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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决斗,不只是决斗

大战就那样拉开了。却不是期待的那样结束的。

这三年来,穆公任睁眼闭眼,脑海里都是刀剑拳脚,都是武功。眼前是剑影,闻得是刀风,不管真刀假剑肉身草人,在他的眼里,都化身成了一个对手。远远地站在他前面。看着那些人在校场操练比试的时候,穆公任的眼里,没有人,只有武功。那就是他的目标,进入了他的眼睛,他就不放弃。

就算是李问道让人来考校他的武功时候,双手胡乱挥舞着刀剑,但是眼睛,却还是暗中盯着。

一次次回忆起白天所见的打斗,一遍又一遍,以至于变了形,变得和原来大不相同,变得完全没有了原来的样子,变得再也无法回忆起,没有办法再加工了。

他甚至想过那样的一战:白曾青和申有赖。他们会以怎样的武功出手呢?他单独想象见过的两人所使有的少数几个招式动作,想着去拼接,去剪凑,就像小时候见过的皮影戏一样。结果什么也拼不出来,什么也凑不上去。

好像两个人站着,对视着,手中的剑,都没有出鞘,听到了风啸,听到了剑碰击的声音,头发散了,衣带断了。两人已经易位了。再交手,是目不暇接的快攻,连声音都是模糊连续的,声音又在回响,地上有血。

风,在刮着,有一种撕裂的声音;空气变得不再均匀,更加稀薄,残留着剑过的痕迹。好久才停下来。

地上的血,是谁流的?

他也不知道。

两把断剑坠地。

因为那不是他能够窥见的,所以也不是他能够想象的。他不知道会怎么开始,他不知道有什么结局,所以他只能这样去想象。

咳。

穆公任觉得喉中有一股痰,爬起来吐了,竟然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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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山里,一定乱了。

谁也想不到会是那样的情形。

穆公任出来,眼前看不到一个人。

连伙房的烟囱,都没有冒烟。

他喝了口水,回来。去到山外,已经空无一人。他猜想,昨日的那些人,也该走了吧。

他努力地回忆着,但闭上眼睛依然觉得光线过于强烈。

于是关上门,盖上被子。蒙着,眼前一片漆黑。他才能专心地回想昨天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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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田海用的是那把两尺长的旭照宝剑,而白曾青只是空手来对。他记得白曾青的眼神变了,身子有些僵硬,右手掌心冒出了紫气,蒸腾着一样。他知道那是在运用什么厉害的功夫。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白曾青在用全力。至少比他之前面对任何一个对手,都要更小心。

所以他瞪大了眼睛,全神贯注,不放过分毫。

真的是这桑田海厉害到需要白曾青全力以赴么?

他连星相派的招式都没有记住两个,更别提旁的门派。只见桑田海短剑一圈一挽,好像是护住自己身子,但飞身纵来,转剑一刺,好像是一道阳光射来,流星光芒闪过,看似突兀,却是冲着心窝而去。

白曾青却将左臂一振,食指和拇指齐伸,拇指于剑身右侧一按,食指继而在左侧一弹,犹如拨弄琴弦一般,就见剑身一滑,嗡嗡作响,穆公任都担心,这宝剑会被弹飞甚至震裂。

剑,终究没有脱手。穆公任只觉可惜,心里头默默暗记。

这一招似乎很厉害,还有一个名号,只是他记不得了。

本来只是一招,就已经分出上下。被人克制理当及时退出以摆脱劣势的,可是他却将剑一环一推一划一掷,身子一偏,竟不躲避而穿过,短剑已握在他的左手。

这贴身换势,看得穆公任惊心动魄。他在与白曾青贴身而过的时候,恰好将所有软肋暴露无遗。白曾青若是右手用尽全力,定可以将他打碎脊梁、腰斩身前,而他的剑,也会在几乎相同的时刻,刺中白曾青的左肋。

白曾青轻轻一推,两人各退了一步,便分开了。

桑田海并不喘气,提剑再刺,剑光闪烁,白曾青的身上十数大穴都在笼罩之中,幸亏他的剑并不够长,不然除非有金刚不坏的身躯,否则也就只有躲避一法了。

他的剑实在太快,变化更快,本以为他要指向此处却不料转而掉头另觅它途,左乳?灵虚!忽走云门,又跳气海。刚转少海又奔带脉。一再如此反复,只是一瞬,穆公任的眼睛大脑便跟不上,有些空洞晕厥的感觉了。

