山风浮动着她的发丝,带来缕缕馨香,是花瓣的味道,从眼前的一片桃花林中悠悠地飘来。

小謝本以为这周围都是草丛密林,却没想到在这个角落,竟开了一片如此美丽的桃花林,满树的桃花此时纷纷落落,动人心魄。

那一刻,小謝感觉到春光的温暖,好像驱散了身上淡淡的忧伤,并携满希望,带来明媚。

“我喜欢这里……”她出神的说道,然后便跑了过去躺在了一棵桃花树下,滚了两下,甜甜的享受着。

空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走到她身边也静静地躺下。

花瓣落了他一身,他闭上了眼,好像微微睡了过去。

小謝侧卧着,看向眼前男子的侧脸,恍惚间,竟觉得那般美好。

空好像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睁开了眼侧过头看去。

视线相碰的那一瞬,她突然心里有些紧张,却也没有躲避,就这样静静对上他的深眸。

“你…为什么要救我……”她轻轻的问道。

鸟儿飞过他们身旁,空淡然一笑,然后仰过头看向天空,轻轻道:“或许是这辈子手上沾染的鲜血太多了吧…所以上天把你送过来让我赎罪……”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别人这样说自己。

他说她是他的罪,他是什么意思?她不敢猜测。

少年眼神里好像蒙上了一层忧伤,他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我房间里的那些花吗?”

“我记得…那花长在石头里,却极力开的鲜艳,性子那般的顽强……”

空笑了,笑的有些凄楚,他缓缓地道:“那花叫地狱琼花,是我妹妹生前最爱的花。”

“妹妹……”不知为何,小謝心里突然一阵下落。

“嗯…她也是那样顽强,就算是长在石头里…也永远追求着光明……”他静静地回忆着,眼神却暗了下来,眼角仿佛闪过一丝晶莹的泪光。

然后他又转过头看向小謝,柔和的说道:“你真的挺像她的…倔强,坚强,但有时却又柔弱的需要人保护……”

这次,小謝却把头扭了过去,不知为何,她又不想看他了。

空也没有在意,回过头继续看向天空。

风柔柔,花瓣在轻轻飘落。

突然,她闻到有一丝风吹草动,顿时警觉了起来。

“你…”

“别说话,有人!”空刚要继续说话,她便转过身捂住了空的嘴,然后坐起身带他跳到旁边的一棵树后隐蔽了起来。

“怎么变这么机灵啦!”空掰开了她的手小声道:“不过,我怎么没感觉到有人?”

小謝紧紧注视着外面,没有理他,有种气息,她似乎有点熟悉。

一片寂静过后,空气变的有些躁动。

忽然微风一阵,吹动了遍地绿草,一个仿若仙子一般女子踏着飘落的花瓣,轻轻落在地上,她身着简单的女子衣饰,翠玉发髻,鹅黄色的凌罗绸缎,还披着一层淡淡的薄纱,缥缈梦幻。

空在躲在树后看的有些痴了,不过小謝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是高兴的冲出了出去,喊道:“墨枫师姐!”

墨枫注意到了小謝,欣喜之情也溢上了脸颊,小謝跑过去紧紧抱住了墨枫,呜咽道:“师姐…”

“怎么哭了?受委屈了?”墨枫抚摸着小謝的头温柔的问道。

小謝松开墨枫,泪眼汪汪的看着她。

墨枫笑出了声,“好了,别哭了!你私自跑出来,把我们都吓坏了!”

“对了,师姐你怎么在这里?还穿成这样,我差点没认出你来。”小謝稳定了下情绪。

墨枫顿了下,说道:“还不是为了找你,我和榭主都下山来了,你这次真是太冲动了。”

这时,墨枫也注意到了躲在树后面的空,立刻警惕了起来,抱住小謝转身将她护在身后,历言道:“你是什么人!”

