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陶令篱边色,罗含宅里香。
画眉轩外,菊花烂漫,衬得那佳人俏脸愈发娇美。
顺着檐廊一路走向画眉轩,瑞瑾浅绿色的群摆翩翩,笑得美艳动人。
她清楚得很,流绮这么按捺不住地把她找来,定是受了千儿的气。她的这颗棋子,也一夜之间由“小卒”变得地位更重。而她,更是看着流绮一步一步,陷入这个局。
不,她不是布局者,她只是周旋于这之间,当一回随意驰骋的“车”。真正的布局者,是王,是那个精明冷练的男子,在重重的迷雾背后,冷漠地淡笑。
那是一个让她畏惧的男子,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却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事。为了完成他的业绩,他甚至愿意用身边的一切人,把他们作为他的棋子,一个一个利用。
甚至,包括流绮,都是他的棋子。
好阴冷,好难测的男子!
瑞瑾蹙起柳眉,看着迎面而来的那一身淡黄,四目相对,竟是一笑。
“用尽一切办法,让王妃生气,明白吗?”这一低声细语,文雅的笑容,忽的诡谲起来……
千儿不愧是千儿,有她在一日,流绮便不会安心一日。天长日久,终有一天,千儿会挑起那根导火索,然后,就是王想看到的结果。
想到这里,瑞瑾的笑容倏逝了,远远看到那菊花飘香处,小轩窗开,眼帘内映入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
北晏第一美人,竟然也会有这样一日。
是那个男子,利用了她的貌美,利用了她的倾心,更利用了她单纯好强的性子,亲手把她推进这个局。
公主,公主,你可莫怪我,这不是我的错,而是,那个迷雾后的男子!
“瑞姊姊,你可千万要帮帮我呀!”瑞瑾刚一跨进画眉轩,便被流绮一把拉住,那双美目含着点点的哀愁,更带一分失意。
瑞瑾淡笑:“弟妹莫急,八王府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弟妹也不必太过焦急难受,千儿这丫头的秉性我清楚,只是胆怯懦弱,如今只是一时风光,弟妹这绝世美人,也只是受一时之气罢了。”
听了这一番安慰,流绮心中已是安了三分,轻挑柳眉:“那王嫂,绮儿想知道,要怎样,才能让夫君再重视我?”
“这个,你总要先忍着气。弟妹这模样已是倾国倾城,只是性子仍是太燥,也忍不住心里的脾气,不如平日习习字,赏赏花,这王府里得先太平下来,王爷才能发觉出弟妹的改变。”瑞瑾含笑,呷了口温热的铁观音茶。
“唔……”流绮皱起了眉,“王嫂这一说,绮儿好像是有些明白了。”
“那就好,我也明白,弟妹是个爽朗率性的女子,要这样做是有些为难弟妹了。只是,王爷最近也心烦了,不让他好好静下来,恐怕心里只会越来越不畅快,这样,王爷就有可能对弟妹生出什么偏见。”瑞瑾的话仍是温软缓和,一双妙目流光一转,笑意愈深。
*
心若安宁,便淡然若水。
靖仪宫内,曼妙佳人躺在塌上,闭目养神。
那是娘亲告诉她的那句话。
淡然若水,她这心里却是波澜起伏。
心安心安,叫她怎的心安?
邪魅的北晏王上,也不知是为何,竟没有追究她的过错,反倒让她这么安然地待着。
她知道那是什么原因。
一国的王妃,久居冷宫,总是不好的。而住回这靖仪宫,却相当于软禁。
晏王啊晏王,你这一着,既不让人觉得故意冷淡正室,却又在无形之中给了她惩罚。
在深深的静谧中,她才感到了孤独和无奈……
无心走动,女子默然地拨动着古琴,筝筝的弦响迷乱了女子的思绪。
“安儿,娘亲告诉你,你是温家的女儿,是凤凰姝,今后,爹爹和娘亲要把你送去的地方,不是王宫,就是深院,在那种地方,你定是要安然,处事不惊,淡定如水,才能活下去,明白吗?”那是那个慈眉善目的女子常对心安说的话。
琴弦越拨越快,越来越急,如飞流的瀑布,亦如惊翅的飞鸟。
“安儿,你要明白,温家的女子,不可以做出傻事,不可以拿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做赌注,否则,你会活得很悲哀。”她那秀美的凤眸里,写满深长的意味。
彷徨间,只觉指间一阵灼热的疼痛,隐隐地加深,张开那双和娘亲相似的眸,才发觉那纤细的指间多了一道深深的红痕。
心安,心安,你这是怎了!?
你还是那个对娘亲的话惟命是从的女子吗?
为了一个云潇潇,也失去了挽回晏烈的机会……
可若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子进了这北晏宫门,看着住着人的倾云宫,自己,恐怕是更不好受吧?
王是一个有分寸的人,她至少可以放心,他不会去强抢人妻……
可是,这一步,她走得同样失败。
“手受伤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妖诡一般的声音,幽幽地由前方传来,心安眸光一紧,对上一张俊美非凡的面庞。
“王上——”心安慌忙地行礼。她这失神之际,晏王怎就忽然来了?
“王妃刚才是怎么了?”晏烈直接握起心安发凉的手,看到那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眼底,似乎泛起点点柔情。
“在想些以前的事,心里一乱,就……”心安止住了话,手腕处,隐隐开始发烫。
他是个怜香惜玉的男子,但这并不代表他对女人是真心的。
“以前的事?”他饶有兴趣地挑起浓眉,“那是在想多久以前的事呢?”
他这一步步的追问,倒是让心安心中更加不安。
“臣妾……臣妾只是想到了娘亲。”心安连忙回答道,眸底略过一丝淡淡的幽光。
“是吗?”温热的气息喷在她发烫的手上,抬睫,黑曜石般的眸,流动着恣意的光华,“只是王妃也知道,本王只是一年去京城一次,王妃要想见见家人,还真是不大容易。”
“臣妾明白,臣妾会等。”心安定下心绪,温润道。
“你这性子,倒是比云潇潇好得多。”晏烈放下她的手腕,黑眸散发的亮光愈发耀眼,“你们,虽然有几分像,却也不能说完全相似。”
心安抿唇不语。
无论怎样,她不是只是她的影子,她的替代品吗?
“只是这一点,你比她更让本王满意。”妖冶的笑容,划出一个摄人心魂的弧度,随后的笑容又倏的淡了,“对娘亲和心上人的思念,也是不同的程度吧……”