穆公任不是白曾青、身处其中,无法正面那锋网剑罗,也不知是否真的还有解救之法。

剑,却被拦下了。赤手拦下。

这一次,穆公任听到了白曾青这一招的名字“封禅手”。

虽然春寒料峭,但他眉头却也渗出了冷汗。

桑田海却不气馁,越斗越勇,前刺回抽,却是身子一矮朝下撤剑,仗着宝剑锋利刮削一般运力,如此一来,纵然是带着铜皮铁套,也扣不住这只剑的。穆公任想起小时候被茅草划破手掌的感觉,也佩服他的聪明之处。

但是他的勇,比他的聪明,更值得称赞。在剑松开时,他却再一次将剑递了出去,不留后路。他进一步,白曾青退了一步。但是他的剑法已趁隙展开了。

那一招好像和刚才一样,但是细看却决然不动。刚才是虚实变化任来随去,现在却是藏锋匿芒奇峰暗崖,光影之中暗影之内,总会有毒蛇猛兽一般的杀招钻出,上一招还是乾坤倒挪****西出,后一招却由浅入深专攻一处。左颊,肚脐,手腕?肩胛,拇指?穆公任也判断不出。

最明显的证明,刚才他是眼累脑眩,现在是眼花心慌。两种决然不同的感受,说明是两种不同剑法。

没有谁会在这样的的决斗中,一再上演被破除的武功的。

他似乎占了上风,白曾青却渐处下方,然而一个举手投足,竟然将之破解。他从白曾青头顶越过了,被迫越过。

这是他忽略也未能想明白的地方。这叫“举火燎天”。

桑田海没有丝毫放松,边打边退,重整旗鼓,他的剑法好像越来越缺乏凌厉之气,但是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明白这厉害。

穆公任不明白,但是他看到了白曾青的眼睛,那样的专注,他相信白曾青,所以他假想着,面对着桑田海的人是自己。那剑法是比星相派的要厉害不少,但还是有些拖沓流连,让人可以看出其中轨迹,实在算不得高明,突然一个回光返照,穆公任差点跌坐地上。

这杀招,实在太厉害了。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由得暗暗生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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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剑纵然锋利无匹,如若把握不住,也就无法自保,更何图伤人?”白曾青话刚说话,他的剑也收了起来。两人各推开了一步。

穆公任是看清楚了,白曾青曾经碰过他的手,他可以夺取桑田海的剑的。

只是剑,还在桑田海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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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公任看了十七星一眼,她似乎并不像现在的自己那样难堪。

在场的人,好像只有自己才会觉得惊心动魄。

这就是自己没有内功的原因么?这就是以前***业和自己说底子不够没办法练成深奥武功的原因么?一旦奇险处就心旌动摇,把持不住么?

桑田海刚一退下,一旁的安其生已经发招了。他的武器是一截短棍,棍子似乎很坚硬,不像竹棍那样轻柔,但是招式施展起来,远比赵春等人的棍法更加精妙。他还记得,自己随着那套棍法而呼吸,时急时缓,常常有窒息透不过气的感觉。

他苦苦回忆,那是一套混在了武林各派精妙招数而创造的功夫。那些名字,他一个都记不得了,那些招式,他只是零散的记得一些片段,那些让他诧异让他会心的部分。还有那些难免的破绽。以短棍横扫平荡,软肋尽露,但接着用束剑之法收攻敛势,也是让穆公任觉得阴险狡猾之处。但是接着就该冒险进攻,一招以退为进,实在是将之前优势全都浪费了。好几处破绽是明显的,只是不知道白曾青怎么没有动手;好几处本来能得手的,都因为武器的原因而错过了。

当时的情形好像并没有像别人说的那样惊险,穆公任才能够分心注意到场外的情形。那个姓乔的女子,既然能够如数家珍一般的将安其生所用的招式都一一点明,该是眼界高明的,又为什么会觉得他很厉害呢?