此刻空还瞪着眼睛痴痴的望着墨枫,听到墨枫的质问,才醒过神来,小謝见状,立马跑到了墨枫身前解释:“师姐你误会了,他是我朋友,一路上多亏他帮我。”小謝还是不敢报出空的身份,她知道,清韵榭对其他门派的人一向是不友善的,何况空还是暗夜宫的人。

“呃…见过这位姑娘。”空站起身来双手做礼尴尬地说道。

墨枫稍微放下防备,但依旧眉头紧锁。

“师姐,你刚才说师父也来了?”小謝立马岔开墨枫的视线。

“嗯,我通知榭主了,她应该马上就到。”墨枫看向小謝微笑的说道。

“那我们走吧!”小謝于是强行拉着墨枫向前走去。

三个人一同走在密林里,墨枫和小謝走在前面,空跟在后面,气氛有些尴尬。

小謝不时的回头看看空,空只好摆出一副无奈的模样,逗的她想笑。

走了不一会儿,墨枫实在受不了了,转身对空说道:“这位侠士对小謝师妹的帮助在下感激不尽,日后如有机会定当报答,但不知现在侠士跟在我们身后是想做什么呢?”

“呃…是哦,把小謝交到姑娘手里,我也该回去了。”空抓抓头笑着说。

小謝跟空对了对眼神,说道:“那也好,你先回去吧,一定要小心。”

“嗯”空刚准备转身离开,一阵琴音从天空落下,寒衣白衣翩翩,神色凝重的出现在小謝面前。

“师父!”小謝立马跑到寒衣身前跪下。

“真是胡闹!”寒衣一甩衣袖,半分担忧半分愠怒的斥责道。

小謝低下头,不敢说话。

“私自下山,看我回去如何惩罚你,走!”寒衣正欲带小謝离开,一阵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什么人?”寒衣转身,墨枫赶紧将小謝带在身后。

“在下暗夜宫宫主。”暗夜宫主扇动着手中的折扇不紧不慢的出现在寒衣前方。

“在下前来没有敌意,只不过你手下的弟子迷惑了我手中的人,如今我要把他带回去,还请榭主不要阻拦。”暗夜宫主首先说道。

寒衣瞥了眼站在一边的空,说道:“这个人我自然管不着,你要带就带走吧!”

“不行!”小謝从墨枫身后冲到空身前护住了空,“不能交给他,他会杀了我朋友的!”她紧紧仇视着暗夜宫主,又想起眼前这个可恶的人曾经对她做的种种。

“小謝!”寒衣生气的斥道。

“没事的,我跟他回去,你也快跟你师父走吧。”空在她身后说道。

“不行就是不行!”小謝闭着眼喊道。

暗夜宫主眉头一紧向小謝冲去,寒衣立马上前阻拦。

“看来榭主今天是非要和在下过不去了?”宫主弹回原地说道。

“我不准你伤害我徒弟!”寒衣面带怒意。

“是她自己挡在前面,怪不得我!”暗夜宫主说道。

“快走!”此刻墨枫绕到小謝和空的身后,带他们离开。

暗夜宫主刚想上前,寒衣又立马挡在他身前,二人打斗了起来,狂风阵阵,如一片片刀锋,削裂了无数树叶,枝干。

林间,墨枫正带着二人飞快奔跑着。

“墨枫师姐,师父怎么办!”小謝担心的问道。

“你不用担心,先离开这再说!”墨枫匆匆答道。

然而空突然面露不适,停了下来。

“怎么了?”小謝急忙也停下来,看到他胸口到脖颈的皮肤慢慢变黑,才醒悟,惊慌道:“你的伤…没有好?”

