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苏州城外的桃源乡里已是花团锦簇,美不胜收。阵阵暖风吹来,枝桠上的桃花早已按捺不住,脱离了桃树在天际飞舞起来,花瓣飘落在河水上,连那轻柔的溪水也变的多姿多彩起来。
城郊的路上,因为昨夜的一场雨,今晨的泥土都是松松软软的,不少的文人墨客都趁着这个时节出来踏春,不过有个人却喜欢把这一行径称为“采花”,说他们足够风骚。
此风骚非彼风骚,并非与屈原有关的风骚二字,因为这个世上,没有屈原。
文人终究是没有多少的,路上行走着的,多数还是忙着去田里耕作的农人,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比那些文人墨客的满腹雅兴,却是这条泥泞小路上最美的风景。这些古朴的农人,几乎祖祖辈辈都耕于苏州城外的桃源乡,日来月往,靠着勤劳的双手,打造出这一洞天福地,这一世人向往的世外乐园。
桃源乡里,又有南溪、东溪二村,两地以一水相割,交界处还有一片盛大的桃林,是这乡间最美所在,也是桃源乡之名的由来。
本是一片大好春光,多数人都竞相出走在这十里八村,然在南溪村的一户人家中,一少年却不管它什么好景色,只顾在这草屋内蒙头大睡,若叫哪个愤世嫉俗的农人看去,说不定当场就会挥舞锄头将他砍作两截。
就在他卧床不醒之际,院门被猛的一下推开,伴随着“咚”的一声,紧接着传来一阵能扯破嗓子的吼声——
“大哥,大哥!”
这声音浑厚有力,震的窗户纸都快要破了,也震的床上的少年瞬间睁开了眼,扭头一看,一个身姿挺拔少年站在门框里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那少年身材挺拔,皮肤古铜,体格健硕至极,那一双虎虎生威的眼睛虽略显疲惫,依旧难掩他的兴奋,如果抛去他刚刚的那两声大吼,看他那俊朗的面孔,倒也不失为一个英武少年。
“阿猛,你个傻小子能不能长点记性,进门之前要敲个门,万一我这里有女人怎么办?”少年见是他认识的阿猛,发完牢骚后又缩回了被子里,仅伸出一只胳膊晃了晃,接着又像之前一样睡着不动了。
女人?咱家除了丫头,连只母猪母鸡都没有,大哥你不会是想女人想疯了吧?阿猛的脑中瞬间浮现出大哥这一个月以来神神叨叨的模样,又想到之前他见了女人口水决堤的情形,口中还时常念叨着一个陌生的名字,心拔凉拔凉的。要说这家里也有三人,可大哥凭啥只对丫头好,看见我就总爱搭不理呢?我对大哥也挺好啊?
他郁闷了,在他的概念中,兄弟之间的感情才是真,女人什么的从来都不重要,可自从这大哥来了之后,彻底的颠覆了他的观念,听其说什么“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谁抢了我的衣服,我剁了他的手足”之类的话,总是能把自己唬的一愣一愣的。
然而,纵使他心中有多么不平,可这大哥他是早就认定了的,哪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直接掀开少年的被子道:“嘿嘿,大哥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说——”少年也不生气,仅是有气无力的说了个字,试探着想起床,却因为起床程序过于繁琐而导致神经崩溃,正在重起。
他那摇摇晃晃的身体将下面的小木床都压的“咯吱”作响,好不容易支起了身子,姑且算是重起成功,那起床时间估计也只能打败全国0。0001%的床用户。
“我看见薛平了,一个人哦!”阿猛继续笑着说,拳头却不由自主的握紧。
“薛平?谁啊?”
少年依旧睡眼惺忪,对阿猛的话一时反应不过来,继续木楞的坐在床上神游。他的这种情形,阿猛是见多了,并不理会他短暂的痴傻,继续道:“薛平……”
不等阿猛说完,就见床上的少年双眼一睁,眼中射出一道精光,惊呼道:“我去,那还不快走!”
好像这个薛平与少年有多大仇一般,他胡乱套了一件长衫,略短的头发如同鸡窝似的顶在头上也不管,不等阿猛反应过来便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片刻之后又匆匆跑回来猛烈的摇着阿猛直吼:“人呢人呢?在哪里!在哪里!”
“拐子巷。”阿猛都差点被他摇晕了,好在听了少年的教导后还有点作用,也没怎么迷糊,简短的告诉他地址。
“我先走一步!”
“大哥,大哥,等等我……”阿猛的反射弧稍微长了点,等他反应过来之后,少年已经不知所踪。
——
也就过了短短几分钟,就在阿猛口中的拐子巷,已是尽头,再往里就是死胡同了。一中年男人正在煞有兴致的四处游逛,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回头一看,才是一位气喘吁吁的少年——
“你是什么人?”中年人眼中充满了惊愕,看着面前那长相祸国殃民的少年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道作为一个男人,你这张女人脸对得起你的同类么?