穆公任觉得,那实在是破绽不少的一套棍法,纵然混杂了很多名堂在里面。

没过多久,安其生果然弃了棍子,四人双掌相对。

接下来,他的破绽明显更少了,但是依然不能取胜。

穆公任知道,这是因为两人程度差异。纵然招式更加圆融,更少破绽,失败还是不能避免的。

不独是他,连文道成也看出安其生马上就要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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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纵然隐秘亦可以揣测,能够随心所欲也未必无往不胜。最真最纯之武功,出自天性,不师法而步自然,不循规则不蹈矩,而非心之所使。绝顶高明之人,拳脚功夫了得,刀枪棍棒也是精通,便是此理。揣摩招数实乃小术,磨练心性,参禅悟道,方可以圆通物理。武学的瓶颈,在于招数太过精妙已经无以复加,而眼界境界却停滞不前。”

这是白曾青打退安其生后说的话,穆公任听不懂。这也许就是申有赖所说的高人的教导吧。玄奥难解。但是他还是记下了。

可是白曾青话刚说话,桑田海和安其生却一同赶上来了。

难道是这话,戳穿他们的武功短处,激怒了他们么?

他这时候转而去看白曾青。他看不出白曾青什么打法,只是对手的每一招式都被他刚好格挡住了。看来他是只守不攻了。穆公任在看他表情,他以一敌二,本该是分心两用的。可是眼睛只是放在眼前,并没有像自己那样不断打转。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时边上的赵春与人问起,说这莫不是星象渡劫、星象无灾?穆公任一直盯着,却也没有看出来。这两手武功,乃是出自星相派的入门功夫《经年拳经》,他是偷偷看过数十上百遍的,虽然他并无心去识记这种基本功夫,但看着白曾青使将出来,总觉高手莫测,不似前番在其他人那里见过一般。这就是不师法么?

白曾青一边与人交手,一边问起来,“你们说招式有什么用?”

穆公任心头一震,自己就是从来没有学过招式的。

“武功招式是死的,程度不到,如若对手跳出来,招式之用全然发挥不出来,反会受制于人。如果到了境界,则招式之用,生克之理,可以匠心独运。招式的用途,就是为了体悟武学,从此入道,不受制于招式。万物万理皆可以入招。招乃名,名可取此,亦可取彼,名可有亦可以无,无名之招非无招,无招之招或有名。无招之招做有心使,堕了下道,有迹可循,非上乘也;有招之招做无心使,升为上道,无迹即无破绽,乃上乘也。”

穆公任心说,无心使,便无破绽么?

白曾青说话期间,手脚却没有放下。那个姓乔的女子似乎有些想法,想要验证,所以开口指点每一招的武学长短,旁边之人或是点头,或是摇头,似乎都有所感,只有穆公任全无根基,也自知听不懂,便不去听,依然只是盯着那场决斗。

可是她的声音还是钻入耳内,让他无法专心。

他做不到一心二用。所以他很想学一学这以一敌二的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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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公任知晓,白曾青武功远在两人之上,如今则是一边演示,一边教导众人。只是这些,穆公任都不能分心再去细听了。

突然场外有人大喝一声,说白曾青胡说一起,要来试试他的手段。

此时桑安二人和白曾青正在缠斗,穆公任也是一心看着,突然有人大喊一声,他也是被吓到了。他只是盯着战局。眼见三人出场,白曾青左手三指拦住一剑,安其生双掌袭来,他也不急于转身对敌,却是待得对方来时,略略一晃,绕了过去。

出指、晃人,穆公任看得分明,却也看不出其中道理。要接住那一剑,眼力要好速度要快,还要拿捏到毫巅;晃人身法,只怕是脑后长着眼睛,也不容易做到了。

可是他就是做到了。他是朝着那个第三人而去的。两人转向追去,但是白曾青一掌挥出,顿时气浪翻滚,便是站在远处的穆公任,也感受到了那浑厚的掌力。显然这一招,才是用上了深厚的功力的。之前似乎只是拆解招式而已。但是白曾青却不住手,一招过去,二招复来,又是用尽全力的一掌。

砰的一声,白曾青竟然退了一步。

大概那些弟子不会想到,世上还有人会硬接掌门一掌的。他也转而去看那对手。他也已经跌倒在地,不再动弹了。白曾青细看,那人身材矮小,形容猥琐,却不料武功如此高强,能够全凭掌力,逼退白曾青。但是白曾青竟然两次出招,将人杀死,他方才想起来,自己只注意偷学招式,全然忘了别的什么东西。

学武,不是逞强,更不是杀戮。

这一幕,一定让很多人也一样惊愕。

本来停下的桑安二人,见到这一幕,顾不得偷袭嫌疑,朝白曾青扑去。以白曾青的功力,打败他们,易如反掌,可是伸出的手,却没有发出劲力来,而是垂了下去,受了二人一掌。

刚才那个倒地的人,却悠悠转醒。

“师叔,你没事吧?”安其生忘记了,自己已经不再是崂山派的弟子了。

人群中喧闹起来,但是一个声音却听入了他的耳朵。是那个遍识各种招式的女子。“刚才那一招……”

后来接着她说话的,是十七星。“你是朱砂手范陶?”

