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医院外科住院部的过道上,高翔借了个小板凳坐在瓜瓜的病床旁边,赶写着自己的材料。瓜瓜睡着了,脸色还很苍白。输着液的一只手端放在高翔眼面前,另一只手举在脑袋旁边,整个手掌都被纱布包扎着,就像一个巨大的正在宣誓的拳头。
过道里人来人往,忙碌的医生和护士脚不沾地,病人家属轮番地进进出出。这个安静的角落,只有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声音和高翔轻击键盘的声音。幸福或许长得各式各样,此刻的幸福,就长成了酱紫:
安静,温暖,爱人守护身旁。
周末的雪山小学空荡荡的,除了留下值班老师和多吉大爷一家,其他人都走光了。支教老师小陈,打扫完自己的宿舍,又跑到托尼房间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趁着太阳晴好,把托尼的被子洗了,把被褥抱出抱进地在太阳下晒。
“托尼发了好多照片给我们,请你原谅我们的唐突,我实在太想来看看你。”此刻她一反往日豪爽的神情,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自己的宿舍里——托尼的爸爸妈妈,正围坐在她的面前。托尼的妈妈罗拉一口流利的汉语,欣喜地看着眼前的她。
才刚几天不见,小陈人清瘦了许多,眼睛显得更大更有神,身材更加婷婷袅袅,又黑又亮的头发顺肩而下,刚刚及腰。
这个冬天阿奶已经断断续续生了几次病,从来没有住过医院的阿奶,昨天已经是第二次进医院。扎西的妈妈央金和小舅次仁约好,陆续回家来看望她。
次仁看着妻子这时候的样子有些好笑。罗拉从上到下仔细打量小陈,摸摸头发,扒拉开看看,赞叹一番;捏捏她的肩,说她太瘦了;拉着手看看手形,接着开始夸她的手指甲长得饱满好看...就像买马相马的伯乐,看看马鬃、拍拍马背、看下马蹄..有木有?
“你是不是很想掰开她的嘴,好看看她的牙口?”两个人回来的路上,次仁问妻子。
“亲爱的,你太聪明了!知我者次仁也!”罗拉开心地给老伴一个飞吻,作为一名牙医,她刚刚真的很想、很想这么做!
这天傍晚,巢南酒吧“噫呜噫呜”的音乐声又响起来了。刚刚从广州回到昆明的高远和石头他们回家休整,今晚的主角,是板桥合唱团曾经的那帮老友。鼓手、键盘手、吉他手、主唱、和声全部到齐,九十年代的通俗歌曲、红歌、样板戏,多年来的最爱挨个上演了一遍,真真过足了歌瘾。
原本一个清冷低回的夜,被渲染成慷慨激昂的凯旋归来。
旁边小院的巢南客栈,金灿明一家也忙得不亦乐乎,来自他们家郊区餐馆的十几个回头客,明天要到省外旅游,集体借住在这里。院子里拉上了小彩灯,五颜六色还一闪一闪的。每个桌上的火锅正冒着氤氲的热气,餐桌上的菜用大盆装着。许久不见的老友们激动兴奋,人多声音杂,每个人都得亮开嗓门地叫才能听见对方。
今夜的翠湖,不再是那个低调含蓄的老昆明,整个一欢腾的农家乐。扰民就轻扰一回好了,巢南已经沉寂了许久,不要在意形式,热闹张扬,这就够了。
“陈静秋。”
夜晚,小陈在自己的宿舍里,正准备批改学生的试卷。听见这一声呼唤,她以为又是自己的幻觉,这些天她已经听过无数次。每一次回头只有风吹树摇动,哪里有人?!她想念的人,连影子都没有见着。短短几天时间,她像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不要问为什么,刻骨铭心地思念过一个人,你就会知道答案。
“陈静秋。”又一次呼唤,不等她转过身来,有人上前来,拨过她的肩,那个消失了将近一个月,温暖和熟悉的怀抱,将她环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