确实,少年这张脸在男人堆里被嫌弃,在女人群里被嫉妒,多数人还是愿意把他与牲口划为一伍……
气喘吁吁的少年便是刚才草屋中的少年,他稍稍歇息了一会儿,慢吞吞的直起身后,开始细细端详起眼前的中年男子来,见他与前几日见过的薛平无异,心里没来由的一喜,老子多日看见你在乡里横行霸道,这次可算逮着机会了,等着吧,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趁薛平愣神间,他双眼一眯,不由分说的扬起拳头砸了上去,怒喝一声:“老子是干你的人。”
打架和打仗虽有所不同,但都讲究个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这些道理他还是懂的,不料那一拳的确是砸在了薛平脸上,却也搞得自己生疼,若不是顾及颜面,怕是早就疼的呲牙咧嘴了。
薛平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猝不及防的挨了一拳,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扶墙吐了一口血道:“你他娘——”
没等话说完,对面的少年又飞起一脚对着他胸口狠狠的踹了上去,他本来还没有站稳,如今又生生受了这一脚,顿时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地上。
“打架就打架,你家人没告诉你打架不要废话么?”
少年看着躺在地上吐血不止的薛平,咧着嘴嘿嘿坏笑起来,他那不紧不慢的步伐惹得薛平一阵恼火,暗自咒骂道:娘的,谁打架是家里人教的?这人脑子有病?
不过吃了先前的亏,薛平也知道眼前的年轻人来者不善,说不定其中有什么误会,急忙赔着笑准备起身问询,果然,迎来了少年的回敬——暴打!
“呃啊!”
少年蛮不讲理的抬起脚狠狠的跺在了薛平脸上,刚刚露出的笑脸再次被踩扁。
“薛平是吧,在城东作威作福,横行南溪,欺我百姓,惹我平民,老子今天就替天行道了!”少年蓦的双眼圆睁,神情比方才严肃百倍,见薛平满头是血,好像还觉得不过瘾,将踏在薛平脸上的脚横搓竖搓,不消一会儿就听他不住的求饶。
真他娘的过瘾,果然,压抑久了打人是最好的解脱方式,少年满心欢喜的想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看着眼神躲闪的薛平,萌生玩闹之心,俯身调侃一句:“哦?想要报仇么?”
“不……不不……”
“真的?”
“嗯!”
“假的吧?别逗我了……”
“哦……”
“嗯?”
“……”
薛平都快被少年欺负哭了,张大嘴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怎一个尴尬了得。
正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少年回头一看,是姗姗来迟的阿猛。索性,他也更不急了,盯着薛平问:“你说,你傻么?”
“……”
“快说!”少年又踹了薛平一脚,终于逼的薛平点了点头,而他则板起了脸,对薛平正色道:“你傻,傻又怎么了,傻就该被我欺负么?你抬起头来,让后来的那傻小子看看,你不仅傻,还丑!“
“……”
“可是,丑是你的错么?不是!你站起来,站起来让他继续打!”
后来的阿猛终于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真不知道大哥这嘴怎么长的,能说出一句好话来?他上前问少年道:“哥,这下该怎么办?”
“凉拌。”
“要不……”阿猛鬼鬼祟祟的瞅了少年一眼,把手放到脖子处比了个“咔嚓”的姿势。
“……”
少年自认为自己是朵奇葩,但是与阿猛比起来,他,认输了……
“你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么?这馊主意你都能想出来,那还问我干嘛,你行你上啊?”少年伸手戳了戳阿猛的脑袋,撸起袖子说:“看好了,要这么来才行。”
只见少年直接跨坐在薛平身上,上去就是一阵大耳刮子猛抽……
啧啧啧,还是大哥这法子妥当,简单粗暴又不失庄重,好合适,我喜欢,嘿嘿!
噼里啪啦的一阵毒打后,少年呲牙咧嘴的扬起了有些麻木的手,眯着眼睛坏笑道:“想报仇,那你可要听好了哦,大爷我叫——”
薛平那小眼睛瞬间瞪大,竖起耳朵正准备听呢,少年猛地伸手扇在他脸上,捻着手指笑道:“想知道么?老子偏不告诉你……唔,我最近没钱花了怎么办?要不,薛老大花钱消灾,我们交个朋友?”
“行,行!”薛平忙不迭地的应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就被少年一把夺去,随手抛给了阿猛。
“诶,这才是好同志嘛!”少年眯眼嘿笑不已,伸手猛的给了薛平一个爆栗,“上道就好,不过我还是想打你,就这么简单……你瞅啥,帮你干通任督二脉你还不乐意了?”
薛平顿时灰溜溜的一缩脖子不再说话,这才三月的天,他已是恶寒不止,混了这么多年,还愣是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呸,不要脸!
他刚狠狠的瞪了一眼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的少年,即刻被后来的阿猛看见,叫嚷道:“哎呀大哥,你看他,还敢瞪你,这小子以后留着也是为非作歹!我看咱们虽然不能杀了他,打残他也挺好的!”
“这……不好吧?”
算你还有点良心。
薛平偷偷擦了擦汗,不料少年忽然嗤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不弄死就好……”
阿猛早就等不及施展拳脚了,如今听大哥发话,差点没将薛平的头踩扁。薛平早无半点还手之力,任由他捶打,终于等到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的时候才见大哥幽幽的望了自己一眼,叹气道:“阿猛你个死变态,好残忍,直接打晕不好么?”
被这兄弟二人一通戏弄,薛平都有些后悔来到这个世上了,连报仇的心思都没了,被阿猛踩在脚下,他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正当他嗷嗷乱叫时,那少年突然蹲在了自己跟前,拍了拍他的脸,又嫌弃的用他衣服擦了擦手道:“听好了,小爷我姓徐名九,欢迎你来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