“胡说。他是我师叔,隐居避世二十多年,怎么可能是朱砂手?”安其生立刻反驳。

朱砂手是谁?穆公任知道,中间必有蹊跷。

“我没有胡说,你若不信,何不亲口问他?”

穆公任看着他站起来。“曾青,今日我便要替我侄儿报仇。”

“大空手印本是归元导气的功夫,你当真以为自己识破了它的破绽?”白曾青开口道。

“大空手印可以将对手力道聚于一点,我一直以为只是为了防范小型暗器的功夫。”乔玲珑又忍不住说了起来。

“你休要逞强。看掌。”

穆公任看到白曾青的手掌再一次紫气蒸腾,若只是对掌,穆公任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但是安其生的师叔倒地,却是谁都看得出来了。

而且马上,他的嘴角就发青发紫,全身颤抖,眉心眼角也开始布上寒霜。

“好毒的掌力。”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穆公任看向白曾青,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没想到安贫乐就是朱砂手。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练就了玄阴毒掌?”林洗风终于开口。

“原来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倒也是厉害。”

经过那女子一说,穆公任方才明白,原来这玄阴毒掌乃是安贫乐打给白曾青,却被白曾青返送回去了。

穆公任再看陶范,这时已露出了惊恐之色,整个身体也都布满了阴寒之气,周围之人也都感受到了,纷纷避开。他的身体迅速结冰。

安其生看到他的样子,急着去搀扶叔父,可是被桑田海拉住了。

原来范陶已经挣扎振作起来,盘膝去毒了。

“你且一旁歇着,我事后还有话要问你。还有谁要一战?”白曾青问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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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贫乐就像是胸腹之内裹着一块寒冰,不断侵蚀着身体一样。当眉心眼角,双耳鼻头,嘴唇下巴冻结时候,身体早已经僵硬,浑身颤抖,牙关相撞之声不绝。

突然他的脸色渐红,却又转冷,好像忽冷忽热,穆公任这才发现他身后有一人抵着他的后背,在予他传功驱寒。

这期间,所有人都看着他们,包括白曾青。他不出手救助,那就是他打伤的,但是也不出手阻止别人救助。

而那个救助的人,是最初桑安二人请来的一个见证者,“斩蛟手”顾清波。

“且让我来领教领教白掌门的高招。”

“不知足下大名,又是为何而战?”白曾青转而问道。

“无名之人,一时技痒。还望指教。”

穆公任才见到那人模样,平淡无奇,只是手里一把戒刀,方才看得出是练武之人。

“请。”

“那我就不客气了。”那人拔刀出战。

竟然是一把生了锈的戒刀。一连三招,当胸划腹、走手惦脚、注目望背,但都并不凶险,如果他有自知之明,那必定是没有使出全力的。

旁人有些喧哗,似乎是觉得那人对白曾青不敬。不过穆公任是看不出来的。

他的刀也不用奇险诡变的方法,也不走迅捷沉猛的路数,好像平淡无奇,刀锋横胸,乱点诸穴;不成,退至肩臂,由左转右,又复前进;不行,由上转下,或有跳跃,但并无巧妙奇绝之招式,也没有让穆公任觉得不可应付的用刀。可就是这样,白曾青竟然与他打了半柱香的时间。

突然白曾青似乎看到了什么,叫出了那人的名字,林岫派的,似乎也是一个大有名气的人,那人便收了剑,退回去了。

穆公任还没有看懂,那人就已经认输。实在费解。

这时候,安贫乐也渐渐恢复过来。顾清波的头顶青烟白雾,渐渐飘散。

穆公任是看不出来的,但是从旁的人惊异的表情,却也知道他功力之深厚了。

接着,他便出来邀战。“白掌門一眼便看出我所练推手扬波掌的缺陷,想来武学之境界,高出在下不知多少。还请赐教。”

“与名师高人切磋技艺,实乃学武之人之大幸事。不过可否稍等片刻,左兄的无闻刀法精妙非凡,我想再讨教几招。”

“白掌门过誉了,你胜我武功许多,又何必再比?”

