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爸爸立即站起来,就要保护卡奇。机器的反应,总是让人更加恐惧。
“你为什么要打我屁屁?”卡奇看着对面的这个机器人,并无畏惧。
“我看你是小学生,才打你屁股。”他做出一个奇怪的鬼脸动作,继而又一脸严肃。“我告诉你,我并不是没有表情。只是你别来惹我,从现在起,不然我把你的屁股打开花,youknow?”继而又是一脸严肃。
卡奇不怀好意的看着他。“哼!”
他不朝这个小男孩张望。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每个人都有回忆,机器人不也一样?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小时六十分钟,一分钟六十秒,所有的,一分一秒,每个人每件事,都整整齐齐规规矩矩的记录在他的存储器上,磁存储,是的,他的记录系统还是电磁存储,他的记忆是一粒又一粒微小的磁颗粒,磁颗粒随着电离子的洋流东倒西歪,有欢乐也会有泪水。但是那么久的时间,岁月悠长,他人生的重要时刻,曾经在他的CPU中被反复处理与输出的那些磁颗粒,才会一次又一次要跳出来。那过程对于现在的技术来说,是一个迟钝缓慢的过程,它会缓冲,容易卡壳,所以他会慌乱,会手足无措。
在他一脸严肃的背后,在这些人类面前。他很久没遇见过真正的人类了,那些呼吸,那些笑脸、那些爱恨情仇……他的那些零散的重要的记忆开始流动,慌乱的各个都要从磁盘里蹦出来。
他很久没有回忆那些人,那些事。在这个地下的世界,没有什么可以刺激到他,这里花团锦簇、安详和谐。他的那些回忆记录在那里,不会被抹去,也不会被忘记,是永恒吗?是永恒,只要那些元素还在,就是永恒。
但是许久不去读取,也会变黄变旧,过时的显示屏和现在的也不可同日而语,分辨率都支持不了,所以是尘封、陈旧的回忆。
“你不过就是一个老式的机器人,在我们那,你早都被淘汰了。”卡奇突然冒出来一句,像是找到打击对面这台机器的方法。
“不许胡说。”爸爸训斥卡奇。
他看着对面的这个小男孩,一瞬间,非常零落的回忆立即如潮水般迎面扑来,在他的终端显示系统,乱糟糟的一片。他有点手足无措,只是小男孩的一句话而已,他这么情绪化?
他告诉自己要镇静,理清楚思绪,那是系统协调软件此时被激活的原因,是机械心理学的第一次实践应用。
他努力的摇了摇头,像是要把乱如麻的思绪甩掉。
可是那些回忆来了,山洪暴发。
一条肮脏的街道最先进入中央处理器,呈现在他的思维中,他躲在一幢墙后面,一幢奢华建筑后面的小破屋里。外面是警笛拉长的嘶嘶声,大街上到处都是警车和第二代机器协警。红外线热敏探测器一波一波的在他不远处扫描,他伸手在自己脑后用力的按了一下。
全身麻痹了,游动的电离子越来越细微的碰撞,他进入了自我休眠状态。
为了躲过热敏探测器。
一个小时后,他醒过来。躲过了一劫。警车终于驶远。
b
他视野中的这幢别墅就一个房间灯亮着,淡黄的温暖灯光照在乳白色的家具上,一个毛绒玩具熊憨态可掬的站在窗前,睁大眼睛看着窗外的世界。他想走进去,那个温暖的房间,人间累累的温情这样强有力的吸引诱惑着他。他的这些欲望从哪里来?他不清楚。
“基米,快点过来。”一个男童的声音。
那个玩具熊的头动了一下,摇摇晃晃的走回去,走到窗前,一双手抱起了它。
那房间里的一切,是个诱惑。
他轻轻的,走到离后窗一米的地方,抬起脚要继续向前,警报声响了。
他慌忙退后。又是居民安全系统,警报声响了两声后,庆幸它没有继续响下去,周遭又恢复了平静,可以听见虫鸣声。
他不敢向前了。
那扇窗打开了,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伸出头来。他慌忙钻进身后的一个灌木丛后,簌簌的声响。
窗上的小男孩,用夜视望远镜四周看了下。
他把头缩在灌木丛中,像一条受到惊吓的狗,把头埋进沙滩里。
一条银色的腿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寂静的夜晚,可以清楚的听见,“啪哒”一声,是窗关上的声音。
当他觉得一切都安静了,露出头来,他站起身,抬头看看那扇窗,那灯光依旧温暖诱惑。他只能转身准备离开。
一个人站在他的面前,正静静看着他。
他的自我保护程序立即被激活,拿出枪指着对面的小男孩。
“三月的青团,给你吃。”小男孩并没有受到惊吓,右手里却拿着一个绿色的团状物。
青团?他看着那个碧绿的,中间有一个红点的东西,这是人类的食物?
他有嗅觉系统,能闻到那清香。是春天的味道,原来这个夜晚,是春天的夜晚,糜糜之春的开始,一切欲望的开始。
他,他伸手,摊开手掌,男孩把那个青团放到他手掌上,他小心翼翼的托着,拿近了,贴在鼻翼,细嗅蔷薇,细嗅春天。
这就够了。
“这是我妈妈做的青团。我们家花盆里有很多艾草,妈妈说这是珍贵的食物,可以待客,现在正是吃青团的时间。”
那是什么?人间?四季?冥冥之中他有感应,像是一段从未被解封的记忆,还是身体里本就有的快感,第一次,那是什么?怎么会?基因里的隐藏染色体被激活了?
“如果你觉得冷,你可以来我们家睡觉,今天就我一个人在家。”
温情,那排山倒海的力量。
c
他第一次作为一个客人走进人类的家,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中。
他来到这里做客,主人热情,客人无拘,宾主尽欢。
男孩问他想喝点什么,汽水还是果汁。
“汽水吧。”他似乎很有经验。
他就只用闻的就很好了,但是他有强烈的愿望,这时候喝下去一口,是对主人的尊重,也是他想体验的。当然喝下去,也会完整的排出来。
那个小男孩,又切了一块蛋糕给他。他看着那个小男孩,说了声谢谢。
男孩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里不断插播:“如果有上一代机器协警进入你的家庭,请尽快用你的终端设备政府特别通道报案,因为系统有病毒攻击,他们带着危险性。”
这几乎造成了恐慌,为什么要明目张胆的大誓搜捕其实已经剩下不多的机器协警。
为什么要升级系统?
他有点慌张的看着小男孩。男孩不以为意。
夜深了,场外唧唧的虫鸣也像潮水般退下去。世界安详的像是被放进了一个美丽的蛋糕中,甜腻、幸福。似乎是几千年的等待,等待这一次的进入。
他窝进了沙发,触觉处理软件告诉他,那是多么的柔软和舒适,没有被销毁的恐惧了。
为什么只有他有恐惧,要逃走,也许真的就只是一次普通的系统升级,但是为什么要兴师动众、大肆搜寻。这些也只是在脑际一闪而过,他处在一种新得的新鲜的氛围中,不能自拔。
他睡着了,男孩为他盖上一条雪白的浴巾。
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没有。
d
大门打开了,一对中年夫妇走进自己的家。
警报声立即响彻夜空。
春天的夜空,人造星辰闪烁,温暖的空气流动,花香四溢,靡靡之春,欲望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