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溯山上。
他的哭喊声一下响彻天地,他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用力的捂住她身上的伤口,可是滚烫的鲜血依旧从他指隙间不断的流出。
“好多血…好多血……怎么办,你流了好多血……”
他癫狂不知所措,泪水款款落下。
寒衣淡淡的望着绝,凄笑道:“我…想过我们之间的很多种结局,没想到…会是这样…呵呵……”
绝不停的摇头道:“别说了!别说了!”他用内力封住了她体内的最后一股气,准备抱起她,她轻轻按住了他的手。
“这是…这是我第一次…躺在你的怀里,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她边笑着,眼泪一边流着,她好似嘲笑自己一般,语气颤抖道:“我…我…真的很羡慕雪竹……你那么爱她…我又…我又如何能替代……”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坦白的说话,她怕自己再也没机会了。
他闭上眼,把她紧紧抱在胸口,泣道:“别说了…别说了……求求你……”
寒衣好似放松了一般,她看着他的侧脸,艰难的伸出自己已经沾满鲜血的手,他看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她笑了,道:“当年…你离开的时候,雪竹已经醒了过来,……她看着我,…她说……她说……”
她泪水直流,血也不停的从嘴角溢出,他怜惜的看着她,痛不欲生。
“…她说她早就醒了,她能听到…每天都能听到…她说她满身罪孽…今生是不可能再苟活于世了……可是她放不下你……”
“呵呵…她说她已经怀了你的孩子……她最终让半生莲救回了你们的孩子……自己却……”
她摸着他的脸,嘴唇已苍白皴裂。
“呵呵……她看得出我心里喜欢着你……她问我愿不愿意,…让我照顾你……照顾你的孩子……她求我……让我代替她陪着你……”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绝哭喊道。
“你心里…还是只有雪竹的…对吗?…我不想,让你…为难……”
寒衣望着他,语气渐若道:“我不行了……你能答应我两件事吗……”
“你说!你说!……”绝心痛欲裂。
“照顾好…小謝……她是你的孩子……这么多年,我一直待她如己出…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我答应你!答应你!”他挥泪点头道。
“第二件事…我离开后就再也没办法陪着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多笑笑,不要…不要总是板着个脸……”
他眼前恍若回到在百花谷的那段日子,她在山野边拿着那株含笑花对他说道:“不要总板着个脸啦!要多笑笑!”
将近二十年的光阴荏苒,并不是没有在她身上刻下印痕,他还记得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她,那时的她无忧无虑,多么自在,是自己,将她带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他欠她的,几生几世恐怕都难以还清了。
她的话说完后,眼睛渐渐开始闭上,抚着他脸的手也渐渐无力的向下垂去。
“不要啊!!”任凭他再如何呼喊,她也再也听不到,仿佛有句话轻轻飘到了他的耳边,那么轻,那么轻…
“你…喜欢过我吗……”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小謝倒在一边,看到师父逝去,一时间也吓傻了,她现在才明白,原来每次偷偷看见师父在夜里对月神伤,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此时此刻,暗夜宫主站在众人中间,嘴角扬起,满意的注视着这一切。
突然,一道强劲的疾风剑气袭来,直冲向暗夜宫主,暗夜宫主本以为所有人已在自己掌控之中,并没有料到竟还有一位高手在场,他慌忙躲开,剑气之快,还是割断了他几缕长发,惊魂未定之际,又一道剑气迎面而来,暗夜宫主吓得脸色渐白,不停向后退去,躲避剑气,剑气打在周围的石块上,石块立刻崩裂开来,可见威力之大。
碧渊掌门人洛青松出现在众人眼前,原来他早就设计好了,故意放走小謝,一路跟踪探清真相,如今,看到倒在地上的寒衣和悲恸欲绝的瑾城城主,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眼前之事,涉及到天下安危,炽天复出,江湖必将再度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何况,他已得知,半生莲早已幻化做人形,再也不能用来克制炽天了,其实当年碧渊在百花谷的那场大战,年轻的他和当时同样年轻有为的碧渊掌门夕烨一同作战,碧渊在中途突然遭遇暗夜宫的人袭击,损失惨重,连夕烨也离奇不知所踪,当他赶到那座竹屋时,只找到了那株假的半生莲,世代守护的上古神物,他怎能辩不出真假,可是当时情况太过混乱,碧渊遭受重创,白雪门又已亡,炽天不知所踪,如果再找不回半生莲平定天下人的心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也只能以此假半生莲来昭告天下,以慰众生,这么多年,只有他一人知晓真相,私下他每天不在寻找着关于半生莲的蛛丝马迹,夕烨的消失,假的半生莲,成为了他日日夜夜的心疾,直到小謝的出现,他初见她,心里就感觉到她必然和多年前那场大战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半生莲,炽天,这两件上古神物,好似都与她有所牵连,她很可能再将引起一阵江湖波涛,于是他一直留意于她,关注着她的行踪,当他知晓她误入禁地时,他就更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如今炽天,半生莲已重现世间,一切也有了答案,他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但摆在眼前更重要的是炽天落入了暗夜宫人的手里,想都不用想暗夜宫必然想以此扰得天下大乱,作为碧渊掌门人,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手中的「苍涯剑」随主人的心思再度发出一层层苍白的光芒。
暗夜宫主稳住身形后,看着洛青松笑道:“原来是你,青松老儿,好久不见啊~”
洛青松抚了抚白须威严道:“把炽天交出来!”