“切磋,是为打磨求精。胜负之数,又何须介怀。”

“果然高见,只是这么多人在场,我再使,那就不是无闻刀法了。”

“那就用剑,林岫派障叶剑法不是更厉害么?”那个草上飞却是出来说话。

那个“左兄”,就是方才使戒刀和白曾青交手之人,现在只有无奈笑笑。

“左兄既然退让,白掌门又何须苦苦相逼。且让我来与你比比。”

“也好。推手扬波掌,我也早就想要见识一番了。斩蛟手的威名,我也没有机会得见。”

穆公任只觉得他今天的话,很多。

顾清波客套两句,道一声得罪,随之空手一掌,朝前走去。虽然掌力也颇为了得,但是相距甚远,并无用处。只是他方才明明看得白曾青和安其生对掌,现在还敢用掌力,实在是足够自信的。

白曾青也运掌相对。两人交手数回合,穆公任看不出掌法的厉害,只是觉得白曾青遇到了对头了。

因为他的掌力,很不干脆,欲出出不尽,欲收收不全。总觉得像是碰到了一个高手,胶着了起来。难分难解。拳脚功夫,是他最难理解的。因为当中的运力较量,反倒不似刀剑那样明白了当。

再看顾清波,收放自如,似乎更占上风。但是那推手扬波掌呢?难道不曾使出来?是白曾青在压制对手么?他也只是现在回忆起来,才能够想到这一层。

但终于,他还是一掌迫开了对手。

“十七,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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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穆公任想不到的是,白曾青竟然要让十七星去对付这样一个对手。

他不清楚顾清波到底有多少本事,他也知道十七星从最开始就和她哥哥学过些功夫的,但是这人练功的时间,比十七的年纪都长,她真的能够打得过么?

旁的人也不敢相信,但是更吃惊的,是那些弟子。

很多人,在那次,都曾经见过她的本事。除了颐指气使,除了“小掌门”的架子,除了有一个师父撑着,根本算不得多少厉害。

否则也不会被打肿了脸,躲在山里不敢出来了。

顾清波感到受到了侮辱。“我敬你是武林盟主,真心求教。今番纵然伤死在你手里也是毕生荣幸。而我也必会倾尽毕生武学。”

他也担心十七星,要是真的被顾清波斩杀,白曾青也就不能怪别人了。

场外的人也开始议论起来,但是白曾青似乎胸有成竹。“他的内力远胜于你。你要胜他或许还需要假以时日,勉强打个平手还是可以的。”

顾清波虽然生气,却也不能发作。

这么多人在场,又是倚山宫的山脚下,这也就是关乎门派颜面的一战了,让一个小姑娘来出战本就有损颜面,而且大家都不知道十七星的本事究竟如何,所以看着那些的人担忧,也就不是不能理解了。

更让大家吃惊的是,白曾青是现场教了她一招的。

“我教你两招,这两招截然不同,却又同出一源,相辅相成。你伸出双手闭上眼睛,用心体会。”

“看好了。”

她刚伸出两只纤纤细手,曾青也伸出双手,四臂手腕接触时,曾青左手一挽一推,右手一环一扣,却见她身子开始向右急速旋转,越转越急,到后面根本看不到她的容貌样子,连衣摆都看不清了,只能见到不同色彩在胡乱的转换,而这时,曾青已经转身退下。

她最终渐渐慢了下来,越来越慢,就在这时,她突然双手一错,一推一扣,隔空一振,身子却又逆着原来的方向旋转起来。就在越转越快的时候,只觉有一道细细的风平平的掠过,她的身子已经停了下来。可是周身却有一道风墙环绕,只看得里面的人物模模糊糊地,犹如大热天空气被蒸腾模糊的样子。

就像文道成说起过的推掌,两人四手,交叉运力。穆公任看不懂。

他看向远处的文道成,文道成并没有发现他,但是看文道成的表情,还有旁的人,也可以知道,他们同样看不懂。

当十七星停下来,脚下也已经被划出了一个深深的圆圈。而整个衣服长裙却又鼓足了风,涨得老大。

“我可以胜他了。”她话刚说话,引来一片怀疑,还有一声轻蔑。

但是穆公任,却是希望她能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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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就让我来见识见识你的推手扬波掌吧。”顾清波冷冷说道。

难道白曾青方才传与她的,便是推手扬波掌么?