“不是…”空艰难的说道:“雾里有毒,我逼不出来它,只能暂时用股气压制它,现在,估计渗开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小謝落下了泪。

“别说那么多了!快走吧!这周围好像还有其他人。”墨枫紧张的对他们说道。

“你们先走吧!别管我了!”空说道。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小謝回绝。

“拿着这个”空塞到小謝手里一个木雕吊坠,“这是百年檀木,有奇特的香味,千里我都能闻到,你带在身上,无论在哪我都能找到你了。”

小謝握着空给他的檀木,犹豫不决的说道:“可是…”

“别可是了!走吧!”空坚决的说道。

嗖!

与此同时突然一阵强大剑气飞来,墨枫赶紧拉起了小謝,剑气正好将空与小謝分开。

一个人影出现在墨枫和小謝的眼前,二人还来不及看清容貌,便被强行分开,墨枫在那人出手的时候回了几招,但醒过神来,小謝已经不见了。

整个林间,空空荡荡,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落日夕阳,彩霞满天。

在高达险峻,连绵起伏的一道道山岭之后的一角山崖上,正坐着刚才掠走小謝那人,他一袭白衣,将沉睡的小謝抱在怀中,静静的看着她长长的发丝垂在他的手腕上,白皙如瓷般的脖颈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在他眼里,她的绝世容颜,并未刻下时间的痕迹,天地之间,她便是最亮丽清艳的那一抹颜色,一如他初次见到她那般,坚定,凌绝。他将手伸向她,那一刻,前尘往事浮上心头。

如今,她在他怀中,一切还是那么真实。

他想起她身着大红嫁衣站在他面前的情景,那是他一生见过最美的人,即便不是最适合的人。

如果那一次,他真的离开了,或许还是最好的结局,可是她却让他活了下来,这千百年,他独自一人承受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他更加抱紧了怀中的小謝,凄凉的自语道:“莟萏…这次我不会让你离开了…”

倾久,夜幕来临,四周一片肃杀,在这个无边无际的山峦大地上,他们就像两个毫不起眼的生灵,在星辰中流转,黯淡消亡。

此时小謝手腕上的半月痕发出了淡淡蓝光,一道道细细的流光从半月痕中溢出,围绕在二人身旁。

白衣男子温柔的看向怀中的小謝,道:“要我为你再弹奏一曲吗?”

他笑了,手一挥,小謝手腕中的半月琴就随着他手引的方向飞了出来,浮在空中流光溢彩。

他将小謝抱起再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旁的石头前靠着,自己在山崖前坐了下来,半月琴稳定在他身前。

白衣男子渐渐闭上了眼,手指拨动着的琴弦,化作美妙的音符回荡在这广阔的天涯间,一阵又一阵,是散落的回忆,透露着落幕的绝望,黑夜之中,风在涌动,吹乱了他鬓角的头发,蓝色流光在飞舞,冲上云霄化作星河,又碎裂成无数晶莹粉末洒落下来。

渐渐地,琴弦露出了略微的红色,绕在他指间,蓝色的光化作秋水将他的心神淹没,原来琴声的尽头,是一个人的容颜,她伫立在他眼前,倾刻又被血红的色彩涂染,他在湖面看到她的倒影,瞬间又有一滴血滴入了湖面,掀起涟漪,模糊了她的模样。

琴声是如此婉转伤情,引动了山石震鸣,空谷回响,一层层淡淡的愁化成浓浓的悔,叠在一起厚沉顿挫,他手中的半月琴弦,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色,红到通明,红到恐怖。

有谁知道,所谓的炽天剑,就是他手中的这几根琴弦?传说它是一把威力无边的剑,于混沌中初现,绯红的剑刃,萤白的剑柄,剑指苍天,便会引来重重天火,剑指大地,便会山河动荡,有它在的地方,必会出现声势浩大的纷争,可在他眼里,这把剑,是场劫。