“呵呵,那要看你追不追的上我了。”暗夜宫主随即唤来了乌鸟,转身跳了上去,乌鸟巨大的身躯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随即挥动翅膀向远处飞去。
“别走!”洛青松眉头一皱,脚下立即也出现了一道纯白的光剑,载着他追了上去。
随着洛青松和暗夜宫主的离去,在场的只剩下小謝一行人了,绝在山崖边抱着离去的寒衣,神情恍惚,小謝也起身扑到了寒衣身边,可是再怎样于事无补了。
三个人就这样,直至傍晚,夕阳的余光照到每个人的脸上,仿佛带来了一丝温暖,绝动了动嘴唇,转眼间,他已鬓发参白,他颤抖的将手伸向一旁的小謝,神情呆滞的唤道:“女儿……”
小謝遭此打击,也是几尽崩溃,一切都来的太突然,她最不能接受的,是自己亲手杀了从小到大养育她疼她的师父,她已习惯了自幼师父的陪伴,在她眼里,师父就是她的爹娘,而眼前的这个人,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有,也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是他!伤了师父的心,害死了师父,她永远不会原谅他,从她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不可能再原谅他了。
“你走开!”她一把打开了他悬着的手,然后红着眼狠狠的看着他道:“我恨你!是你害死了我师父!是你!都是你!”她说着说着,抬起了手就要向他身上劈去。
他没有反抗,只是默默地闭上眼睛,泪滴从眼角悄无声息的滑落。
快碰到他的时候,她突然停住了,看到他两鬓霜白的发丝,尽是岁月的痕迹,她也不知道为何,心底竟觉得他有些可怜。
泪打满了她的睫毛,她恨自己的心软,恨自己下不去手。
此时,之前晕倒的清韵榭众人也都醒了过来,墨枫身上的伤也被空处理好了,当大家看到寒衣的逝去,都呆在了原地。
心头的仇恨无处宣泄,这时,她又看到了伫立在树边的空,这个骗了她那么久的人,追究起来,他也是罪魁祸首。
于是她站起身来,随地捡起一把剑,气势汹汹的向空走去,她要杀了他,暗夜宫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面对迎面而来的杀意,空也没有躲,就在她的剑指向他的一刹那,她注意到了他身后靠坐在树边墨枫师姐的神情,泪光中有一丝不忍。
她犹豫了,内心复杂的情绪一下子淹没了她,如果她当初没有任性的跑下山,或许眼前的一切就能避开了吧?她想避开他,他曾对她说过,她是他的债,如今看来,他更是她的劫。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你们都在骗我!为什么!!”
她痛哭着向后退了几步,无力的宛若风中小草,就在那猛然间,一股巨大的吞噬感又向她袭来,她顿时感觉呼吸被压迫,心跳也剧增起来,手中的剑脱落,深深的插到土里,她捂住胸口,半蹲下身子,强忍着痛苦。
墨枫和空也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
“小謝?”
墨枫看到小謝这样不免有些紧张担心。
空直接上前扶住了她。
“别碰我!!”
她一把甩开了他的手,一个人向旁边跑去,空赶紧追了上去,却被她出其不意的反手一掌打倒在地,吐了一口鲜血,他看到她回眸一眼,感觉到的只有寒冷与陌生。
她走了,离开了这处伤心地,天涯间,她该去往何处,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是想逃离,逃开这世间所有的人,摆脱这世间所有的痛。
她一个人,走了很久,很久,直到腿都麻木,脚都失去了知觉。
仿佛是上天的冥冥安排,她来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地方,这里长满了雪白的梅花。
孤月高悬,寒光漫天,雪白的花瓣还是那样不停的凋落,铺点着山坡上的每一寸土地,她木讷的坐倒,双臂盘在双腿旁,埋起头又痛哭起来。
恍然间,她似乎听到一曲琴音,婉若流水,轻若行云,她原以为是自己幻听,可这声音越发让她感到真实。
如此深夜,如此荒凉的地方,怎么会还有别人?她警觉的猛然起身,然而映入眼帘的情景,却让她感到熟悉。
木桥湖潭!亭台白衣!洛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