穆公任走近了些,想要看得更清楚。

“你不要再琢磨一下么?”白曾青又问了一句。

但顾清波第一掌已经推出,气势磅礴犹如风起云涌,黑云压城之感,而她却是使出擒拿手法,正面迎敌。却见她手腕一扭,已经扣在了他的手腕之上,但是却没有办法抓实被挣脱了,顾清波大手伸来。

那根本就不是公平的较量。就像人和小鸟的比试。

但是她竟也伸手和对方硬碰硬。穆公任知道胜负已分。不忍闭上了眼。

场外一片惊疑之声,他睁开眼,这才看到双方已经分开,两人都没有受伤。

赵春、禹清信等人应该是最吃惊的吧。穆公任也来不及去看他们的表情,他猜想,白曾青说不定就是再给她“报仇”呢。让那些欺辱她的人,惊叹于她的功夫。

她再一次抢先下手,而顾清波却安稳不动,只在她靠近得无法躲避的时候才出手。这是仗着功力深厚认为可以她承受一掌,还是对自己收发随心的出拳自信满满呢?

他绝对是一个厉害的对手。

两个人交手多番,她竟也讨得些便宜。但是穆公任总觉得心惊肉跳,他看得出来顾清波实在是极厉害的角色,再看白曾青,却并没有担忧之色。

他是绝对不会让女孩子在自己身前出手的。就算式仪真的练了武功,他也永远会站在妹妹的身前的。

她胜了一招半式,不过是一个孩子打了大人一拳,大人可以承受;可是大人要是锤了孩子一拳,那就肯定会受伤的。

十八岁的时候,他用石头砸破了一个人的脑袋。因为式仪在路边追青蛙,结果追到了别人的田里去,那人说弄坏了他的稻子,所以一锄头,将她手边的青蛙给砸死了,砸得血肉模糊,溅到了她的脸上身上,是血水。那一次她没哭。眼泪一直在打转。

所以他抡起了石头。

太过悲伤了,也就哭不出来了。因为悲伤到遏制住了正常的生理机制。

让一个女子,站在男人的前面,这是一个男人最可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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哔哔啵啵,是顾清波以功力充实自身导致筋骨膨胀的结果。两人的比试,十七星是仗着身小轻盈,招式新奇身形变幻才能坚持的。

她也有很多巧妙的地方,只是他都没有心情去体悟。只能听到旁边惊和叹。

不过作为一个成名许久的人物,战了许久都不能胜,还不服输,实在令人羞愧。穆公任在一旁,却也帮不得忙。

他不会使暗器。说话令其分心?只怕适得其反。

不知何时,他已经恢复原来的身形,两相比拼。

“糟糕。”就算没有旁人点明,穆公任也知道了。方才白曾青说得很清楚,她的内力,远不及对手。如今比拼起来,那是必败无疑的了。

或者她,或者白曾青,认输,否则,必然有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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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曾青终于说话了。“很多年前,有一位伤心侠客,名叫束无忌。这位前辈痴心武学,他自创了很多武学,其中包括一套叫做‘非礼也’的武功。”

大家都在听着白曾青说话,只有穆公任,还在看着场上的较量。

她早已经支持不住了。但是也许是听到了白曾青说的话,顾清波微微吃惊。虽然故作镇静,可是他还是敏锐地看见了。

“四十多年前,我曾有幸见过他一面。当年我随太师父出海,见一人落水,本欲施救,却原来他独坐海上,身下只有一块木板。他说已经在那里半月有余,白天睡觉,晚上起来等待人鱼出现,希望我们不要打搅他。我不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半个月如何能够不吃不喝。他说他吸食空中水露,以水中游鱼为食。我不相信,他也不理会我,我便不离开,一直等到明月高升,他也没有法子,便以‘非礼也’提取清水,以‘心照月’烘烤海鱼。他能将内力聚于掌心并以之烤熟生鱼。能从海水中提取淡水。”他突然又转身对身边的弟子道,“师祖当初年轻气盛,想要和他一较高下,可是当初二人堪堪平手,后来师祖承认,自己已经用了全力,而且是在体力最好的时候,如果公平比试,自己只怕五百招后,必然败北。天外之天,人外之人。”