此刻,一边的小謝正随着琴声陷入一段深沉的梦中。

梦里,零碎的身影,破碎的笑容。

她感觉耳边好像有风在呼啸,而自己就像是风中一株无力的小草,怀着淡淡的念想,深深的眷恋。

当她缓缓睁开双眼时,朦胧中,仿佛看到一个人向自己走来,一身白衣翩翩。

琴声还在她耳间流淌,她从没听过那样哀怨的琴声,她只感觉到胸闷,头晕。

又过了许久,她才慢慢的看清眼前的景象,那个白衣男子坐在自己眼前,手中流光飞转,翱翔于天地之间,淡淡的蓝色中还夹杂了几缕红色。

风阵阵,她安静的注视着他的背影,很陌生又好像很熟悉,这种感觉在心底,就像一盘散沙,柔软而细腻。

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向她。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她突然感觉胸口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头脑也“嗡”的一声,她赶紧用双手紧紧抓住了身后的石块,不知为何一笔泪在脸瓣划过,他眉间的惆怅,似乎携满了苍凉,月照轻纱,夜风灵波,仿佛打开了她掌间深刻的纹络过往。

小謝痛苦的摇了摇头,拼命的呼了几口气,才慢慢稳定下来。

片刻后她看着男子诧异的问道:

“你…为什么能使我的半月琴?”

清韵榭里的人修炼的法器往往都是融入了自己的气息在里面,若是落到旁人手里,无论功力强弱,都是无法催用的,而如今小謝却看到这眼前的男子将自己的半月琴运用自如,心里自是疑问重重。

白衣男子眼角流过一丝悲伤,缓缓的回答:“你不记得了?是你…教会我弹琴的……”

男子的声音如风一般轻飘飘的入了她的耳,猛然间,一幅画面在她脑海中浮现,仿佛打碎了千年的枷锁,让她全身都感觉到一阵剧痛。

“好听吗?”画面中一个身着粉红衣裙的美丽少女微笑着回头问道,她眼中碧波流转,携满了青春的气息,“要不要学?我教你弹琴吧!”

……

“我…教你弹琴吧…”小謝失神的呢喃着。

男子听到后脸上突然露出了惊讶之情,转而变的惊喜,他站起身跑向小謝,双手激动的抓住她的胳膊说道:“你想起来了?莟萏…你想起来了是吗?”

小謝抬头失神的望向他。,半响,才柔柔的答道:“我想起来了…”

“真的吗?真的吗?…”他不敢相信他听到的话,声音都颤抖起来。

小謝轻轻的点头,温柔地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说道:“要不要…我再为你弹一曲?”

“好…好…”他开心的回道。

月华满地,人影朦胧。

她坐在他眼前,浅蓝色的长裙在风中起舞。

一曲悠扬的琴声从半月琴中流出,荡起千古回音,将人生酝酿。

他满脸笑意的看向她,自语道:“莟萏…百年韶华…我终于等到你了。”

他突然发狂似的仰天长笑,语气豪壮,却又半带凄凉:“我曾许诺过你好好活着…所以我等!一百年,一千年,就算这沧海变桑田,我的心,也只盼你,能再出现在我眼前……”

“再出现在……我…眼前…”

说着说着,白衣男子昏倒在地上。

小謝看到男子昏倒在地,便即刻收起了半月琴,一曲催魂曲,是她给他下的药。

小謝想起师父,师姐和空,着急起身准备离开,又迟疑的看了眼昏倒在一旁的白衣男子,她承认,她对他,好像有种异样的缔结,每当看着他,听他说话,她的头都会很痛,很多时候都好像控制不了自己,但她真的,真的,想不起来他。

赶了很久的路,她才出了这荒山野岭。

她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连绵群山,山间悬月,眼前仿佛出现了那白衣男子的容颜。

她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头,毅然转身,向前跑去。

此时白衣男子昏倒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是一个年老的和尚,脸上满是皱纹,身穿一旧袈裟,手中还转动着一串佛珠,佛珠翠绿,竟还发出淡淡光芒。

老和尚看着昏倒在地的男子,叹了几口气,嘴里念叨着一些稀奇古怪的话。

爱别离,怨长久。

求不得,放不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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