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踏的脚步声从山上传来，一群人飞奔而下。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个子不高，一身酱色袍衫。看见纪采，右手一抬，他身后的六个人齐刷刷止住脚步。
老者抱拳，“请问，是纪姑娘吗？”
“是我。”
“请！”老者侧身做个请的手势，后面的人刷的分开，默立左右。
纪采没有多问，略一点头，走了过去，老者紧随其后。
密林深处，台阶尽头，巍峨的山门洞开，一眼望去，宏伟而古老。
走进山门，老者快步赶到纪采前面，“请随我来。”
穿过重重厅堂，一个小巧安静的院落，翠叶白墙。
“纪姑娘，请！”
老者始终严肃而恭敬，其他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
“您是方总管？”
“在下郑青，方总管目前不在庄中。”
“哦。”
“总管不日即回庄，请纪姑娘暂时安歇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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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软语呢喃，却不见有人进来，正欣赏墙上一幅孤山初雪图的纪采不由疑惑，走到门口向外望去。
台阶下，两个蓝衣少女，一个手里端着铜盆，一个手里捧着的貌似一摞被单，正你瞪我我瞪你的低声争执着什么。
“你怎么又给忘了？我不是提醒过你吗？”
“好了，知道了，你在这儿等我回去拿，再一起进去。”
“你呀，还真是猪猪！”
“你再叫我猪猪……”
捧东西的女孩一推，端盆的女孩站立不稳，铜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溅了一地，一块布单正落进水里。
“你看你！每次都是这样胡闹！”
“谁叫你总笑话我！枕单都湿了，怎么办！”
“你能吃能睡的，叫猪猪也没错！”
“你比我强吗？今天还不是我好心叫你起来，不然碧香姨不骂死你才怪！”
……
两个女孩的争吵戛然而止，因为看见纪采走了过来，脸色同时一白，急忙屈膝行礼，“姑娘万福。”
纪采上前，把地下的铜盆拾起来，笑着道，“不用多礼。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可人，她叫楚楚，是来服侍姑娘的。”
楚楚？猪猪？可人软糯的发音还真是容易让人听错。
“楚楚可人，这两个名字都很好听呀！”
“多谢姑娘。”
一说话就露出甜美酒窝的楚楚忙把铜盆接过去，有点怨念的看了眼可人，“姑娘别见怪，她呀，整天叽叽喳喳的吵人，我这就给姑娘换水去。”
“吵人的才不是我，明明是你！”眼睛弯弯的可人不满的小声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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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和可人工作起来训练有素，帮着纪采梳头洗脸换衣服，虽然不好意思被贴身服侍，但两个女孩根本不理她的抗议。
“姑娘要是不肯让我们伺候，碧香姨一定认为是我们得罪了姑娘，会打死我们的！”
提起碧香姨，两个女孩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笑容消失几秒。
“碧香姨是谁？”纪采好奇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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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丫头要是有伺候不周之处，万烦请姑娘指出来，我自会好好教导。”
自从碧香姨踏进房间，楚楚和可人就像是没了电的人偶娃娃，大气都没喘一口。
“她们很不错。”纪采含笑作答，欣赏着眼前这位指甲修饰得很美的妇人。她的举手投足似乎经过了严格的计算，展示的都是最优美的角度，轻妆淡抹的面容看不出年纪，妩媚的神情流露出成熟，偶然的一笑却又透着少女的娇憨。
“碧香姨是总管的二夫人，”楚楚已经告诉了她，“庄中的内务都由她打理。”
“总管曾特别吩咐过，若姑娘来了，一定要照顾好姑娘。不管是住处还是丫头仆妇，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会立即整改。”
“都很好，碧香姨您太客气了。”
“那么，我告辞了，请姑娘安歇。”碧香姨优雅的转身，看着楚楚可人，倏然厉声，“照顾姑娘不得有任何差池！”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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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香姨没再出现，也没有其他人来，安静得似乎整个山庄只剩下她们三个人。相处两天熟悉起来，见纪采温和不挑剔，两个少女也露出了些活泼爱笑的本性。
“姑娘要去哪里？”
纪采刚站在院门口，可人就跟上来，神情紧张。
“我想出去走走。”纪采故意不去看她。
可人想说话，被楚楚一把拉住，悄悄的摇头。
走出院子，三人沿着曲径弯弯前行，一路古木成荫，遮天蔽日，清风拂过，荡出隐隐的飞檐斗拱。
“这里……”纪采一时恍惚，忘了要说什么。
“怎么了？姑娘是不是累了？要不先回去休息？”
“是呀，姑娘，回去休息也好。”
“嗯，回去吧。”纪采回过神，发现楚楚可人满脸害怕她还要走下去的神情。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未被确认，而两个女孩肩负着监视她的责任，自然不愿意让她闲逛，何况也看到了左右一闪而没的身影。
她没再出去溜达，让可人找来绣布和绣线，百无聊赖的绣起花来。身体延续着采苹的天赋，只要一拾起绣针，满脑子都是灿烂鲜明的蝴蝶形象，各色各异。
“哎呀，姑娘绣得这么好！比我娘绣得还好呢！”楚楚像发现了什么宝物，表情很是夸张。
纪采莞尔，“怎么想起和你娘比了？”
“姑娘有所不知，楚楚的娘可是数一数二的绣娘呢，很多大户人家喜寿诸事都点名要她的绣品。”
“等楚楚出嫁，你娘可以为你绣嫁衣了。”
楚楚突然神色黯淡，“我去给姑娘换壶热茶来。”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我说错话了？”纪采看向可人。
匆匆出去要换茶水的楚楚，根本连茶壶都没拿。
“只要一想起她娘就这样，姑娘不必介意。”可人很老成的叹了口气，“楚楚的爹是个猎户，娘是个绣娘，本来日子过得很好的。有一天给当地的张老爷家送绣品时，竟被他家的一个客人看中，硬要带回去做妾。她娘逃回家，准备全家出去躲一阵子。谁知那个客人恼羞成怒，亲自带人追捕，结果他爹娘都被杀死，她是被她娘藏在树洞里才逃过一劫的。唉，只留下她娘的几件绣品，时时的拜祭罢了。”
纪采心中歉然，不知该怎样弥补无心之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