“那人武功极高,人极冷,而心极软,‘潜心入水’海中之鱼若然挣扎,他便放生。登天轻功‘揽月摘星’有时候不得不以海鸟为食,可是海鸟只要哀鸣,他便放弃。最后向我们讨了一点干粮。说是在半月前的海难中卷入了龙卷风而将干粮弄丢了。那次的龙卷风极大,也因此我们出海才推迟了半月。他遇到了龙卷风,并且落入了漩涡之中。当时有一个人和他一同掉落,那个人是一心寻死的,他为让那人回心转意,连连向他求救。最后帮助他化解了心结,并且将一套武功传给了他,让他作为护身之用。这套武功叫做‘推手扬波掌’,就是那招‘非礼也’的功夫。”

“这套武功讲求循序渐进,需以高深内力相配合,方可以发出它的威力。但是作为防身避敌的招数,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初他将束前辈救上船之后,束前辈便是靠着这一招将人带船整个脱离漩涡的。”

“束前辈身世坎坷,最为同情伤心之人。既然传了他这套功夫,肯定也会把这武学的大忌告诉他的。可是斩蛟手后来连毙潜蛟帮一寨人众,相距不过三年,他的内力决不至于提升如斯。据说他后来因为练武而走火入魔,幸亏得到了海东升的救助。”所有人都知道,曾青所说的人,就是顾清波。而桑田海更是一个字都不愿意落下。

“你说的人是顾清波么?”

“他早已经死了。当初潜蛟帮的副帮主设计接近顾清波,然后助他一臂之力,内外连手,灭了潜蛟帮,而他则套到了非礼也的功夫,并且最后施暗手,将之杀害。为了躲避束无忌的报复,所以自己化名顾清波,而后消失数十年不见踪迹。”

“哼。你是在故意扰乱我的心绪,想要令她取胜,你妄想。”

曾青转身道;“你赢不了。顾清波与东海蛟王任起浪相识,他和前辈束无忌的故事也都告诉了任起浪。可是有一次任起浪只是说了几句话,顾清波便和他做生死相搏。这一次比试,任起浪察觉他武功极为怪异,和之前的大为有异。若非这时候海东升及时赶来,只怕任起浪都已经命丧他手。”

“后来海东升助他疗伤,却感觉元神被剥离,从此之后越发觉得比试时难以倾注全力。后来他曾经找过东海蛟王,两人似乎都是同样的感觉。当初顾清波和束无忌的事情也是通过任起浪转述海东升最后被我知道的。”

“你说束无忌乃古之伤心人也,我却见他大气逍遥。”穆公任本以为她已经精疲力竭,现在却有功夫说话,不,是连之前的故事都没有落下,显然还是有余力的。他算是稍稍放松了。

她竟然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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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有些东西太过强大便无法对抗,顺着它的走势,袭击它最薄弱的一环就可以了。手既然都可以是外物,何况是身为对手的你?你若要我的内力,我便给你,我的内力顺着你的身体进入,摸清了这条路径,我反其道而行之,借力使力。而且我也知道,你左胸第五根、第六根肋骨断了,肺被刺破,正面背面,还有三处伤口。”

但是十七究竟如何做到的,穆公任依然想不明白。

曾青点点头,“她的武功、内力、经验皆不如你,但是你久战不胜。并非她真的掌握了这套武功,而是你走的都是旁门,虽然以邪功吸收了很多武林高手的内力,可是终究不能归为己用,一旦被人打乱,便再也不能理顺……”

白曾青讲了很多话,穆公任也就不太清楚了。总之,眼前这个自称“斩蛟手”顾清波的人,其实就是潜蛟帮的副帮主万佛手王烁。他担心自己的身份被东海蛟王任起浪识破,所以才要杀之后快,赶来的海东升本以为救的是假冒的顾清波,其实救的是任起浪。王烁练就了一套吸取别人内力的功夫,方才就是吸取安贫乐,或者叫做朱砂手范陶的内力,只是他不能自行化解,便借助和白曾青较量。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次偷取他人内力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在和十七星的比试中落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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